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柠心中再三确定，自己喊报告的声音明明不算大。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全班的视线此刻都聚焦在她一人身上？
你们不好好早读的吗！
姜柠小小的豆豆眼尬在那里一眨不眨，与此同时正式铃在头顶响起，于是站在班级门口的她扯出一抹拘谨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嘿嘿……那个，我没迟到吧？”
英语老师转过身来，手中举着课本，莞尔一笑，语气里没有一点苛责。
“嗯，进来吧。”
姜柠如蒙大赦，心有余悸地穿过空道，也不可避免的瞧见了那坐在小组末尾的人，瞳仁微微放大。
哦哟嚯，头一次见霍朝这小子没迟到欸，今天真是奇了怪了，火星撞地球了这是？
姜柠心中一顿腹诽，步履不停，侧着身子回到座位上，她将书包放下塞进抽屉里。
刚一抬头，碰巧撞上了林暮雨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女孩眼眸里朦胧着一股水汽。
不对劲，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姜柠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接着低头找出英语课本，不一会儿便随着众人站了起来。
早读课开始，英语课代表齐欣站在讲台上领读，在底下抱着课本站着的同学们的朗读声整整齐齐，回荡在较为宽大的教室里，如潺潺流水，婉转动听。
姜柠一只手扶着书，一只手捻着书的一角，才跟着念了几个单词就感觉到有好几道视线投在自己身上。
姜柠也不敢抬头看是谁，万一撞上某人的视线那岂不是很尴尬？
她假装自然地举起英语书挡住脸，硬着头皮读了下去，紧张之下，声音小了不少，渐渐被其他同学的读书声吞没。
“姜柠。”
姜柠突然被叫到名字，脊背一抖，英语书依旧挡着脸，她偷感很重的将头转向窗外看了过去，是来巡视班级的徐莹。
徐莹盯着她的脸有一会儿，才启齿道：
“嗯，你现在没事就好。还有啊读书要念出声来，不念出声来还算读书吗晓得不？”
“好的好的。”
姜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之后放低了英语书举着的高度，瞪着超大铜铃眼，拿着板板正正的腔调读诵着，嗓音清清。
见姜柠认真读书的模样，徐莹这才满意点头，目光在教室里逡巡一番后才背着手缓步离开。
枯燥的朗读终于结束，齐欣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接下来是自由背诵，但往常英语早读的最后十分钟通常用来默写。
姜柠松了一口气，将英语书摊在桌上，垂着脑袋，两只手也垮垮地搭在桌上。
啊……好累，这样的日子还要坚持多久？
长长的睫羽压着眼底的高光，书又被她翻了一页。
盯着课本上每一行熟悉的单词，随着同学们的背书声在耳边伴奏。
姜柠心里不由生出感触。
该如何去描述，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旁观者，这种感觉很奇妙，是再次回头亲眼见证着不知前路的汲汲向上滋养着一朵朵花苞，花田只待那时绽放，漫天飞舞。
姜柠不由回顾高二时的自己，沉浸在思绪中，手指跟着在课本上画圈圈，然而忽然有一只手闯进她的视线，蜷着搭在她的桌上。
姜柠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定睛看了过去。
那只手修长又漂亮，骨节分明，接着那五指忽的张开，展示出那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甲便退了下去，露出伏在桌上的一颗糖。
……
这是想要谋害朕！
姜柠看见那颗万恶之源的糖果立马就萎掉了，她吸了一口气，刚治好的牙仿佛也跟着隐隐作痛。
林云澈还是第一次安慰除了姐姐之外的人，心脏一下一下地跳着，不快，但他就是紧张。
“吃吗？”
姜柠看着那颗糖，眼里满是恐惧，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说：“不了，我戒糖了。”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说，要用糖来滋润生活。”
“......”姜柠闻言恨不得穿越回去封住自己的嘴巴，屁的滋润生活都滚一边去吧，她这辈子再也不要忍受牙疼了！
“不，我觉得你当时说得对，吃糖吃多了不好。”
姜柠义正言辞地将糖推了回去，明显之意的拒绝。
林云澈只好拿了回来，手里咔嚓咔嚓摩挲着外壳的糖纸，有点不知所措，她现在连自己最爱吃的糖都不想吃了。
距离早读下课还有十分钟。
齐欣准时上前操控着白板，调试幻灯片翻出要默写的那一页。
今天默写的内容比较多，对于英语平平的同学来说十分钟是完全不够的。
所以在早读课下课后还有许多同学在赶，等到快上课的时候齐欣才将将收完所有默写本。
“姜......”
“叮铃铃铃——”
好不容易等到默写结束，霍朝正想搭话，结果才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震耳的上课铃声给尽数吞没。
第一节正好是英语课。
想起英语老师上课时的威严气质，霍朝识趣地选择下课再说。
“姜柠，跟我出来一下。”
一下课，姜柠就被霍朝扯着衣袖拉到外面的走廊，林暮雨和林云澈也跟了上来。
瞧着眼前神秘兮兮的三人，姜柠也将心里的疑问也说了出来：“啊，你们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霍朝被姜柠这一问给梗了一下，见她神色如常，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们都很关心你。”
姜柠更加疑惑了：“我知道啊，好朋友互相关心很正常嘛，所以到底怎么了？”
林暮雨上前牵上了她的手，眼神坚定：“所以，你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一定不要憋在心里，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
林云澈站在一旁点头附和。
姜柠被问得懵了：“啊？我没事啊。”
霍朝一脸不信：“那你昨天戴口罩干什么？”
“呃，这个......”姜柠眼神闪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实话实说：“牙疼……脸肿了，不好以面示人。”
霍朝：？
还真是离谱却又让人难以反驳的理由啊！
“他说他看见你哭了。”站在一旁的林云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可见是真的关心。
姜柠不好意思地伸出两根食指在胸前圈了圈，扭扭捏捏地解释道：“嗯……牙疼疼哭了你信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
见面前三人一脸茫然的表情，姜柠莫名生出了愧疚，“欸，你、你们别说话呀我害怕。我也不是故意的……好吧对不起，我以后保证再也不会乱吃糖了。”
三人盯着她清澈真诚的眼神，顿觉难以启齿。
“我们还以为……”
姜柠疑惑：“以为什么？”
林暮雨适宜出声：“你昨天没有回我的消息，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姜柠啊了一声，眼神饱含歉意，“原来是这样。抱歉啊，我昨天请假出来治牙完后手机没电关机了，废了老大劲才回到家，那个时候精疲力尽得回家倒头就睡，一睡就睡到了早上，手机也忘记充电，所以才没有看见你的消息。”
林暮雨闻言放下心来，“没事，你没事就好啦。”
又是一阵无言。
林暮雨先行开口：“哦对了，昨天周一你不是请假了嘛，老师在班会课说了这周末我们全班都要去研学。”
姜柠眼睛一亮，兴奋问道：“研学！好诶，去哪里啊？”
“就是隔壁市的茗山好像。”
“哇塞，好开心哦！要不到时候我们四个人一起去买好吃的备着路上吃吧。”姜柠灵机一动，提议道。
霍朝这时候就要犯贱了，欠兮兮的插一句：“记得不要买糖。”
“滚啊。”
.
周五下午一放学，四人便在校门口附近就地找到一排的共享单车，不多不少，正好四个。
霍朝站在一排的共享单车前，语气颇为不屑，“真是搞不懂，明明可以直接坐车去的，偏偏要舍近求远。”
姜柠噢了声，“你是不会骑电动车吗？”
霍朝被姜柠说得面子有点挂不住，他嘴硬道：“小爷我平常开的都是赛车好吧！”
“哦，那你就是不会骑电动车。”
“......”够了，能不能不要老是说这个？
林暮雨已经扫上了一辆，说：“没事的，电动车其实很好骑的，会骑自行车的人一般都一开就会的。”
而一边的姜柠举着手机正解锁头盔，小嘴却是不停的叭叭：“不会吧不会吧，堂堂校霸不会骑小电驴？”
“......谁说我不会？小爷我会的多的是好吧。”
姜柠的激将法成功，霍朝当即就生疏地扫了一辆，气势汹汹地一屁股坐上了电动车，然后他自信一转下把手，毫无防备地飞了出去——
“握草！！”
“哎、哎！”
风中刮过一道残影，眼见着霍朝快要撞到杆子上，姜柠也放下头盔，急得边跑边喊道：
“按左手边的刹车！！”
霍朝慌张地手脚并用，鞋底卡着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硬生生止住了电动车向前的动力，车轮刹的一下停了下来，距离杆子不足一公分。
霍朝松开车把手，砰的一声又坐了下来，惊魂未定。
他的呼吸缓了片刻，翻腿下了车，捂着脆弱的小心脏大喊道：
“吓死本少了！”
姜柠见状放下举在空气里的手，气喘吁吁地小声吐槽着，“装逼遭雷劈。”
霍朝理了理碎发，重新坐上车，他扭过车头转了过来，这次没再鲁莽，而是小心翼翼地把控着手中的力度，立在两侧的长腿也慢慢收了上来，车身平稳地行驶了一小段距离，他成功地驯服了电动车。
霍朝慢慢刹下车，兴奋地大喊道：“我成功了！我就说没什么是小爷不会的吧哈哈哈哈！”
好幼稚啊。心里这么想着，但作为凡事都鼓励主义者的林暮雨还是真心实意地给他捧场：“很棒！”
霍朝嘚瑟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姜柠系好下巴上的带子，戴好头盔，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小爷我已经蓄势待发了！”
“大哥你先别发，戴好头盔。”
“不！这么做也太掉价了！”
死装。姜柠翻了个白眼，“呵呵，一会儿遇见交警把你逮了我们可不会等你。”
明鸿中学坐落的地方偏郊区一点，路途遥远，四人并肩行驶，迎着习习凉风，绯色的霞光温柔地包裹住旁边一排排的榕树。
枝上树叶随风摇曳，露出缝隙，落日余晖便趁此钻了过来，一一关照了少年人们。
身旁也有不少归家的走读生骑过她们身边，空气欢快地跳着叽叽喳喳的字幕，洋溢着朝气蓬勃的气息。
霍朝左右好奇地瞅了好几眼后视镜，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奇妙的感觉，原来平常的学生是这样生活的吗？迎着晚霞，追赶着自由的日落。
感觉还不差。
......
四人刚开进市区，说什么来什么，姜柠一语成谶，霍朝被交警拦了下来。
“喂喂，那个学生，没错就是你，停下来。”
霍朝依言站到一边被交警叔叔好一顿教育，“知不知道开车要戴头盔，你这样上路是很危险的。”
姜柠幸灾乐祸地跟姐弟俩小声蛐蛐：“看吧看吧，不听姜柠言，吃亏在眼前。”
比交警还高了半个头的霍朝低下头诚恳道：“交警叔叔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戴上头盔。”
说着他就老实地戴好头盔，看在霍朝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交警这才大发慈悲放行。
霍朝骑着电动车追了上来，朝着姜柠哼了一声。
姜柠理都不理，专心观察着车流往来。
经历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四人开得更加认真。
入目而见的是一家知名的零食店，姜柠领在最前头，找了个一排空的车位停了进去。
摘下头盔，姜柠重新梳了下被压塌的头发，招招手：“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