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夜探张家墓园
齐王殿下又抿了一口奶茶入喉,眸色渐深:“还是因为你相帮。”
“我?”
“是的。张歧川领着清臣跪在汉白玉丹墀前请求父皇收回成命,改立赵王殿下主持祈晴大典那一次,我虽觉得他怪怪的,也有过短暂的怀疑,但却并未深究下去。杨胤远断苏世子苏忘寒一案,他站边弦诗,冤枉苏世子,本性暴露无疑,我也没有一丝毫怀疑他。因为深知他的为人,觉得不足为奇。开始怀疑他是因为你。你还记得杨胤远有心弹劾简巨源那次。”
“记得。”
“我明知道简巨源有万民伞,知道杨胤远并无胜算,于是对于弹劾一事有心促成。因为有心保简巨源,并趁机除掉杨胤远。3月3日上巳节舞水河边祓禊当日,你读唇语知道了简巨源有万民伞,我料想你欲劝杨胤远放弃弹劾。当时我还劝过你少管此事。”
“可是当时我并未听你的。”
“正是。你并未听我的,并且将简巨源有万民伞一事告知了杨胤远。”齐王殿下又道:“是的,听了你的劝,他一时半会放弃了。后来不知怎的又生弹劾之意。然而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朝堂之上,简巨源拿出的万民伞变成了破伞一把。明显是有人潜入了简府暗中调换了简府的万民伞。于是,我开始怀疑杨胤远,并他背后的势力张歧川。”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还帮了大忙呢。青玊心下怡然。
“殿下,我有一事不明白,为何你要让天下人都误会你!”
“误会我!我没有啊!谁误会我?”他眯缝着眼睛笑起来,眼角斜飞入鬓,朗眉星目,那样好看。
啊,他浪荡真的没法破解。头疼,青玊以手拍额。“你分明就有。你分明就是装作浊臣,欺诈世人。”分明雄才大略,长袖善舞,步步为营,却要装作阴险狡诈;分明色正寒芒,不近女色,却要装作荒淫无道;分明鞠躬尽瘁,为国为民,却又要装作利欲熏心。
“我装作浊臣?我贪的银子不少,哪里需要装了!”
青玊一时语塞。
齐王殿下却难得正经起来,长叹一声道:“浊世不为独善其身,以佞臣之身伪装自己只为兼济天下。总有一天你自会明白的。”
青玊想,那我就不再深追下去。但是希望我这样的脑子有一天能明白吧!“好,我不再问了,只是还有几个问题。第一,杨胤远弹劾钦天监蓝秉晖,被被圣上罚廷杖,有内侍吩咐行刑者要趁机偷偷杖毙杨胤远,是你的主意?”
“正是。杨胤远并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他两党通吃,两派都要涉足,为人自私贪婪,却又装作清高廉洁,我想要借此机会除掉他。”
“好!那么,祈晴大典上偷换了祷天文的人也是你?”
“正是。我不这么做怎么凸显赵王殿下的斐然文才?我不怎么做又怎显得清浊两党水火不容?”
原来齐王殿下一直在演戏且沉溺其中。为了清浊两党能斗得热火朝天他也是费劲了心机。
“好。第三个问题,杨胤远杨大人断冤决狱,其实都是你在背后指导他,我说得没错吧?”
齐王殿下一听此语,惊得微微抬眸。
“3月3日上巳节舞水河边有一对夫妻落水,二人都称是对方推自己下的水。这个案子其实是你教杨胤远杨大人破获的对吧?让杨胤远杨大人借来石兽獬豸,借用獬豸破案是你背后的授意吧?”
还有前世,杨胤远破获宋氏烧鹅银钱被盗案,也是你的手笔,对吧?只是前世的事不能拿出来说,青玊未能启于口。
齐王殿下敛了笑容,满面不解,心想我藏得这么深,“你怎么会知道的?”
他这么一反问,就知道果然是他。我猜的不假,青玊想。“第六感啊!”我要把原因说得玄之又玄。其实真实的原因是我看到你在断案前曾附耳语杨胤远,明显是授意他怎样破案。
“最后一个问题。”青玊定定望着他,眼眸中有月光轻轻荡漾。“今年元旦那一日,你约我去承雨楼听雨轩吃饭,之后又陪我去静远斋买雪花酥。我把那包雪花酥都吃完,里面赫然有一行字,‘清臣已知三牲之事!’是殿下您特意写给我看的对吧?”
“对,免得你着急!”
“其实清党人士并不知情。”
“并不知情。我替换了三牲并不是想捉弄他们,只是想要演好我这个浊党头子,处在我的位置上,我只能假意阴损清党。但我不像你,我明知道替换三牲后没有什么影响,这么做既能成全我这个浊党头子,又不会造成实质的损耗。而且我知道祈晴大典后天会晴的。”
青玊诧异。“殿下您怎么会知道呢?”
“全都是因为你啊!”齐王殿下直截了当。“我有那么傻么?能上了你的当。你来游说我,让我交出一半的祈晴大典主持权。我猜测你必定是知道祈晴大典后天会晴。虽然不知道你从何处知道的。我早就想把祈晴大典的主持权交还给齐王殿下,正好你来游说,我就顺水推舟。”
他心中清明着呢。原来一直以为祈晴大典一事齐王殿下被她牵了鼻子走,现在才知道,是她着了齐王殿下的道儿。他大智若愚,整个运筹帷幄,厉害了。
于是她轻轻摇起头来。比不过啊,比不过!他是只老狐狸!
“你问完了?”齐王殿下瞧她摇头,也不去理她,只眉眼弯弯笑起来。
“问完了!”
“现在换我来问你了。”齐王殿下又换了一脸肃然,只听他一板一眼正儿八经说道:“你怎么那么能吃?元旦那一日吃了那么多饭,临了还把一包雪花酥都吃完了?”
你?!什么?!气死我也!就知道你没安好心!青玊伸出手就要去拧他耳朵,谁知道他拔腿就跑起来,两人在这屋中你追我赶起来。
揶揄我!“站住!”屋子不大,也没处可跑,不一会儿,齐王殿下就被追上了,青玊伸出一只手,将齐王殿下订在墙上,也就是俗称的壁咚,她又伸出另一只手挠齐王殿下的咯吱窝。
“我叫你嘲笑我!”
“好王妃,饶了我吧!”齐王殿下被她挠得痒痒的,不禁求饶。
青玊住了手,板起脸来训他。“下回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以后都听王妃的!”齐王殿下赶忙摆首,又轻轻拂开了青玊再一次伸出来挠痒痒的手。
“不闹了,说正经的。”齐王殿下伸手到自己的右手衣袖中摸出一样东西,一块小小的红绒布。
“这个东西我还保留着,不知道你还要不要。”齐王殿下把这块小红绒布包裹着的物什递到青玊面前。
青玊托着手掌心儿接过来,展开一看,是张歧川张大人送的那枚梅花玊玉双股钗的一小片碎片。
当时,这个梅花玊玉双股钗被她从二楼的听雨轩掷下,碎成两瓣。梅花花尖的这一小块被齐王殿下拿走了。剩下的那一瓣在张歧川张大人那儿。
要的,青玊知道她还是要的。她把这枚玊玉碎片藏到了自己的妆匣中。
“还以为你不要了呢!”
“殿下不是跟我说过,每个人立场不同,做的事也就不一样。我还是愿意去了解张歧川大人。”
长久的沉默。
“对了。”青玊又想起一件事情来。“殿下,有个消息告诉您,小琴死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就是今日早晨!”
“这,这不可能!”看,齐王殿下也觉得小琴之死有蹊跷。
“我也觉得事有猫腻。要不,明日与殿下一同前往杨府问个究竟。”如果小琴真的死了,少不得还要抚恤他杨大人一番。
“甚好!”
青玊从来没有与人这般推心置腹、促膝长谈。这次与齐王殿下都聊开了,觉得心中很是畅快。好像堵塞很久的泉眼被通开了。
现在到了她努力习武的时间了。
“殿下,陪我去习武吧!”
青玊发出了邀请,齐王殿下也乐意奉陪。
他二人一直对打到晚饭时分。简单吃过晚饭,休息了三刻钟,齐王殿下又开始训练青玊习武了。
“你进步很大。”齐王殿下如是说。
那当然,我就是块习武的材料。
两人一直连到亥初二刻,齐王殿下又伏案批奏折,青玊就为殿下研墨。一直忙到二更天,二人换了夜行衣起了快马拿着火折子铁锹与锄头一起往哀月山张家墓园去了。
玄铁与展报则摆平了齐王殿下家张歧川张大人派来的盯梢者。
走到大约四更天,这才到山脚下。
天幕上一轮圆月已经西斜,星群闪耀,河汉璀璨。
上山的路有点崎岖,加上夜间行路,林间黝黑不能辨物。星子虽亮,却鞭长莫及,照不明林茂草盛的哀月山。
齐王殿下点亮了火折子,扛着锄头与铁锹在前方开路,青玊点着火折子在后面跟着。踩着齐王殿下踩过的脚印一步一步往上攀爬。
青玊胆子大,本来也不怕。可是齐王殿下有心捉弄她。他于地上捡了一个松球,趁青玊不注意,一个弹指,那松球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落在了青玊的身后,扑落落几声,在这静谧的夜里很是渗人。
“有鬼!”听声,齐王殿下适时叫了出来。
倏忽间,青玊只觉得后脖颈处一阵鬼风吹来,整个后脊背一片冰凉,畏惧与害怕骤然而生,她毛骨悚然,跳将起来,扔了火折子,抱住齐王殿下,双腿缠在齐王殿下的腰腹间。像树懒搂着一棵树。
“救我!”青玊死死闭上眼睛,害怕地把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处。
她好像感觉到了他块垒分明的腹肌。
齐王殿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又爽朗地笑了!
“你笑什么?”
“不是说好你保护我的吗?”
“是哦!”青玊这才从他身上跳下来。她拍着胸脯道:“我不怕的,我才不怕呢!我保护你!”又去把火折子捡了回来。
齐王殿下却忍俊不禁,笑了一路。
两人一路嬉笑怒骂,倒驱散了黑暗带来的恐惧。
到了半山腰张家墓地,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惧又从脚底板升上了青玊的心间。月光下,粗略算下来只见二十多座坟墓隆在青山草地间,青石色的一座座墓碑森然无言,青玊打了一个激灵,死死抱住了齐王殿下。齐王殿下赶忙环过一只手来,温热的手臂给了她强大的安全感。
“这里能查什么呢?怎么查?”青玊看着一座座墓碑心里发怵,不知道所谓的线索究竟是什么。
“掘一座墓看看。”
“掘开了能看什么呢?”尸身?白骨?
“我也不知道能看什么,但死马当活马医吧!”
“这么多墓?选哪一个呢?”
“张歧川的太祖父墓。”其实选这个也是齐王殿下随口说的。
两个人点着火折子在这墓园里挨个的找。
找到第二排,两人的眼都看花了,夜太黑了,墓碑上的刻字难以辨认。
“不找了,就它吧!”齐王殿下指着第二排最左边的一个墓说道。
两人举着火折子靠近墓碑,上面写着杨祥之墓。不知道是谁。齐王殿下将手搭在青玊肩头,示意确定就是他。
然后你一锄头我一铁锹地开始了挖掘。
大半夜的两个人在这里掘人祖坟,怎么都感觉有点怪怪的。
棺木被劈开前,青玊忽然有觉得有些害怕了,到时候露出一副森森白骨,能不害怕吗。她紧紧得抱住齐王殿下。齐王殿下拍拍她的头。“有我在呢!”
一句话说得青玊很是安心。
棺木都用钉子钉得严实,推是推不开的。齐王殿下肌肉虬起使上七分力道挥起铁锹砸向棺盖。
碎裂的木头四下飞去。又是一铁锹。棺盖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齐王殿下再次吹然火折子,青玊鼓起勇气也紧紧跟随。
两人聚了火折子下去一看,满棺木都是金银珠宝。
青玊哑然失色。她被骇的说不出话!齐王殿下何尝不也是呢?
这,实锤了!
张歧川张大人年俸不过4000石,合31400缗钱。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最奇怪的是张歧川张大人沐官十余载,苞苴屏绝,以廉洁称。他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金、银、珠、宝。
齐王殿下捡起一块金锭子,手掌半大。赤足的,金□□人。那棺木里还有珊瑚玛瑙,东海的珍珠,滇池的玉髓。
只是在这金银珠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