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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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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扬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他被好心的元帅大人送到楼下,谢绝了对方把他送到家门口的好意。他笔直地走到电梯里,靠着墙壁等它到达,一直坚持到扫开公寓的门锁,脱掉鞋子和外套,才瘫倒在客厅的地毯上。

药效比他想象的还要离谱。

他知道联邦要求他注射的“吐真剂”其实是史戈拉·胡的药厂出产的东西,和当年杀死予城的很可能就是一回事。他以为自己长期和予岚接触,对这药的抗性比较强,结果刚注射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昏倒,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

接诊的是那位希德·奥尔森医生。

史戈拉建议他别住院,回家休息几天,他同意了。

于是现在的局面是,他没法起来给自己弄吃的,只能手软脚软地爬上沙发,跳过晚餐,直接入眠。

不对……还不能睡。

终端上恰到好处响起一个闹钟,他艰难地抬起手来看屏幕,发现是第二次响,前一个在一个小时之前,那会儿他还不省人事。

今天是10月27日,当下是19时整。

他打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

对面接了,声音不知为什么有些抖,音色低沉优雅,平白地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邱……斑鸠。”江扬压住自己的胸膛,心脏在剧烈地爆鸣,他的表情却如一滩死水。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聊聊吧。”

.

“好啊,你想聊什么?”邱椋已经穿好了裤子,那尊播放完录像的全息“江扬”还站在床边。他想了想,还是把投影关了。

魂牵梦萦的声音就响在耳边,江扬九年来变化巨大,似乎心态一下子老了十多岁,疲惫得不像一个风华正盛的年轻人。

还是会疼的。不管再算计一切,再洗脑让自己冷情冷血,“斑鸠”那颗心上的血管还是被牢牢掌控在江扬手中,江扬指尖每一个细胞的生死迭代都牵动着他的痛楚与欢愉,这种刺激几乎让他羞愧地成瘾。

垃圾桶里仓皇地丢了几张纸,是他方才听见通讯铃声,如惊鸟般关掉了循环播放的录像,抽出纸巾胡乱擦干净了脸。

“也不是工作时间了,聊点私人话题。”江扬失真的声音传来,话语间听不出感情,“允许你先问我一些问题。”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按住胸口,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按照自己往常的习惯调笑道,“江长官,谈过恋爱吗?”

对面沉默了。

他听见江扬吸了一口气,才惊觉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邱椋嘴角扯出一个极其狼狈的笑来,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奇怪:“那个,不方便回答就……”

“谈过。”

江扬冷静地说:“联邦稍微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有一个亡故的爱人。”

这次轮到邱椋沉默了。

没有人催促,只有双方都不太平静的呼吸声。

“抱歉。”邱椋的暂时还能稳住声音,只是语速不自觉地提上去,生怕说得慢了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江长官这么年轻……什么时候的事、发生什么了?”

江扬也回答迅速:“殒于星芒之中。”

“快十年了。他驰骋宇宙寻找自由的时候,我还困宥在陌生的土地上。”江扬捂着眼睛,觉得自己该哭一哭,但实际上全身发软,眼皮也睁不开,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但不妨碍他说出这段话。这段话在他心中打了很长时间的腹稿,不知道从哪天开始,那时也不知道未来要说给谁听。

“我不喜欢被人同情,也不用宽慰我什么。我敬佩他的勇气,他是我这辈子最敬佩也最深爱的人……在联邦不能说他的名字,死的时候名声太差了,但我的愿望始终是有一天能与他比肩。现在我,也许,做到了……”

对面打断他:“你会想他吗。”

问得好。

江扬终于笑了出来。

“不会再想了。”

“……”

“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些,斑鸠。但今天是他的生日,我那句‘生日快乐’不知道对谁说。我在他的旧房子里准备了祝福和惊喜,每年会换个新的,如果他能收到,应该也觉得我长大了。”

“请你早点来见我。别忘了,你要的答复还在我这里。”

通讯挂断了。

他躺在沙发上,再也没有力气去管屏幕上七七八八的信息,药效如豺狼虎豹一般汹涌而来,但他深知透支他的不是药。

他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然而,这个夜晚注定无法平静。

他在梦中听到房门解锁的声音,有人踏着光走进来,在他面前蹲下身。江扬强撑着眼皮,看清了来者的样貌,不知怎的忽然有了力气,抬手抚上那张脸。

“邱椋。”他说。

“嗯,是我,我在。”邱椋抓着他的手,目光死死地锁在他脸上。

江扬叹了口气:“你真不该来我梦里的,这么久没来,我已经要忘记你了。”

邱椋垂下眼,哑声说:“对不起。”

“别道歉,我没怪过你。”江扬说,“来都来了,去帮我关个灯。”

邱椋没动,深深地看着他。

“好,我跟你一起去。”江扬妥协道,撑着身子爬起来,一边歪歪斜斜地往玄关晃一边自言自语,“你要是像之前那样,刚出现就消失,我要亏死了。”

灯关了。

他在黑暗中摸到了邱椋温热的手。

那人反过来攥紧他,问:“上一次……我出现了多久?”

江扬贪恋那点温度,仗着是做梦,整个人不客气地扒上去,抱住了邱椋的腰,下巴搁在邱椋的肩膀上,却察觉对方躲闪的动作。

“躲我?”他语气带笑,“你在另一个世界看上了别人,要跟我划清界限了?”

他又想起刚才的问题,一板一眼地答:“三分钟。你就出现了三分钟,我都没看清你的脸,你就走了……之后有好长时间没有来。”

“好长时间。”他又一次强调,“大概五六年。”

“抱歉。”邱椋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更用力地把怀里的人抱紧,声音闷闷的,“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又来了,又是这句话。

只要不说,这家伙从来不愿意主动,就是想看他主动的样子,恶劣得很。

“算了,饶你这一次,来一趟也不容易吧。”江扬自言自语着。

他在梦里一直是这样,似乎只要他多说点,那位唯一的听者就会继续往下听,像一出演不到结局的舞台剧,苦苦挽留着观众。

“我说谎了,邱椋。”他说,“我刚刚才跟斑鸠说我不会再想你。你一来,我就又破功了……你能说句话吗?”

“……我听着呢。”

“好,你继续听。”他的鼻尖探到邱椋的颈侧,小猫一样嗅着,试探地伸出舌尖碰了碰锁骨,结果刮擦到旁边的一道疤痕。

邱椋被他这一下弄得一个激灵,呼吸骤然乱了节奏,下意识又要躲开,却没想到江扬早有准备,一把攥住衣领往墙上掼,手掌垫在邱椋脑后,磕出一声闷响。

邱椋慌乱间竟然不知所措:“你……”

所有的字句全被堵了回去。江扬准确地找到了嘴唇的位置,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撞击的力度不算小,两人都听到牙齿磕碰的声音,但谁也没再退缩。

江扬攥衣领的手渐渐松了,似乎是那未散尽的药效作祟,又似乎是别的什么。他渐渐失去支撑,又在滑下去前被捞住,邱椋一只手按着他的后颈,低头吻得更深。

呼吸交缠在一起,江扬用力环住邱椋的肩膀,无意间摸到方才舔过的地方,竟然是横亘斜方肌的一道长长的贯穿伤痕,陌生又吓人。同时他也确认邱椋就是因为这个才躲他,比如此时对方的瑟缩,不知是因为痛还是愧疚。

三分钟悄然而过。

江扬舌根发酸,整个人因为缺氧而愈发无力,生怕自己意识一断眼前人就消失,强撑着不肯动。他尝到咸涩的味道,方才退开些许,剧烈地喘气,却感受到邱椋别开了脸。

所以那是……

“你怎么哭了?”他抓着邱椋的肩膀,问,“该哭的是我,你就是个死人,怎么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情绪?”

邱椋不答。

“好了,这样有点浪费时间。”他伸手去摸邱椋的脸,果不其然有水痕。他一狠心,又把那张脸掰过来,拇指抹掉眼泪,亲在漏出呜咽的唇角。

“你真是……”

邱椋没再躲了,他也没法控制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反正没开灯,江扬也以为自己在做梦,就由他去。肩膀上的伤似乎隐隐作痛,但邱椋知道它早就好透了,痛的根本不是撕裂的皮肉。

“你有脉搏。”江扬含糊地说,冰凉的手指贴着邱椋的颈动脉,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按了又按,还怕下手重了会出什么事,转而反复地摩挲。

邱椋配合道:“我在另一个世界是活的。”

“那还挺不错的,说得我真的不想活了。”江扬笑道,“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

“没有。”邱椋说,“一直喜欢的都是你。”

江扬兴奋地勾了勾他的鼻梁,继续追问:“那你现在要留多久?做一次,来不来得及?”

“……”

他还处在对这个问题的震撼之中,江扬却以为他的沉默是拒绝,也不继续亲他了,又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磨着那条疤,声音委屈起来:“这样也不行吗。”

邱椋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只能低头哄他:“这次不行……你知道为什么不行吗?”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醒。”

“醒了不就见不到你了?”

“谁说见不到我。”邱椋慢慢地抚摸他的后背,感觉到怀里的人安静下来,“想见就可以见。”

江扬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接话。

邱椋顺着他道:“你不是还记得昨天是我生日?你的录像我看到了,谢谢你的祝福,我很喜欢。但是你不应该再对我说一次吗?”

江扬:“我不说。”

“为什么?”

“万一说完你下次就不来了呢。”

“……”

唉。

邱椋又想笑又心疼,只能继续抱着他,哄他去卧室睡觉,别躺在沙发上,会感冒。

江扬不依不饶地发出邀请:“你的枕头在我这儿,我不强迫你做什么,留下来睡觉吧。”

邱椋:“……原来在你这儿啊。”我说怎么我床上只有个备用枕套。

“回答我。留下。”

“这不行啊。”邱椋为难道,“我要回去的。”

“再聊会儿。”江扬拍着床垫,“今天史戈拉·胡给我注射了他那些违禁药,我好难受。”

邱椋的玩笑开不下去了。

江扬继续说:“他想把那个东西当吐真剂来用……他们趁我昏迷肯定问了我很多问题,不过我知道我意志力很强,肯定什么也没说。”

“不是我不愿意说,是我也不知道在我心里,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他惨淡地扯出笑容来,又意识到面前的人是邱椋,赶紧抬起一只胳膊捂住脸,“我把自己洗脑过去了……你猜怎么着,这就是操盘手要付出的代价,要变强必须对自己够狠……我觉得是真理,好像也是你教给我的。”

邱椋握着他的手,感觉眼泪又要汹涌而下了,也没法去擦,只能静静地听他说完。

“我不知道我这些冲动的决定会带来什么,但我不会后悔,从来不会。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加入鸷鸟吗?因为我认为斑鸠是你。因为你。”

“这是唯一一句我能确定的真话,就是我想念你,邱椋。我一直一直都在想念你,这些年的思念和痛楚构成了现在的我,一个终于能和你不相上下的疯子。”

他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主动松开了手。

“你回去吧。”

邱椋被推开了,没有挣扎,也没有挽留。

只轻声问:“为什么?”

回答他的是江扬平稳的呼吸。

——终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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