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的质问一出口,明显瞅见前一秒还在悠悠飞来的大史莱姆骤然停滞住了。
两个软绵的白翅膀僵住了一般,载着两个大枣椰的史莱姆在重力的加持下迅速往下掉。
谢深在瞬间反应过来重新扇起翅膀才勉强将他们托起,没有直接一个屁股墩摔到地上。
在沉默和寂静中落了地。
大眼睛没有敢直接对上那双平静的蓝紫眼眸,略带心虚地盯着放在地上的两个枣椰。
流风问得相当开门见山了。
很明显,是深渊那个老家伙跟流风说了些什么。
这么说,那老不死的和流风直接接触过了?!
原本蔫巴的史莱姆猛抬头!
心虚一下被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渗着冷意的后怕。
他避开的大眼唰一下重新看向流风,跟流风在遗迹时那番,严肃检查了一圈。
流风的实力他是清楚的,所以哪怕在遗迹内失踪,他虽然会担心,却也明白流风或早或晚一定会找到出路。
但他没有想过会流风被第一王座直接找上门,以为那老不死的仅针对自己。
好在,一圈检查下来,少年没有什么大碍,身上衣服也干干净净的。
好不容易松一口气,下一刻,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抓了起来。
流风抓起这个一声不吭、行为诡异的家伙,提溜在自己面前,微微眯起的双眼直视近在咫尺的一双大白眼睛,不留一丝逃避的余地。
谢深:“......”
其实早在谢深刚到须弥、进入深渊的前一天,流风已经问过类似的问题了。
当时,谢深只是知道身上沾了些麻烦,却也不想麻烦和牵连他人,尤其是——眼前之人。
可是,当知道的越来越多。
却发现,连他自己都在回避,那个离开提瓦特的结果。
但这不是他把流风卷进来的理由,隐瞒,也是一种变相的欺骗。
而他最不愿意的,便是流风在他这里接触到任何一丝欺骗、背叛。
耷拉脑袋的史莱姆终于还是没有再回避爱人的质问。
夜风轻轻袭过风沙,史莱姆变回了那个身姿挺拔的青年。
落地的一刻,他顺势轻轻拥住了少年,小心偷来了这个渴盼一天的拥抱。
他说:“别气,宝贝,我慢慢说——”
与在小草神面前不同,这次那种封口的魔力消失了,在心意相通的人面前,谢深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将自己的面临的问题一一与流风说了。
包括从誓言岬醒来、日记上记录的第一次和往后很多次失去记忆、终点在通过深渊第十二层之后的祭坛等等。
除了定期会被地脉清洗记忆一事他一句略过,其他事无巨细全都交代了。
他知道流风肯定会担心,但也希望在知道更多的信息后,对方能够稍微放松一些,不用为他一直绷紧心弦。
可非但没有,流风几乎是一瞬间捕捉到了会使谢深退化的真正罪魁祸首,樱唇紧抿,绷成一条线。
他抵着谢深,望进那双只倒映着自己的眼眸,故作镇静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不忍和骇然:“你现在,还在失忆?”
谢深无所谓地笑笑:“不慌,有记事本,有留影机,我什么都会记得的。”
流风瞪了一眼不知死活不怕天塌模样的笨蛋,夺过背包翻找出了对方随身携带的记事本翻开。
上面最新的内容,赫然是流风还是散兵时在至东走廊迷途进遗迹和他相遇以及少年时期的新记忆。
记在本子上的事,终会忘记的事。
同样拥有这两段珍贵回忆的另一方——流风冷静地合上了本子,却第一次感觉到夜里的沙漠,空气稀薄得让人窒息。
觉察到异样的谢深赶忙拿回了记事本,嬉皮笑脸打着哈哈:“还没忘还没忘!放心,我只是记上,不会那么快的!”
他以为这样能让有些失落地宝贝打起精神。
可帽檐扬起,月下人眼眶微红,声音是含过风沙般哑涩。
“所以——你还能记得多久?”
谢深的心彻底揪了起来,第一次如此手足无措,因为他难以回答。
进入地脉,只有确定的时间,却不知道每一次,它会从自己的脑海中夺走什么。
有时是地球曾经的记忆,有时是前一天与众人相处的时光,难以捉摸。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被带走的回忆,越来越多了......
所以,他只能无力地对那双想要得到答案的眸子道一声:“......抱歉,我......”
他心如刀绞,却无法回应。
少年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倔强地藏在月光探不进的阴影中,沉默。
谢深只能无措地陪伴在一旁。
他可以拼上所有踏足任何一层危险的深渊,去搏一丝生还的可能,却无法对眼前之人做出一个,任何一个合格的恋人都能做到的,绝不相忘的微小承诺。
做不到的承诺,和欺骗又有什么区别呢?
沙海无垠,沉默寂静无声。
倏地,像是想通了什么,被谢深轻轻牵着的那只宛若玉骨雕琢的手掌终于放松、放软了下来。
下一秒,少年挣开了他的手。
不等谢深反应过来,
斗笠已经在交叠的磕碰中坠落一旁,少年欺身上前,不容置疑地捧住了他愕然的脸,毫不留情吻了上去。
当真是毫不留情,说是亲吻,到更像是撕咬。
薄软樱唇追着碾入,追吻、撕咬、似是要确认什么,急切中带着不容反抗的凶狠,把谢深的呼吸彻底打乱。
静谧的大漠夜空下,两人的心跳震如擂鼓。
谢深一边无限纵容少年小豹子一般的无度撕咬,一边温和地将人环抱起来,口齿间细研,尝试在危险的血锈间角逐主动权。
试图教会凶恶的小兽更温情的方式。
可惜被发现后这个无声的请求被残酷驳回了,少年狠狠将人摁在细沙之中,最后泄愤一般恨恨咬了一口,才微微从他身上坐起。
但依然霸道将人困在自己与黄沙之间。
双手撑在谢深两侧,清冷的月光在美人的眸中透出冷光。那美人冷眼凝着身下的人,眸中是理智追赶不上的疯狂和偏执。
不容置疑、一字一句。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不论哪个该死的失忆、深渊、魔物,都别想从我这里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