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淡淡的，闻起来很干净，谢俨有些喜欢。

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陆浩穿过人群，提着果篮走到一个病房门口。

他眯着眼仔仔细细对照着病房门号，扭头望向谢俨：“俨哥快来，应该就是这儿了！”

“行，进去。”谢俨手抱胸前，迈着长腿走到陆浩身边。

病房内有两张病床，唐奶奶的床位靠窗，这家医院附近是森林公园，窗外一片青绿，阳光透过轻薄的乳白色窗帘。

窗边站着一人，背对病床，伸展开两只纤长的手，将窗帘往中间拉了些，刺眼的太阳变得柔和了一点。

空调开的27摄氏度，不冷不热。那人长发及腰，栗色的发丝被柔光包围，动作间素白的裙摆轻摇，身材高挑，腰身细瘦。

陆浩一眼认出林芊，一边朝唐奶奶床边走，一边隔老远笑着：“林芊，我们来了！”

他笑起来眼睛眯得像两颗瓜子，本以为再见到林芊会不好意思，还好并没有。

那人闻声转头，将侧发别在耳后，耳垂上的细钻耳钉映着日光。

看到陆浩的脸，那双又圆又大的眼中投射出些许烦躁，细平的眉毛顿时皱在一块儿：“我草，你怎么也来了。”

“真他妈倒霉。”

说完那人叉着手，白了陆浩一眼，然后不屑地看向其他地方。

陆浩看到这人转过来的脸，大吃两惊。

刘梓芸？

怎么是她？！

然后以光速变脸，丝毫不输专业川剧演员。

“我他妈才倒霉。”

他叹了口气，后悔出门忘看黄历，郁闷地扫了刘梓芸一眼，扯了扯嘴角：“你怎么穿这么女，害我都没认出来。”

刘梓芸懒得看陆浩，走到病床旁，轻挑着眉，声音不大：“你穿的这么像人，害我也没认出来。”

“……”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骂谁不是人呢？”

“你。”刘梓芸懒散地抬眼，眸光轻蔑。

谢俨散漫地靠着墙：“别吵。”

唐奶奶穿着医院的蓝白色病号服，面容有些许憔悴，但脸上的笑容依旧慈祥。

见陆浩和刘梓芸吵吵个不停，无奈笑笑：“几个小娃怎么一来就吵上了？”

陆浩提着果篮，放到床边的台子上，然后蹲在床边，咧嘴露出小虎牙：“明明能见到你们老高兴了，就是刘梓芸这个扫把星，坏我心情。”

谢俨在一旁勾起嘴角：“不你先惹人家的吗？”

唐奶奶皱了皱眉：“好了好了，不吵了昂。”

看到陆浩提来的果篮，条件反射地说了一句：“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陆浩一脸得意：“这是我和俨哥给你买的，不像某些人，空着手来也没不好意思。”

说完朝旁边瞟了一眼，眼神几分得意。

刘梓芸懒得搭理他，独自走到对面的矮柜上拿起一个红色盒子，放到床边的台子上，打开精致的包装，从里面取出来一个红盖的小透明罐。

她一改对陆浩的鄙夷神色，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唐奶奶，这是我给你带的，马来西亚进口燕窝。”

唐奶奶戴着老花镜，拿远了看：“小芸也是，带什么燕窝嘛，这东西费钱的很。”

“我就乐意给你买。”刘梓芸笑着说完，往旁边的陆浩扫了一眼，目光在那超大版蝴蝶结上停了两秒。

她看着陆浩：“上面那粉色玩意儿你搞的？”

“对啊，全球限量一个。”陆浩撅了撅嘴，得意极了。

刘梓芸轻笑一声：“真是活得久了，彩带绑成屎都能见到。”

“......”

操。

陆浩气炸了。

“你他妈少胡说八道！”

刘梓芸：“我实话实说啊，死娘炮。”

就在陆浩怒火冲天，满脑子找脏话时，唐奶奶笑出了声：“你们这俩孩子怎么现在这么不对付，以前明明都是和睦相处的。”

“谁跟他和睦了？？”

“谁跟她和睦了？？”

俩人难得默契一回。

对他俩来说，和睦就算了，给对方合墓还差不多。

唐奶奶眯着眼想了想，这群小孩初中来家里的趣事可不少，虽说年老记忆力减退，但还是不一会儿就想起来了。

她眼角藏着细纹，然后笑着说道：“初中那会儿有一回，你们来奶奶家里吃饭。”

“我叫浩子把西瓜放冰箱，他当时说，小芸肚子疼吃不了冰，可体贴呢。”奶奶说完一脸欣慰。

“哪有这回事！”陆浩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脸红。

“我就是......就是我感冒了，不能吃冰的！”

他就是把嘴封死，也不会承认。

结果被谢俨无情拆穿：“你当时打完球脱溜光，说热的要死，现在告诉我们你感冒？”

刘梓芸从来没有跟陆浩说过自己生理期，瞥了他一眼，提了提嘴角：“不信。”

唐奶奶跟逗小孩儿似的，继续道：“还有一回浩子生日，我记得应该是十三岁那次吧，小芸不好意思送礼物，还是我替她给的，好像是个杯子来着。”

“就路上随便捡的，我没给他准备礼物。”刘梓芸皱了皱眉，语速快了些。

陆浩信以为真，脸皱了起来：“就那个蓝色保温杯？你他妈捡来的给我用？！”

刘梓芸像在看智障：“我说话不好听，劝你别找骂。”

还好，脑子有病有时候也算好事。

她心说。

忽然，病房门口走进了两人。

陆浩这次可没认错人了，正要叭叭的嘴停了下来，望向走来的人。

林芊走在前，看到几人后，与身后的手松开，走到病床边，笑起来的小梨涡缀在脸颊：“你们都来了啊。”

“都等你俩老半天了，刚去哪儿了？”刘梓芸坐在凳子上，抬头看着两人，圆圆的眼睛里满是笑漪。

许颜汐低着头，脸颊泛起薄红，搓了搓发热的指腹。柔顺的短发搭在颈侧，像一只短毛兔子。

“上厕所。”

“买东西。”

刘梓芸笑了起来：“你俩也太没默契了。”

一旁的谢俨笑的勉强，他坐在凳子上，一手搭在病床边，一手被唐奶奶拉着。

唐奶奶嘴上不停：“俨俨啊，你这手都没之前嫩了，还在打工呢？”

“嗯，就干点轻活。”

“还没跟你妈回去啊？”

“嗯。”

“你不用劝我。”谢俨扯了扯嘴角。

唐奶奶笑着答应：“好好好，但你要是有困难事一定要跟我们讲，咱能帮一点是一点。”

“不说这个了，我问问别的。嗯......你也十六七岁了，有没有在学校早恋啊哈哈。”

“……”

几秒后，谢俨：“没有。”

“那可以谈了啊，长这么帅一小伙不谈个校园恋爱多可惜啊。不像林芊和小汐俩，一看就谈恋爱了，还老不承认。”唐奶奶说着，转眼看向林芊和许颜汐。

林芊微微皱眉，撅了撅嘴，蹲到病床边上：“我还没有找到喜欢的男生，但是小汐就不一定了。”

她说着，眼睛笑的弯弯的，长睫灵动，转头一看许颜汐，看到那张小脸似乎被气红了，眉毛都拧在一块儿，细指攥着衣角。

真是藏不住事。

林芊无奈笑笑，心道。

唐奶奶又问：“那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啊？”

“......”

“认识的都没几个。”

谢俨这话确实没说错，他在学校的同学口中并不平易近人，别的女生都不敢靠近。

可奈何长的太帅，他时不时会收到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抽屉里的情书。

不过谢俨都会回一封拒绝信，然后一个一个让别班男的送回去。

“马上开学了，作业写完了没有啊？”唐奶奶见谢俨似乎不喜欢那个话题，于是话头一转，问了个学生都不喜欢的。

“写完了。”谢俨答得迅速。

一旁的陆浩听到后一脸鄙夷，但又可怜自己作业还有一大堆，无奈地叹了口气：“能不讲作业吗？我听不得这个......”

————

谢俨没给谢灵玥请假，所以晚上回了酒吧打工。

八点的酒吧内人很多，谢俨站在舞台上，向下望着一个又一个人。他挑了近十首歌，唱完就回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只有谢俨一个人，他开了镜子的小灯，坐在镜前的椅子上，把刚刚表演戴着的唇钉取了下来，拿纸擦去口红。

然后靠回椅子，翻出了手机。

他这手机不知道出啥问题了，微信来消息了都不会通知。谢俨一打开微信，就被消息卡爆了。

群聊相亲相爱一班人里。

【咩咩：@所有人 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刘雨萧：你打错字了？】

【咩咩：没有哦亲。】

【Clouds.：没有好消息？】

【咩咩：没有哦亲。】

【Clouds.：说。】

【咩咩：第一个是，开，学，考。虽然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想死。】

【魏念：操了，死学校去死吧［微笑］】

【浩子：开学不应该是开始学的意思吗［微笑］】

【浩子：我才开始学就让我考，这不是趁人之危吗［微笑］】

【一棵草→_→：世界以痛吻我，我直接痛死......】

【Clouds.：这回消停点儿，我现在特烦去办公室。】

上次开学考大规模传答案，谢俨没参加，纯属因为懒。临考试结束前十五分钟，把魏念的卷子抓过来抄完就交了。

他们班主任妍姐一开始没看到他传答案，还老惊喜了。但最后谢俨还是被“奖励”了一篇三千字检讨，只比传答案的少一千字。

【一棵草→_→：收到！】

【咩咩：还有第二个，听初三的说，我们新班主任是个狠人，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的［大拇指］】

【咩咩：据说，操场跑道都被他初三的学生跑光溜了。最烦的是，作业的每道题都要写过程，包括填选，抄没抄看一眼就知道。】

【浩子：......补药啊。】

【浩子：想转回16班了......】

【Clouds.：无人在意。】

【浩子：操。】

【一棵草→_→：没事，帅不帅？帅不帅？@咩咩】

【咩咩：没见过，不过听说长的白白胖胖的，而且他名字贼他妈逗，叫开心，不是谐音，就是开心！】

【XY：我还叫高兴呢。】

谢俨提了提嘴角，发完退出群聊天界面，看到通讯录上又挂着个小红点。

他皱了皱眉，眼底的烦躁清晰可见。

不会又是李洪茹吧？

据不完全统计，他妈已经开了五个号加他了，每次刚发完一句话，就被删除加拉黑了。明知谢俨会秒删，但她还是想加他，哪怕说一句话也行。

他撩了下头发，懒懒散散地点开好友申请界面，结果看到了一个比看到李洪茹更心烦的微信账号。

【清风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