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蔚宁加班回来的时候慕玄度已经睡了，作业没写，他也不敢上学。被烟头烫出一个洞的那件衣服已经被他扔掉了，但在肩膀上留下了一个被灼烧出来的疤，泛着红色混着血丝，左臂又疼的发麻。他估计那几个人只知道他在什么学校就读，学校的官网有地址，他们技校现在又放假了，顺着找过来的，傍晚放学时那些脚步声不是他的幻听，他们应该是从校门口就开始跟着了，一直跟到没人的地方才好下手。

好消息是，他们应该不知道他家的地址，更何况小区安保好，他们轻易也进不来。

早上慕玄度一直睡到上午十点自然醒，他醒的时候蔚宁已经走了。昨晚手疼的钻心的麻，他惊魂未定不敢出门去做检查，所以昨晚就发消息给杨钦请了今天的假，打算今天去医院。

他起床洗漱，尽量单手完成那些动作不牵连到左手。早饭也没胃口吃，他把手机充电线拔掉，叫了辆车一直开到他家楼下，为此还专门和保安打了声招呼。

车来的很快，慕玄度带好钥匙下楼，面无血色的脸白的有点吓人，脸上的巴掌印经过一晚上消了不少但还有印子，他戴了一个黑色口罩正好遮住，他上车报了一家离学校最远的三甲医院，惨白着一张脸靠在椅背上休息。

很快叫号就到了他，医生让他去拍片，拍完片告诉他有点轻微骨裂。

“你的胳膊是不是以前骨裂过？”医生看着拍的片，皱起眉问道。

慕玄度点了点头，轻声说：“对。”

“嗯，那以后要注意，左胳膊少用力。目前问题不大不需要打石膏，回去最好冰敷一下，这段时间都最好少用左臂，再严重些就要做手术了。”医生掏出笔刷刷签了单子就让他走了。

慕玄度一回生二回熟，去楼下缴了费用，又打了个车回家了，一直让车开到小区内才下了车。

中午还是没什么胃口，他从冰箱里拿了个两个冰袋，一个敷胳膊一个敷脸上。冰凉的触感在脸和胳膊上同时弥漫开来，他感觉立刻就舒服了不少。他请假这事昨晚发消息和蔚宁说过了，他怕蔚宁担心，只说了自己昨天摔了一跤左胳膊着地有点疼，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今天就不去学校了云云。中午蔚宁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不回来吃饭了，问他检查结果怎么样。

慕玄度咬着下唇，把腿屈起，手机放在腿上，微微仰着头防止冰袋滑下，同时还不能让左臂上的冰袋滑下，保持着这个姿势，他怕蔚宁在忙不方便听语音，而且他脸上敷着冰袋讲话也不清楚，只能艰难地用右手打字，告诉蔚宁只是有点轻微骨裂，静养就好。

蔚宁的消息回的很快，让他这几天干脆都在家里休息，但也不要忘记了温书。上次的成绩考的那么差，蔚宁居然到现在还没骂他，估计是忙忘记了或者压根不知道成绩。这样想着，慕玄度叹了口气，回了一个“好的”，转而给杨钦发了消息请了三天假。

借着养病躲在家里终究不是个事，一是暑假补课进度快，三天就足够他拉下一大截课程了；二是他也不能一直请假不去上学吧，他们技校放假早开学迟，他不可能为了躲那帮子人暑假补课都不去了。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唉，怎么办呐……

他想的出神，没留意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冰袋都化的差不多了他才反应过来。他把冰袋扔进垃圾桶，去洗了把脸给脸和肩膀还有身上其他淤青的地方都涂了点药膏，上床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

梦里杂乱纷争，模糊的奇怪的色块在眼前闪来闪去，他睡得不太安稳，惊醒好几次，都是只睁了睁眼但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

街边的路灯亮起，天边是晚霞和升至半空的明月。

蔚宁女士还没回来，他起身洗漱，回到床边时发现有不少消息。

先是群消息，“老杨正在凝视你”的群里消息刷了许多条，还有艾特他的。

正好有一条新消息进来，慕玄度顺手就把群点开了，从最上面往下看。

小高王子：慕老板今天怎么没来？@渡鸦

海上生明月：听杨哥说是生病了

我讨厌青椒味的薯片：啊？什么病？严重吗？

唐唐不吃糖：啊凌瑜你不知道？我以为你会知道一点哎

盛颜：不知道啊，他也没和我们说

盛颜：不会是感冒发烧什么的吧

浮：今天在办公室听说是去医院检查

苒苒不是冉冉：啊啊啊严重吗到底咋了@渡鸦 吱个声

小高王子：等消息

盛颜：等消息+1

唐唐不吃糖：等消息+2

我讨厌青椒味的薯片：等消息+10086

慕玄度看到最后赶紧发了条消息解释。

渡鸦：昨天摔了一跤，上午去医院检查了，有点轻微骨裂

他想了想，估计这群人又要问一大堆问他严不严重什么的在那里担心，赶紧补上一句。

渡鸦：不严重，不是什么大事，在家静养三天，谢谢大家关心

小高王子：好的，坐等慕老板康复

盛颜：好的，坐等慕老板康复

后面又跟了一大串刷屏，慕玄度犹豫了一下，发了一朵玫瑰花的表情包。

心里暖呼呼的，这就是被同学关心的感觉吗？

好像还不错。

阴霾一扫而空，他接着往下翻消息，是杨钦发来的，发了好多条。

杨钦老师：你这几天来不了，我问各科老师要了课件，你自己在家看下，不懂的就来问哈

杨钦老师：[文件][文件][文件][文件][文件][文件]

杨钦老师：物理没有课件，我这几天晚上给你打视频讲，晚上有空吗？

慕玄度：好的，谢谢老师

他想了想，不太好意思麻烦杨钦，犹犹豫豫地给他发了消息。

慕玄度：不用了吧老师……这太麻烦您了

杨钦的消息几乎是立刻就回了。

杨钦老师：不行不行，要的要的，你晚上方便我就晚上给你讲，晚上不方便我就中午说，不能耽误你的课程进度，本来学校进度就快，物理还不算你的强项，我作为你的老师得负责的

慕玄度在此之前已经领教过杨钦的脾气了，再推辞下去最后的结果也还是一样的，索性答应了。

慕玄度：晚上吧，谢谢老师

杨钦：好的，不客气，我还在学校，晚上八点给你讲可以吗？

慕玄度：可以，谢谢老师

杨钦给他回了一个中老年偏爱的荷花背景七彩炫光的“不客气”的表情包。

怎么说呢？这就很杨钦。

慕玄度不知道该怎么回，索性放弃不回了，接着去翻下面的消息。

“人间第一流”的小群里，在他睡着的时候也发了消息艾特了他，问他怎么了，他估计这几个人应该都在班群里看到了他的回复，想想还是在群里回了一条“谢谢关心”。

他们真的很好。

慕玄度叹了口气，又去洗了手往脸上搽了一遍药膏。这药膏效果好，外加冰袋敷脸，脸上的巴掌印红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些印子。蔚宁还没有给他发消息，他不知道蔚宁什么时候回来，想了想，去浴室看了下蔚宁的护肤品化妆品，在那堆瓶瓶罐罐里找到了瓶遮瑕的，看了用法说明之后挤了一点到手上，把脸上的印子遮住了。

手机在卧室里响了起来，是语音电话的声音。慕玄度赶紧洗了手，跑回房间一看，是岁九耀打来的。

“喂。”慕玄度接通电话。

“玄度，我才忙完看到群里消息，你的胳膊怎么样了？”岁九耀温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还可以，”慕玄度犹豫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不想骗岁九耀，低声说：“其实还是有一点疼的。”

听岁九耀的声音似乎立刻就紧张了起来：“要不要再去医院查查看？”

“没事没事，”慕玄度赶紧说：“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我就是……想和你说一下。”

岁九耀像是在那边笑了一声，温柔的男声传来：“好。那这几天不来学校，老师讲的内容我晚上给你讲？”

“这……”慕玄度不太好意思，轻声说：“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岁九耀的声音也很轻，“给你讲一遍就当我复习了一遍，互利共赢的事。”

“我本来是想把笔记拍给你的，但是一来我的笔记记得比较简陋，不是很精细，对照笔记可能也不是很好吸收，二来你左臂要静养，写字什么的都不太方便，更何况——”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含笑的声音隐约有些酥麻：“我想想听听你的声音，没有同桌的日子真挺枯燥无味的，就我一个人坐好孤独啊。”

慕玄度呼吸一滞，有点不太好意思了，耳尖悄悄漫上红晕。岁九耀这些话把他的前后路都给堵死了，而且相比于岁九耀，潜意识里他更不好意思麻烦其他同学和老师，就只好答应了。

岁九耀一听他答应了，就和他说晚上再讲，大概九点多钟等他写完作业，慕玄度点头说“好”。正要挂电话时，慕玄度忽然想起来了，急忙和岁九耀说：“等下先别挂，那个……杨老师说他晚上八点打视频给我讲一下物理，所以如果那边到点了没结束可能就要迟点了。”

岁九耀听后爽朗一笑：“行啊，我都可以，你还没吃晚饭吧？快去吃。”

慕玄度应了一声，就说“好”。

挂掉电话才看到蔚宁女士的消息，又给他转了一笔，让他自己点外卖吃，连着报销上次和同学一起吃烧烤的钱。

他叹了口气，很想和蔚宁女士说点个外卖吃个烧烤也花不了三四千啊。他不打算收，卡里存着的先不提，微信支付宝里都还有不少钱，虽然他最近的消费金额垂直上升，但这几年的富余也不是开玩笑的。看着蔚宁每天和人喝酒应酬或者连夜出差他也心疼却没什么办法，都想和她说不要那么拼了，他花不了那么多钱的。但他知道蔚宁想给他更好的生活，他也不好开口劝，蔚宁要强，在公司也拼，劝了也没用。

婉拒的消息刚发出去蔚宁就回了，估计在忙，消息很短就两个字“收着”。

蔚宁一贯说一不二，给了就不会收回。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慕玄度叹了口气，只好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