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好一个岸芷汀兰的张岐川大人
“殿下,我们身后那辆马车……”青玊忍不住发问道。
“坐着位伶人。”
原来齐王殿下向陛下献上伶人,都是出于这样的目的,而不是那样的目的。不是简单地阿顺今上,以示讨好,而是为了达成他自己的某种特殊目的。
齐王殿下才是位聪明人。
陛下已经很久不早朝了,两人直接去了梁园。圣上将自己一应吃穿用度都搬到了梁园,方便他日夜看戏。
齐王殿下与青玊见过了陛下,夫妇两个给陛下磕了头。陛下说了一两句吉祥话儿祝福了新婚的夫妇,无非百年琴瑟,早生贵子,愿青玊为皇室开枝散叶之类。
陛下话音刚落,内侍长王赞禀报说:“永乐公主带着驸马爷张大人回门了,在梁园外候着请求觐见。”
“快请!”
这两对夫妻姑嫂二人、妹夫与大舅哥二人倒在梁园碰了一个面。
圣上见了永乐公主和驸马张歧川,也是一句“福禄鸳鸯、百年琴瑟”。其实陛下根本不看好张歧川张大人,最后之所以同意了永乐公主自行择婿的请求,相传是因为永乐公主找了长相极为俊美的伶童十人献给了自己的父皇。这十人唱功岁比不过刘艺,但是无奈男生女相,长得极为阴柔,被陛下收做娈童。听说这十人极为受用,床笫之功了得,能讨好圣上,常常在陛下耳边吹风,说张歧川张大人是多么多么地好,与永乐公主甚是相配。是以圣上最终将永乐公主赐婚给张歧川张大人。
这两对夫妻陪着陛下看了一早上的戏,午食时间,陛下在梁园赐宴,席间,陛下开怀畅饮,心情甚好。趁此良机,齐王殿下将自己在民间择选了很久的南北戏艺人张悬献给了自己的父皇。
张悬是扮好了来的。他年纪倒是比刘艺稍稍长了两岁,但长得也是柔中带美。
“唱两句!”圣上露齿而笑,又眯缝着眼睛瞧着他。瞧得出来,圣上对他的长相极为满意。
“那我唱一段《救风尘》吧。”张悬一点也不怯,眼眸有光流泻,直勾勾地望着坐在首位的帝王。“我就清唱了。‘可怜可叹风尘女,从良之路满荆棘呀。豪门摧折歌舞楼,里家偏多嘲与讥。’”
他一张嘴,众人便知道这人又是一个刘艺。
“好,好,好!唱得好!赏!”
筵席结束了,圣上也不休息,立马又投入到了戏曲之中。
瞧他听得入迷,齐王殿下想,父皇这么个状态,根本不用跟他提赵王殿下的事,他根本就记不住,毕竟已经沉溺在戏曲中了。他每天都可以来跟父皇请安,看一看他的状态,万一他想起宗正寺里还关着他的儿子,那么再跟他求情也不迟。
青玊想,圣上根本想不起赵王殿下,这个时候跟他提赵王殿下,赵王殿下反而危险。不若不提。反正齐王殿下每日都会来给圣上请安,让他观察圣上的状态,伺机而动,反而更好。
他二人此刻又共脑了,想到一块儿去了。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二人都会意。青玊一时间感念,我二人又想到一块去了。
台上一幕戏曲终了。齐王殿下和青玊正要起身告辞,却看见张歧川张大人走到殿下跟前,恭敬地跪下,以手加额,行了个大礼。张大人问道:“今日三日之期已到,不知父皇要怎样处置赵王殿下。还请父皇念在父子之情的份上,宽恕赵王殿下!”
青玊瞧张岐川张大人,满面的矜悯之色,却有些许隐不可察的阴沉的算计浮了上来。她霍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这算哪门子的事。她与齐王殿下都知道不要刻意去提,不要刻意去提,张岐川张大人难道会想不到。即便他想不到,求情也不是这般求法。应该说“臣相信这件事情不是赵王殿下做下的,必定是有人模仿了赵王殿下的笔迹,还请父皇明察!”,他倒好,把赵王殿下推到了风尖浪口上。
看似是求情,实则是恳求陛下处置赵王殿下。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张岐川到底暴露了自己。他分明就是有问题。先前青玊还只是有8分的怀疑,现在,她百分百相信祷天文忤逆一案就是张岐川做下的嫁祸赵王殿下的。
好一个忧国忧民大公无私岸芷汀兰的张岐川大人!
可是青玊想不通的是,可是说齐王殿下才是幕后指使还说得过去,因为他要与赵王殿下争夺储君之位是以才要陷害赵王殿下。可是张岐川大人为何要陷害赵王殿下,他完全没有动机啊!为什么呢?
青玊用最怨毒的眼神深深剜了张岐川一眼,好像只要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就能看穿他一般。张岐川果然心里有鬼,他没能坦然接住这眼神,低下头去,回避了她的目光。
果然,只听陛下鼻子里冷哼一声道:“你不说我倒忘了这件事了!大理寺与刑部都给不出支撑赵王无辜的证据。我本来还觉得他无辜,现在却不这么想,要怎么处置他呢……”圣上捻须细想。
“父皇!”不待陛下说完,齐王殿下一脸忧色站了出来,恭敬地跪到圣上面前。“这件事情分明是小人所为,陷害赵王殿下。大理寺和刑部已经在查了,还请父皇多宽限几个时日。”
圣上薄怒道:“已经查了这么久,大理寺与刑部却未报上来任何一点进展,还有查的必要么?你说是小人所为,那背后又是谁人指使?可有证据?”
“笔迹甚易模仿。若赵王殿下有意为之,又怎会特意派人放在香炉之中,等着父皇被发现,岂不是自掘坟脚止。若父皇此刻处置赵王殿下,岂不是中了他人挑拨离间之计!”齐王殿下丝毫不乱,回答得很是有逻辑。
圣上若有所思,像是喃喃自语道:“有谁会挑拨离间呢?”
“比如说张歧川张大人……”难得圣上问询,青玊不暇思索,脱口而出,却被齐王殿下抢白道:“比如说张歧川张大人就曾经忧心过北边的萧国。萧国狼子野心不改,虎视眈眈我大随,若萧国人有心分崩离析我大随,派暗桩离间父皇与赵王殿下二人,父皇若急着处置赵王殿下,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圣上若有所思,眸底忽暗忽明,几欲开口又咽了回去,终于问道:“那你们可有证据是萧国暗桩施下的离间计?”
青玊也跪了下来。“回禀父皇,刑部与大理寺已经在查了,还恳请父皇多予一些时间。”
“那就再给你们一些时日。”圣上拍着大腿慨慷地说道。“朕也懒得管这些事。就让赵王在宗正寺再关几天。朕还是安心听朕的南北戏就好。”
张岐川张大人扫了一眼他夫妇二人,眼底有一丝怨毒一闪而过,很快他的眼眸又归于沉寂。
从梁园出来,齐王殿下大步流星走在了前面,青玊落在了他的身后。
蓦地,齐王殿下回首,“你可知道你提张岐川我为何要打断你?”
“知道,方才自己想明白了。”青玊轻启唇齿浅浅回道。无非就是庙堂之上可不能胡乱指摘。说得好听是指摘,说得不好听就是诽谤,到时候拔不出张岐川来,自己还要遭殃。
“所以王妃是何时开始怀疑张歧川张大人的?”齐王殿下低头看路,偷扭头看了一样他的王妃,浅浅问道。
青玊听了这话,心思百转千回,心中五味杂陈,她怔楞了一下,脚步因此滞住了。扭头看他,只见他面目清明朗霁,笑起来露出两排贝齿,从前只觉得这面目可憎,现在看终于品出了别样的滋味来,就是爆爆珠在嘴里心里爆开的那种滋味。
可青玊却不回答,只笑而不语,她加快脚步,走到了齐王殿下前面去了。一脚蹬上了马车。
回到齐王府,青玊又换上轻便窄袖习武服,练起了千斤鼎。不一会儿,齐王殿下也来陪练。
他一招一式地指导。青玊不过才练了一天却进步很快,齐王殿下也忍不住称赞:“孺子可教也!”
开玩笑,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练舞的奇才,钱心冉。
练了一个下午,晚间,淋淋漓漓地下起了一点小雨。
青玊在床上翻来覆去,长夜难眠。齐王殿下此刻还在最后一位佳人子的屋里深耕案牍,励精图治吧。而赵王殿下又在干什么呢?被关了这么久,他是否会觉得很绝望呢。齐王殿下今日问的那句“所以王妃是何时开始怀疑张歧川张大人的”这一句话道尽了千言万语。我又要怎么才能救下赵王殿下呢?要怎样才能抓住张歧川张大人的把柄呢!就这样,齐王殿下、赵王殿下和张歧川张大人三人走马灯一样轮流在她的脑子里行进着。
明日夜里齐王殿下该要我侍寝了。他足智多谋,不如同他商议商议,问问他该怎么做。
我要做一点什么才行。要把握先机,掌握主动权。杨胤远杨大人的那名丫鬟,就是偷偷穿了杨胤远油纸衣的那个姑娘。她
突然冒出来在青玊的脑海里。明日找她去聊一聊。对,就这么办!
勉强睡了一个时辰,第二日卯时她便起了身。
洗漱完毕随意吃了点东西果腹,她整顿衣冠,和笑绽来到街上,雇了一顶檐子,来到了青苔巷杨胤远杨家。远远地,她命檐子停在了梧桐路与青苔巷的交界处。
杨胤远卯时就应该去了衙署。
此刻只剩杨家寡母和众丫鬟家丁在家。
青玊候了有两刻钟左右,看见杨家的大丫鬟搀着杨母走上了街,顺着梧桐路一路往北去了,瞧见她们走远这才下了檐子。笑绽走到杨家门口敲门。
来应门的正是夜探杨府那日夜里的那名老伯。
笑绽递上拜帖,帖子上写明了青玊的身份。
瞧她二人身份高贵,杨胤远虽不在家,但老伯还是让她们进了屋。
进了屋,青玊便四处打探那天夜里那名姑娘的身影。不巧,没有什么发现。这里跟她第一次来时别无二致,只不过,物尤在,人已非。
“我家老爷不在家,衙门里去了。王妃若是有事相寻,下午再来。”
“既然这样,我们讨杯茶就走。”笑绽笑着回复。她还想拖延点时间好让青玊寻人。
“小琴,出来给贵客烹茶!”老伯一声唤,这时,一个丫鬟从帘后走了过来。青玊一瞧,找到了,可不就是这个叫小琴的姑娘。
小琴煮了茶,走至帘后,穿过厅堂正准备去扫撒庭院。笑绽不动声色跟在她身后。“小琴!我有话同你说!”
青玊则拖住老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不一会儿,笑绽掀帘走了进来,轻轻冲青玊点了点头,表示事情已经搞定了。
青玊这才笑着站起身来离开。
两人搭乘了檐子一路来到承雨楼听雨堂。刚刚坐定没多久,小琴就到了。
小琴给青玊行了个大礼,三人坐定后,小琴直奔主题。“方才在我东家,笑绽姑娘命我前来,说有急事,我便来了。不知王妃与姑娘寻我何事?”
“
不急不急。你先喝杯茶。”笑绽为小琴烹起了茶。
青玊多有深意地望着小琴。小琴却懂察言观色,她从青玊的神色中品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来。“我家大人出事了?”她倏忽间站了起来便要去寻找杨胤远。
“杨大人自然是好好的。不过……你可想知道你家大人那件油纸衣背后的故事?”青玊盯着她瞧,面上仍是慈祥。
她如何知道我家大人有油纸衣?听她这话,她又好像知道我曾偷穿过大人的油纸衣。小琴心内大为吃惊,面上却仍然处变不惊。她想,总之,王妃有些来者不善,还是小心为妙。
“我家大人确实有一件油纸衣,王妃寻我来就为了一件油纸衣。这背后有什么故事我也不想知道。我家老太太出门买菜,她马上就要回来,我偷偷溜出来,她若见不到我,该着急了!”
青玊想,她这表现很可能已经知道杨胤远背地里的阴谋与企图。她极有可能还是杨胤远的帮手。“哟,你就这么着急着走吗?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吃了你不成。你过来,听我说完!”
笑绽走过去挡住了门,小琴走不脱,又转回身来。
“你家大人杨胤远联合着张歧川张大人领着众多清臣跪丹墀,逼圣上改主意,希望祈晴大典能。”青玊站起身来,话语中无不忧愤,她一字一顿说道:“那一日大雨,冬日里天气极冷。有两位清臣甚至因为长跪淋雨而因此丧命!你当如何,原来我们张歧川张大人与杨胤远杨大人早有准备,在中单外面套了一件油纸衣!他们明面上是求皇上,背地却借冷雨打死迫害清臣。也有可能为了一自私欲,挟私报复!他们明着是清臣,实则是硕鼠浊臣!”
青玊一壁说,一壁仔细瞧小琴的表情。
她面色渐冷,浑身轻颤,她的眸底闪过一丝恐惧,一丝肮脏事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