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气息,在远古遗迹炸毁的一刻,宛若凝滞的空气终于缓慢流通起来。
正在另一边摸索探寻的谢深几乎在同一时刻听到遗迹的别处传来的沉闷爆炸声。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风的流向。
是流风。
忧喜参半,他加快了探寻的脚步,解密的操作更加专注。
快点、再快一点。
咔哒,唰!
厚重的金石大门上启,久违的阳光重新洒进遗迹内,照在青年身上。
门的外面是一个相当大的天台,天台中央是一个内凹的石柱,像一个长柱样的祭祀皿。
可能里面曾经存放着什么东西,但现如今,这里只剩下一把碎裂的水晶。
谢深低头瞅了一眼,和他丢在书房的紫水晶类似的材质。
不懂是什么,死一样沉寂,没有任何的能量流动。知道大概是没有威胁了,他准备继续往前,去开一开天台唯二的另一扇金石门。
就在此时,同样是唰的一声。
他心心念念的人,在门由内打开的一刻,出现了。
他见流风看到门外是他时滞了滞,随后毫不犹豫地往他这里快步走了过来。
重逢之时,喜不自胜。
谢深大大敞开双臂,作势要给两小时不见,如隔两个世纪的亲亲宝贝一个大大的拥抱!
流风对他夸张的动作视若不见,蹙着细细的眉心快步走来,正面打量了两下,拍了他一下。
“转过去。”
谢深:“?”
不懂,但是照做,乖乖转了过去。
高大的青年看起来除了衣服沾了尘土脏了一些,似乎没有什么大碍。
直到确定人没什么事,流风心上绷紧的弦总算松了不少。
但似乎还想到了什么,蹙起的眉头没有散开。
他抬头看向谢深正要问些什么,却正好对上了那双一如既往的灼灼明目。
有时流风真的不得不感叹,谢深看他的目光,是怎么做到和尘歌壶里的大黑狗一模一样的。
谢深在尘歌壶里养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动植物,大黑狗名字大黑,狗如其名,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黑背狼犬。
这眼神,都不用问是不是被夺了心智了,如假包换。
流风在心里暗叹。
谢深还在高举着双臂,一脸期待看着他:
可以抱抱了吗?
期待都要溢出眼眸,变成泡泡挤到流风身边了,他也差点就要心软同意了。
但是回想起第一王座番不知真假的胡言乱语,好不容易轻松一些的心不由地沉了沉。
他神情恢复正常,像是没有看到谢深的激情邀请那般,拎着守村人直直绕过了满怀期待的某人。
谢深:???
谢深:!!!
昨天明明不是这样的!
记忆回归得相对融洽,谢深还记得宝贝流风昨天在他床上不是这个态度的!
如果谢深真是大黑,眼下怕不是尾巴和尖耳朵都要深深地耷拉下来了。
他不服气,转身跟上流风离开的脚步马上又要从后面锲而不舍扑上去给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惜瞬间就被发现了用意,被流风一只手挡住了。
谢深抗议道:“我这回成年了!”
流风闻言,斜斜瞥了他一眼。
正当谢深觉得终于可以的时候。
流风收回了目光,大有不准备跟他闹的忙碌架势。
不管他怎么闹腾,流风都无动于衷,谢深蔫头巴脑地老实跟在身后往遗迹外走去,这回,他是真自闭了。
流风对他的反应没有理会也没有回应。
或者说,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有些不知真假的东西还在牵缠着他的思绪,七上八下。
他也看到了那碎成一碗渣子的紫水晶片,估计就是第一王座的遗恨和不知何时分出来的部分意识凝聚而成的。
没了第一王座的控制,理应安全许多。
但在彻底离开这座遗迹之前,绝对的安全谁也不敢保证,他也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去问谢深,那些影响他思绪的困惑。
流风在四周仔细探查了好一会儿,确定这里便是这座以及的最顶峰了。
宛如广场的高层天台和小小的祭祀台柱,可能就是曾经前来这里祭祀的人最终举行仪式的地方。
要离开,一般来说可以原路返回,但他现在没有这个耐心了。
站在天台边缘,考虑着下落后的地点,或者说从这里一路飞回阿如村也不是不行。
谢深看他似乎是要出发了,收拾自闭的心情,重新振奋精神——自觉变成一只轻飘飘的风史莱姆,扇着软和的白翅膀,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
看流风还在做打算,没有回头看它,它上前蹭了蹭。
准备带两人一起离开的流风感受到小腿间的痒意,回头看了看。
看到谢深史莱姆形体的瞬间,他眸中的瞳孔不自禁的微缩,脑中的万般思绪停住了。
“......退化成彻头彻尾的魔物。”
曾一度觉得谢深这样形态还挺顺眼、挺可爱的流风突然不想再看了,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种焦躁。
他克制住自己生硬的语气,声音不带情绪地要求谢深:“变回去。”
谢深作势还要像往常一样谎称自己元素力不足、倒地耍赖。
但就在流风说完话之后,便转头收回了对他的视线,不再言语。
谢深呆呆看着回头不再看他的宝贝,仿佛嗅到了空气中不对劲的气息。
他不知道怎么了,但就是不知道哪不对。
悻悻然变回人形,他取出了微缩折叠过的风之翼。
早在须弥训练的时候,流风就已经抽空让柯莱带他去参加了飞行执照的考试。
风之翼很早就到手了,只是谢深一直耍赖,流风也一直无所谓地惯着,没机会用。
现在,他的宝贝不愿意惯着他了。
谢深小心翼翼看了旁边面无表情的蓝衣少年一眼。
看起来也不像是生气啊......这是怎么了?
暂时没机会问,只能跟在身后,现将守村人送回阿如村。
——
阿如村。
坎蒂丝从诊疗房间中出来,对找到并将守村人带回来的两人道:
“看样子是疲惫过度,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能醒来了。
又道:“感谢二位将我们重要的村民平安带回来,为了表示谢意,村长和我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为二位接风洗尘。”
知道别扭猫猫性格的某个少年最是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场合。
没等流风开口,谢深已经笑着委婉谢过了坎蒂丝,表示他们是受人所托,而且朋友之间也不必如此客气。
在谢深说他们今晚还有事的时候,藏在身后的手明晃晃向流风比了个八。
流风随他应和着回答了坎蒂丝。
他们确实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小草神要的新鲜枣椰还没有摘。
枣椰也确实是晚上现摘要比暴晒的早上摘要更好新鲜保存。
旅行者向来是天南地北到处跑,很少驻足;流风就更不用说了,大多数被草神派来阿如村做事时,都是完成任务后人不知鬼不觉走了。
饶是目光锐利如鹰的坎蒂丝,好几次也只见到一抹咻地飞走的蓝色身影,极少能够像现在这般还能面对面发出留宿邀请。
既然客人还有事,她也不好强留耽误。
在此表示感谢并且送上两份新鲜打包好的特制阿如拌饭后,她目送了两人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驻守时间长了有些疲惫,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时候,氛围似乎与和她交流时有些不同。
回想起几天前,初到阿如村打听消息时,旅行者那毫不掩饰的亲昵和阿帽先生无所谓地纵容,坎蒂丝收回了略带担忧的目光。
或许只是她的错觉也说不定,这样的两个人,有什么理由不幸福呢?
——
沙漠中的一处绿洲。
沙漠里的绿洲基本都能产出个儿大甜香的枣椰。
不过,上次带回去的枣椰,小草王评价格外甜香,很适合做料理。想来或许也是这里的绿洲水格外纯净吧,周围除了水草蕈兽,没有机械魔物来回巡逻搅混水,更没有其他驻扎附近,污染绿洲的家伙。
总之,既然小草王想要,他就再来这里,给她摘几个带回去。
沙漠里的星空,格外清晰。
皓月之下,绿洲内的一切一览无遗,有几棵树、几棵果都一清二楚。
很明显,这里的枣椰树比起其他地方,格外粗壮高大。
新鲜的枣椰高挂椰树上。
树干光滑,谢深一下子竟是爬不上去。
想了想,他又化作了风史莱姆的模样,扇着小翅膀飞了上去,左右撞着摇晃。
很快,枣椰成功落下,被他稳稳顶乘在了脑袋上,果实到手,它心满意足顶着两个大枣椰准备下去献宝。
流风沉默地看着他熟练又随意地化作史莱姆的魔物模样摘枣椰。
月下无人,周围风声寂静。
他问出了今天在心里堵了很久的问题:
“谢深,你,是不是还有深渊的事情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