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好像我要享齐人之福一样
永乐公主又开始哭嚎起来。“父皇,我怎么可能会冤枉我的未来驸马呢?我不仅被欺负了,还被冤枉了。父皇要替我做主呀!我当时还以为我不能活着见到父皇了呢!没想到天可怜见,还能留下清白之身!”说完,一双眼偷偷瞧向杨胤远。那眼神似乎在说,以后有你小子的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永乐公主又看向苏忘寒,那眼神既恶毒又充满了挑衅!让你惹我!我要你死得好看!
这一切都尽收青玊的眼底。青玊瞧见那眼神身子微微寒栗起来。她想,杨胤远杨大人是为了报复浊党,借机铲除浊党,还是为了攀附永乐公主所以才断了这么个葫芦案。
圣上搂着永乐公主的手紧了紧。作为父亲,他此刻只觉得亏欠。没想到,苏世子急不可耐,居然欺负到弦诗头上了。
“闽西候一家、陈爱卿与杨胤远留下,其余人等就退了吧!”圣上一摆手,又道:“你们领着公主去皇后那儿散散心,莫让公主再回忆起伤心事!”
“是!”公主的仆从应声道。
众人众星捧月一般拥着公主去到了皇后娘娘的延寿宫。青玊落在人群最后面,她想这么多人去少她一个也不少,于是斗胆停下了脚步。她侯在了延寿宫外面,想等杨胤远杨大人出来。她有很多疑惑想要解开。
青玊候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杨胤远杨大人与刑部侍郎陈大人终于信步而出。
天色向晚,西边天空彤云密布。
青玊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杨胤远杨大人,从他们身后赶上前去,唤了一声:“杨大人!”杨胤远回头,看见了婢子装束的青玊,觉得甚为眼熟!
青玊迈着碎步上前一揖,“我乃伺候公主梳头的梳头婢青玊,有几句话想同杨大人说!”
陈大人一看是永乐公主的宫娥,想寻杨胤远杨大人要吐露些私话,便识趣地说:“我先出后苑了,你也早些出来,别耽搁太久。”说完陈大人负手而去。
杨胤远应声好,又抬头看着这相貌美艳的婢子,终于想起来当初受杖刑时是她前来安慰并劝慰,便轻轻道了一声:“原来是你!”
青玊微微颔首,道:“大人想起我来了。”
“你有什么话请尽快说,我一介外臣身处这后苑之中甚是不便。且不便同你多言。”杨胤远杨大人转过身去背对着青玊轻问道。
青玊的长睫瞬了瞬,轻启朱唇道:“有两句话要问大人。第一,杨大人这么做是想要趁机铲除浊党势力吗?”
杨胤远一听此言,胸腔里那颗心猛然跳了一拍。他想,连圣上都蒙蔽过去了,却没能蒙惑这个小小宫娥。
他一挑眉,听上去不屑却强压着心内不安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说完,蹙着一双冷眉心内大呼不妙。只可惜他背对着青玊,是以青玊瞧不见他拧成麻花一般的眉。
“杨大人素有贤名,断狱入神,可今日却大失水准,让人匪夷所思。”
杨胤远听她越挑越明朗,心下慌张,只好拿出刑部六品官员的架势来:“刑部的事你也敢置喙?你好大的胆子!你私下寻我说话,你主子可知道么?”他又抬出永乐公主来压她。
“大人心中有鬼,也不必搬出永乐公主来。公主自然知道自己有没有冤枉苏世子。大人也心知肚明,至于为何今日大人要以白为黑,我并不知道。但我有一句话告诫大人,大人若是想借机打击浊党,虽非君子所为,我亦要拊掌称好。只不过浊党势力之大,并不是这一处打击就能倾其巢覆其卵。大人小心遭浊党之人反噬!但大人若是早已投靠了公主,那就还请好自为之了!”
这一番话咬到了杨胤远的痛处。他只能抻着头皮装强硬:“我今日所说俱为事实,哪里有什么打击浊党之说!小丫头片子休要胡说,你再要妖言,告诉公主殿下,割了你的舌头!”
青玊想,我这是打到他的三寸了。只是我还是不能厘清他出于何种目的,是为了打击浊臣,还是投靠了公主?她尚不清楚。
青玊冷笑一声,“大人!我是站在大人这一边的人。大人到底用不着忌惮我,或者想主意谋害我。如若大人打击了我,那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我说得句句都是为大人好。我还有一句劝是大人不爱听的,但我一定要说。”
有燕子从头顶划过天空用尾羽剪着青天而去。青玊看了一会儿燕子,沉了沉一颗急切的想知道真相的心,“我听闻大人有奏本上疏,要告工部简尚书,青玊斗胆请大人收回成命!”
“你怎么知道?”杨胤远终于沉不住气,一惊回首,挑眉问道!
“关于婢子怎么知道,杨大人无需深究,只是有一句话一定要说。简大人有万民伞,杨大人你告不倒他。届时反而受害。倒不如明哲保身的好!”
“万民伞?”这三个字轻轻地从杨胤远的喉间滚出。他略一思索,问道:“当真?你如何得知?”
“这个杨大人无需深究!只是青玊所言皆实,青玊想求杨大人住手!”青玊她一脸诚恳,倒不像是在编借口。
“你为何帮我?”
杨胤远杨大人问道。他正说着,闽西候一家从延秀宫的明堂出来了。圣上也坐着御辇从殿内出来。
闽西候一家跪在圣上后面候着圣上远走。
这时,苏辛垣苏大人站了起来,望着圣驾远去,权柄滔天的他此刻两行浊泪落下,扶着朱色的宫墙颓然坐了下去。
“辛垣——”
“爹——”
闽西候前去搀扶儿子,苏忘寒前去搀扶自己的父亲。
那两声唤惊起了树上的寒鸦一群。它们扑腾着翅膀飞向更远的天空。
苏辛垣知道他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第二日,很快,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宫禁。
苏世子被刑部收监了,说是秋后就要被流放到宁古塔。
闽西候侯爷被削爵废为庶人。一家子很快就要从侯府里搬出来了。
苏辛垣方才在殿中请求告老还乡。“臣一把骸骨,忝有功劳,愿用衰朽度残年,归老田园。”圣上同意了。
圣上一人未杀,可是不杀才是真诛心。目的是为了让他们一家活着受罪。
此事非同小可,惹得朝野一片哗然。
这对于永乐公主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人逢喜事精神爽,永乐公主一连几天都喜在眉梢,常乐得合不拢嘴。
青玊眼见永乐公主设局陷害苏世子,得逞后洋洋得意,知道她心狠手毒,手段歹毒,打定了离开她的主意,只是不知道怎样才能离开她。天下之大,她又能去哪里呢。
还有一件事情一直萦绕在青玊胸臆之间。那就是杨胤远杨大人,“公主遭□□”一案看出此人居心不良,有鬼有鬼!
青玊在□□,却时刻探听着前朝的消息。
三月初七日,前朝并未传来杨胤远杨大人弹劾简巨源简大人的事件。
浊臣才失掉一员大将,相传杨胤远拿到了简巨源的把柄要弹劾他,但时至今日未有动作,此刻是深深舒了一口气。
杨胤远杨大人越遮掩青玊越觉得他古怪。青玊质疑他依据的原因有三。第一,假设杨胤远杨大人是为了打击浊臣,趁机拔除简巨源,才做下此事,那么他这个手段看似巧妙却是以权谋私,实非君子所为。她自从上次受到赵王殿下井思危的教导之后,就知道真正的端方君子不会挟私报复。如果是这一种情况,那他人品有亏,这是清臣能干出来的事?
第二,若他是被永乐公主收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小,因为“□□”事件事发后,公主一直在众人眼皮之下,跟杨胤远未能有时间单独相处。另外,身为清臣,他又怎会被人轻易收买。
第三,倘若他真是清臣,应该有自己的坚守,不会因为浊党之人有个什么“万民伞”就放弃自己的坚守。他听了劝,撤回了自己的弹劾,似他这般趋利避害,哪里有清臣的做派。
杨胤远杨大人有鬼有鬼,要查一下他就好。有时间倒要寻赵王殿下问他点事情。
青玊正这样想着,忽然有一个婢子来延秀宫偏殿寻她。那婢子先是拜见了公主,尔后说到自己的来意。“婢子是赵王殿下的贴身婢子云崖,赵王殿下唤婢子来有几句私话说给青玊姑娘听。”
永乐公主除了苏世子之后心情一片大好,手捧着一本《法记》也不知看没看进去,却只笑语盈盈:“你去吧!”
青玊领着云崖退出偏殿,来带自己住处。
那云崖先是跪了下来,拜了拜青玊,尔后方才说道:“姑娘大喜!姑娘大喜,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青玊被这小姑娘逗乐了。“这话从何而来?”
云崖道:“姑娘不知,赵王殿下今日向圣上讨要姑娘,要娶姑娘做侧室!”
“什么?”这消息来得突然。莫非是齐王殿下真的向圣上讨要自己,赵王殿下不想屈居他后,也像圣上讨要自己。
“齐王殿下那边怎样?”
“是齐王殿下先开的尊口!我家殿下听见消息,立马决定迎娶姑娘。”
“圣上怎么说?”青玊猴急猴急的,生怕圣上把她许配给了齐王殿下。
“圣上说兄弟争妻不说本朝,就是历朝历代也没有过。圣上还说这事他不管,由皇后和礼部来主持。”
圣上这种只管贪着南北戏的人,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青玊想到自己小可出身,最多能嫁给赵王殿下为妾,怎能嫁他为侧室。正准备问询,且听云崖说道:“姑娘,赵王殿下寻我来,还要同姑娘说道一件事儿。”
“但说无妨!”
“赵王殿下说,姑娘若是以李家姑娘的身份嫁他,只怕只能为妾。为妾就太委屈姑娘了。但若是以姑娘本家楚佥楚大人女儿的身份嫁他,则能为姑娘争个侧室的名分。所以,我家殿下希望姑娘……”
后面的话云崖没有说下去了,但青玊已然会意。“所以赵王殿下希望我跟我的父亲再度相认。是这样吗?”
“是的。”
“可是……”
“姑娘不必担心,赵王殿下已经疏通了关系,打点好了一切。若姑娘跟楚大人相认之后,便让姑娘离开这宫禁,自回家去。我家殿下的意思是让姑娘从楚家出嫁。可是姑娘与楚大人之间罅隙之深,恐非我等能料到。大人让我问姑娘一句,姑娘可愿意与楚大人和解?”
青玊沉吟半晌,方才开口道:“若是别人请我与楚大人和解,我自然是不会同意的,但为君故,但为君故,我自然是愿意的!”殿下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全,我为殿下牺牲一点也未尝不可。且就勉为其难与楚大人和解吧。“可是我担心齐王殿下……”
“姑娘大可不必担心,我家殿下说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办了……”
青玊还是不太放心,正说着,延秀宫的内侍长王赞在青玊房门外扣门。“青玊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青玊与云崖一同前往皇后娘娘延寿宫。
皇后娘娘,赵王殿下、齐王殿下、永乐公主分昭穆落座于殿上,礼部的郑尚书、姜侍郎站在殿中。
青玊行了稽首礼,行了礼之后就把头抬起来看着皇后娘娘。
只听皇后说:“你起来吧,别跪着了。以前也多有见面,知道你这要丫头聪颖伶俐,长得也好,永乐公主也多夸你。没曾想,今日,我两个儿子,两位殿下都开口要你,也算你的福气!”
青玊心想,这话说得,好像我要享齐人之福一样。我只有一颗心,只想给一个人。这样的好福气该让给谁就好了。
青玊抬眸,只见他的大殿下井思危今日穿了一身对襟缠枝葡萄纹绫罗袄,头戴远游冠,自有一股倜傥和儒雅由内而外发散。窗外游荡的天光闯进了窗棱之中,落在他的冠上,衣襟之上,牛奶一般的暖黄杂糅了他的出尘之姿,越发映衬得他像个谪仙之人。
大殿下也抬眸看向青玊,两个人眼神撞了个满怀。
青玊被他瞧得不好意思,羞涩地低下了头。
他二人对视这光景怕是被齐王殿下瞧在眼里,只听他发话道:“是我先开口问父皇要的人,这人当是我的。”这语气中与一股子发难发酸的味道。
赵王殿下肃着一双英俊面庞,毫不相让。“嫡长尚未娶妻,怎么能轮到你?”
齐王殿下井牧云冷哼一声:“我不过是讨她为妾,并不是要娶她为妻。有何不可?想娶她为妻的人是大殿下你!”
“我们不必相争,只看郑尚书怎么说!”
礼部郑尚书一拱手,正待要说什么,一个内侍小碎步走上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