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会持续了近一个半小时。
最初记者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有嗤之以鼻的,有半信半疑的,还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毕竟采访方晖只是为了出一篇抓住眼球的新闻稿,至于这为受访者的真正意图,并不在他们关心的范围内。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进,会场内的氛围悄然转变,大家的反应却渐渐趋于同一,他们看向方晖的眼神从最初的犹疑逐渐转为欣赏,继而又化作坚定。发布会临近尾声时,这些眼神竟不约而同地燃起了狂热的光芒。
这不仅是《赤莲》中咒文的推波助澜,更是方晖精心设计过的语言艺术,他从他急诊的主治医生二十多个小时没下班,刚回家准备休息就得知他“死而复生”的消息,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医院工作为切入点,对比前日新闻里上京那位走了特殊通道,对病人不负责任的肖医生,煽动起记者们对社会本身运转规则的不信任,以及对社会不公的愤懑,这才让《赤莲》中的咒文有了可乘之机,加速了他们对赤莲圣主的信任。
唯有少数几位早已笃定自己信仰的记者才能自始至终保持冷静与克制,无论他们坚信的是佛教、道教、飞天面条教还是爱铲猫屎教或是什么别的,才从这场集体情绪的风暴里里抽离出来,只是在例行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发布会结束之时,方晖竟已然积累了二十三名最初的信徒。
包括刚才那位父亲生病的记者,此刻流着泪拉着方晖的手,祈求赤莲圣主再次降下福祉,救救他一生勤勤俭俭,从未有过害人之心的老父亲。
方晖端着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在那位记者信徒的引领下缓步前行。身后,一众媒体人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如朝圣般紧紧跟随。这支奇特的队伍穿过狭窄的楼道,最终停在了那位记者家门前。
他的父亲骨瘦如柴,脸色蜡黄,在床榻上紧紧闭着双眼,即使家中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了,但仍然盖不住空气中传来的那一丝腐臭的味道。
记者心疼的看着床上老者,对方晖道,
“我爸他……长期处于昏迷状态,偶有片刻清醒,也不过是含糊地交代只言片语,便又陷入昏睡……即便我妈她精心照料,褥疮仍然在不断地蔓延……”
方晖在旁边观其面色,指尖触在老者印堂之上,“你爸他迁移宫已经凹陷,命门与印堂处也死气缠绕,约莫三日内就会……更别提癌细胞已经全身扩散。这般情形,不说是现代医学已经束手无策,纵使大罗金仙亲临,怕也是回天乏术。”
记者眼神瞬间暗淡下来,“那……连赤莲圣主,也不行吗……”
方晖合眸沉思,三指搭上老人脉搏,这个装模作样的动作持续良久,才缓缓睁眼, “圣主示下,你父亲的命数尚存一线生机,但救治需满足两个条件。”
而方晖自然是不会什么医术的,更救不了命。
记者急切凑近,方晖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施术时需绝对清净;第二,痊愈后需入教静修,非年节不得相见。”
记者面露迟疑,“大师,为什么非年节不得相见……”
"寻常住所没有赤莲圣主的庇佑,而世俗浊气会令病情反复,救回来,也会很快再恶化。唯有在教中避世安静修养,才可享天年。"
那记者还在思索时,旁边的妇人,也就是他的母亲激动抬头,“可以,无论什么方法,只要能救他……”
方晖转向仍在犹豫的记者,
“我理解你对父亲的不舍,想要尽孝,但你父亲的情况再拖,……”
“好。”记者重重点头。
方晖做了一个手势,请房间内众人在外等待。
待众人退出,方晖反锁房门,迅速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纸。朱砂符文在纸面游走,方晖抬手贴在老人额头。随着咒语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老人的面色骤然
由黑黄转为黑青色,不多时呼吸便彻底的停止,就这样死了。
而后方晖抽出一截引魂木,将老人的灵魂以符咒渡到了引魂木之上。
方晖脱离了南心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离火用不了,别的异能也完全无法施展,能为他所用的,只有穿梭空间的叠嶂鬼。
方晖抬手把叠嶂鬼招出来,顺理成章的接管了老者余温未散的躯壳。
只见那青黑色的面庞逐渐又变的红润起来,身躯也随着呼吸有规律的开始起伏,几秒后,老者便睁开了眼睛,眼神空洞的向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消化他一生的经历。
方晖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直到几分钟后,老人坐直了身体,头扭向方晖,“主人。”
方晖嘴一撇,一个激灵。
而后似乎是用意念与老者交流了些什么,老者点点头,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容光焕发的坐在床上。
准备就绪,方晖打开门。
记者在门外焦急地踱步,见门开了,一个箭步冲进来,而旁边的摄像机一镜到底,记录下了又一个医学奇迹——
半小时前奄奄一息的老者,此刻一扫病容,红光满面的坐在床榻上微笑。
不仅脸色恢复了生病前的样子,甚至连褥疮也消失了。
记者呆住了,他预想中的康复应当是缓慢而艰难的过程,却未想短短半小时,父亲竟然恢复的这么好!
“父亲……”,记者哽咽。
"小陈啊,"老人声音洪亮,完全不像大病初愈的人,他的目光扫过泪眼婆娑的老伴,又转向挤满门口的记者们,向他们打招呼,"各位记者同志辛苦了。"
“爸……你……你感觉怎么样?你还痛吗?”
“很好!哪里都不痛了!”老人掀开被子,两只脚正盘腿趺坐,“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就是肚子一直在叫,老伴儿,给我弄点面吃吧。”
记者的母亲连声答应,转身走向了厨房,而一种记者们手中的相机,闪光灯已经亮成了一片。
摄像机不会骗人,短短半小时的时间,也不可能掉包一个一模一样的老头出来。即使令人难以置信,但“起死回生”的确又一次发生了。
记者们一拥而上采访老者,希望他可以向大家介绍这半小时内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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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神采奕奕的介绍,“我的意识本来已经是混沌一片了,就像包在黑雾里……但我忽然看到一束白光,而后是一个穿着莲花道袍、道骨仙风的神仙出来了……我还以为我死了,没想到,他的手指朝着我一点,给了我一颗药丸,我吃下去之后,就回来了。”而后他的目光看向方晖,“对,对……就是他……就是他救的我……”
这下,在场的记者们对方晖的能力都彻底的信服了,现场顿时乱成一段。有一位有女记者当场跪下哀求救治她的癌症晚期的母亲,扛摄像机的壮汉也哭着求方晖救救女儿的渐冻症,方晖慈悲地应允,“你们是赤莲教的第一批弟子,皈依赤莲教,皆可得永生”
作为赤莲教的第一批教徒,在入教后,方晖给予了他们诸多好处。
而信徒们也很快尝到了甜头,
他们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才加入了赤莲教。这就好比买了原始股的股民,手中握着发财的底气。不但他们重病的亲人恢复如初,而且对于他们自己,也学会了不少技能。
方晖也并没有把“真才实学”抖搂出来,无非是教了一些围绕着“酒色财气”的实用小技能,比如
莲花元宝,招财进宝。莲香腕绳,姻缘和合……
当人生有了捷径,谁还去当牛做马。
做个招财仪式,然后去买彩票,钱就像流水一样流进了包里。
看上了谁,做个拴桃花仪式,从拉拉手到亲亲嘴,爱情的进度随意控制。
世俗的法则已经轻而易举的被打破,那道德,也无法成为约束人心的枷锁。
有的记者辞了工作,专门帮赤莲教打理内部行政,
有的记者和老婆离婚,享受着美女成群,花天酒地的生活。
即使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而这些信徒已然深陷在皈依赤莲教获得的快乐中无法自拔。
在第二十七天的时候,赤莲教核心场地已经选好的同时,方晖的眼睛也快要看不见了。教徒们便纷纷开始流传,方长老是泄露了太多天机,过于频繁地动用能力,这才导致视力有损。
于是方晖趁此赤莲教的建设一切顺利之时,宣布辟谷闭关。
方晖的门口有两名教徒值守,若非从内打开,不可有任何人从外部进入。
而所谓的闭关,便是回到南心所在的世界线。
……
方晖意识穿梭,重新睁开眼睛之时,却发现周围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
他发现自己被牢牢禁锢在某种岩石之中,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处可以动弹。
“哟,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南心慵懒的声音在方晖的意识里响起。
方晖静默了两秒,“你之前同我说过,不回来,我会变成一个废人。我的五感,也的确已经开始消退了。”
“你就不怕你一回来,我就把你的身体抢走?在体育场的时候,你可是巴不得让那老东西把你杀了。”
“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既然这辈子都甩不开你,不如找个双赢的办法。况且...”,他停顿了一下,“你就算抢走我的身体,在这石头缝里又有什么用?我猜,你现在更需要我帮你脱困吧?”
南心笑了两声,“不愧是你,还是很聪明的。”
“但我又凭什么帮你?”方晖反问道,“我可以就在这里和你耗着。反正我的人生已经毁了,不如我们一起永远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