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什么呢!”叶芷荷敲敲叶逾白的额头,叶逾白有心逗叶芷荷开心,两母子便嬉闹起来。
等叶芷荷再把叶逾白哄睡着,她侧过头,谢怀远也看着这边,眸光温柔,他们三个真的像是一家三口了。
叶芷荷不敢去面对这个眼神,她又转头避开了。
“随春生竟然真的入赘魏家了,我去参加了孩子的满月宴,真不可思议。”叶芷荷只能转移话题,装作在拍叶逾白,哄他睡觉。
“但是他们怎么在一起的呢?”问出这个问题,叶芷荷忍不住抬头去看谢怀远,屏息等待她的回应,时间在等待里被拖的无限长,耳边只留下咕噜噜马车行进的声音。
虽然早早的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在知道的时候,叶芷荷心里就有些疑惑,实在是这两个人不仅八竿子打不着,身份也很特殊。
一个同谢怀远 议过婚事,一个险些就和她成婚。
“今科进士中未婚适龄的男子不多,随春生品貌端正,本来就死上佳人选,再加上出身商户,本也不介意入赘,他们本就相配。”谢怀远接替了叶芷荷手上的工作,拍着叶逾白的后背,让他睡得更安稳,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
“真的么?”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是叶芷荷是见过谢怀远机关算尽的样子。
在囚禁她之前,谢怀远也是这么云淡风轻,如果不是在密室里醒来,她完全想不到谢怀远思索了那么多。
“嫂嫂,你怀疑是我搞得鬼?”谢怀远听出了叶芷荷的意思,停下了拍叶逾白的动作,“嫂嫂,你还是觉得我对你图谋不轨么?”
叶芷荷一直遮遮掩掩,不敢去问的问题,一下子被谢怀远揭开了。
这么被直白的问出来,倒是让叶芷荷不好意思,谢怀远前途无聊,容貌俊美,好像根本没有任何理由留恋她。
倒是显得她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怀远好像看出了叶芷荷的窘迫,“不是嫂嫂的错,是我不好,年少轻狂,做出了不可原谅的错事。”
然后好像是为了躲避叶芷荷的眸光,他又低下头去轻拍叶逾白的后背,将话题引回了随春生夫妻二人的身上。
“现在魏府不欢迎我,要不然我也应该送一份大礼的。”谢怀远很自然的便搭上了这个话题,他神态有些落寞,背叛恩师任谁心里也不会完全没有波澜。
叶芷荷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用做安慰。
“我不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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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远住的离皇宫不远,远处传来几声打更的声音,马车已经停在了谢府的门前。
“走吧,我们回家了。”
叶芷荷掀开轿帘,看着谢府的牌匾,面上一僵,前来迎接的还是那几个下人,老管家先迎上来,“大人,您回来了,房间已经打扫干净。”
见到叶芷荷和揉着眼睛下车的叶逾白,更是开心,“夫人和大少爷也回来了!”
家里的下人手脚麻利,不过做了片刻,一桌子菜就已经搬到了桌子上。
一家人第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面吃晚饭。
老管家站在一边,看他们的眼神像是看自己家的孩子,满是慈爱,“大人没回家就急匆匆的往宫里去了,这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没有时间吃饭,所以我听说大人要回来,就让他们早早的把饭菜备下。”
“看着你们一家团圆,真是好。”说着就又要抹眼泪,谢怀远都忍不住含着笑意去安慰老管家。
这么温馨的时刻,叶芷荷不想要打断,但是也不能这稀里糊涂的就认下。
几次开口,还是叶逾白先替她开口,“我们不住在这里,娘说了,要另寻住处。”
谢怀远听了一愣,勾起的嘴角缓缓落下,身后的官家和小六也是都不知道怎么反应,看了对方一眼,悄声的出门,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一家人。
谢怀远目送父子二人出门,缓了片刻,才终于勾起嘴角,扯出一点苦涩的笑容,“好不容易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先吃饭吧······”
说完就先拿起筷子,做出了吃饭的样子,但是手上不稳,筷子滑落在地,和瓷碗碰撞的时候。露出了一点清脆的响声······
谢怀远没有去捡筷子,已经很狼狈了。
“为什么要走?”
叶芷荷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回答,“你总要成婚,到时候家中有一个年轻的嫂子压着,总归是让新妇难堪。”
“况且我也还年轻,不想在谢家做一辈子的寡妇,我能养活自己,也能养活逾白。”叶芷荷没有提逾白的事情,但是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
“你还记得我们刚刚进京的时候么?”谢怀远突然开口。
叶芷荷不明所以,“记得,那时候人家都对我们避之不及。”
“那个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住在那个连门都要坏了的小院子里,人家以为我们不检点,我们做饭都要被骂,我们就蜷在一起,相互扶持着去生活,但是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了。”
“今天什么都有了,却不能一起生活了么?”谢怀远侧过脸,在烛火里面好像有一颗泪珠滚落。
“我这次险些就要死了,那个时候我在想,原来一切都是虚妄,我只是想一家团圆罢了。”
听到谢怀远这么讲,叶芷荷也是心绪难平,但是她还是开口,“怀远,你还有以后的日子呢······”
“我知道你能把逾白照顾好,也知道你可能不想见我,在到瓜州的时候我想过假装不知道,不去见你的。”
“但是我好害怕啊,我们分开的时间都快要和我们相互陪伴的时间一样长了,我怕你把我忘了,我就一个家人都没了。”
谢怀远说着的时候已经声音哽咽,泪珠像是断线的珍珠,从他如玉的面颊滚落,可能是在孩子面前哭成这样,太过于狼狈了,他后面还是按耐不住,转过身去双手掩面而泣。
他个子高,背过身缩成一团去哭,也是大大的一只。
哽咽的声音还是一点点的从手指缝里露出来。
叶芷荷的心好像也变得软软的,湿湿的。
她坐到谢怀远的身边,“怎么会呢?”
谢怀远支起身子,用那对被水浸润了,红红的杏眼问她,“如果我去找你,你还会想起我么?你会来找我么?”
怎么会想不起他呢?他们一起生活的太久了,叶芷生活的每一个习惯中都有谢怀远的影子,她亲手养育的逾白,像是另一个翻版的谢怀远。
但是叶芷荷不会去找他。
叶芷荷的沉默被谢怀远当成了默认,他的脸上的期待和神采霎时间都消失了。
心如死灰一般,只剩下眼泪从眼眶里空流。
“我之前做了错事,我只是怕你走,怕你离开我,我永远都不能被原谅了么?”
叶逾白就在身后,他很聪明,叶芷荷担心他听出什么来,连忙回头去看他,他低着头,像是没听见一样在玩腰间环儿所赠玉佩的穗子。
不过是一眼,叶芷荷的脸就被谢怀远移了回来,“这件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么?”
“没有。”已经将人惹成了这样,已经把话说成了这样,断断没有此时退缩的道理。
谢怀远沉默着,良久才闷闷的憋出一句,“住在隔壁好么?住在我的隔壁,那样我们不是一家,但是总能相见。”
“况且,你总要入宫,一个人照看逾白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我们住的近一些也能相互照应。”
叶芷荷其实今日也想着这件事,“行。”
叶逾白要去读书,谢怀远能提供的,总是比她更多的
叶芷荷也只不忍心谢怀远这样心碎的,这样各退一步也还好,总比住在一起更能让人接受。
她拿出手帕递给谢怀远,指指脸上的眼泪、
谢怀远没接,只是看着叶芷荷,用那双眼睛,好像叶逾白撒娇的时候,看的叶芷荷一阵心软,还是亲手帮他把眼泪擦去了,“这样我们还是一家人,好么,吃饭吧,饭都要凉了。”
“逾白也饿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面的时候,叶芷荷心里暗叹,怀远像是水做的一样,总是哭,逾白生性坚强不爱哭,谢怀远可能把父子两个的眼泪都哭没了。
叶芷荷看完谢怀远泪眼婆娑,我见犹怜的样子,坐回去,便又看见一张八成像的小僵尸脸,觉得有趣,难免露出一点笑意。
“逾白,吃吧。”
逾白放下手里的穗子,侧过脸去看叶芷荷,“娘,你和爹商量好我俩的去处了么?”
听得叶芷心里一跳,她看向谢怀远,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样的惊愕。
她缓了一口气,赶紧开口,“你在胡说什么,什么爹爹,怀远是你叔叔。”
叶逾白长叹一口气,“行,叔叔就叔叔,你和叔叔商量好我们俩的去处了么?”
“嗯。”叶芷荷摸摸谢怀远的头,“我们回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