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矢步履匆匆,却也不失风度,紧赶慢赶,终于在卡德律所的上班打卡截止时间前,踏进了律所的门。
厚厚的白色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没过多久,便被新添的雪填上,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外面的天空仍旧没有要放晴的迹象,不过律所里倒是灯火通明,满堂的白炽灯照的人眼睛生疼。
他收了伞,放在门口的架子上,见到莉萨小姐,还眉眼弯弯地道了句早上好。
谁知莉萨小姐见到他,急匆匆踩着高跟鞋走过来,表情里藏不住对面前这俊秀的年轻人的怜惜,道:“哦,老天保佑,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跟我说早上好。”
换做其他人听到这话,恐怕都已经是一副大难临头的鸟儿的姿态了,可林矢的语气却不急不缓,礼貌地询问道:“劳驾,能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莉萨小姐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位年轻实习生颇有些焦急的声音。
顺着声音望过去,便见到了昨天下午见过的小卷毛格斯.希尔正半只身子探出会议室冲他招手。
“林,快来一号会议室。”
他对莉萨小姐点点头以作告别,随后转头,快步去往会议室,还没进去,就见到了一排实习生,跟被罚站的鹌鹑一样,纷纷低着脑袋,俨然一副听候发落的架势。
哦,明白了,这是上级训话来了。
他自知来迟理亏,便放低声音,抬手轻叩两下玻璃门,这才望向里面坐着的人,请示道:“教授。”
留着银白胡须的律师坐在位置上,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言不发。
沉默在这间会议室里蔓延。
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在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贸然说着什么,否则必然倒大霉。
所以林矢没办法,只能顶着众人看倒霉蛋的怜爱目光,再次抬手敲了敲门,企图获得教授的回应。
这回教授没再装聋,皱起眉头,冷冷地抬头看向他,道:“几点了?”
林矢抬腕看时间,“报告教授,现在是天蓝星时间,上午七点五十八分。”
教授的目光像是冷刀,一点一点划过面前站着的所有人,“以后,不要再让我抓到踩点的,明白吗?”
小鹌鹑们齐齐点头,林矢也是。他见教授没有继续为难的意思,便赶忙站到了这一排实习生的身边。
莱斯利教授呼出一口气,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指着他们,训斥道:“想当年我像你们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哪敢这么懈怠,怎么,你们这是昨天刚通过考核,今天那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小鹌鹑们齐齐摇头,莱斯利教授继续道:“我今早七点钟来到律所,就没在实习区见到你们任何一个人!拜托你们去睁开眼睛看看,其他的律师会像你们一样么?!”
现场鸦雀无声,教授看着他们,似乎是懒得再费口舌,从椅子上站起来,将手背到身后去。
“行了,我也不说你们了,你们好自为之。总之,考核过后,就是转正了。你们这里有二十几个人,最后能留下来的最多只有一半,竞争有多激烈,应该不用我告诉你们了。关于这次的案子,随机派发,现在上来抽签。”
实习生们排着队,一个一个上去领案子,林矢是最后来的,自然是排在最后一个。
桌上的一沓纸片慢慢变矮,直至消失。
可问题就是,这桌面上的最后一份案子卷宗,落在了排在倒数第二的希尔手中。
莱斯利教授站起身来,面不改色地踏出了这间会议室,冷道:“没有拿到案子的,这次的案源自己找,总之五天之后,我要看到你们每个人的结案报告。”
实习生窃窃私语,几个幸灾乐祸的人在他身边经过,似乎是笃定了,这次他一定会被刷下去。
杜邦.达勒勾着旁边人的脖子,笑嘻嘻说:“这下好了,直接少一个竞争对手。”
旁边的人应和道:“对啊,哈哈哈哈。”
希尔看不惯他们这样,皱着眉,不忍道:“你这也太惨了吧,我们这些小律师,哪里来的人脉找案源啊?”
黑长直贝丝.霍尔拿着手中的材料,道:“我听说这是卡德律所一贯的习俗,对于实习生律师的转正考核,会随机让一个人没有案子,让他自己去找。”
库克道:“我们这批实习生的直系导师都是莱斯利教授,没有他点头,其他律师也不会把案子给我们做的。”
林矢得体地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无所谓道:“Don't worry. 会有办法的。”
贝丝.霍尔对这句话保持疑惑态度,道:“你最好是真的有办法,不然过几天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事实证明,他说的有办法,确实不是说说而已。
一个小时之后,林矢衣冠楚楚地站在了A区最大的医院门口,胸口还明晃晃地挂着卡德律所的胸牌,生怕路过的人不知道他是个律师。
希尔站在他旁边,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矢回答的简洁,“守株待兔。”
希尔没再说话,站在这里等了一会,看着这些匆匆的过路人,迟疑片刻,还是没忍住担忧开口:“......你确定这真的有用吗,这里看起来哪像是有当事人的样子?”
结果没一会,他们就看到一位年迈的女士,头发凌乱,泪流满面,手里还抱着一个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婴孩,见到护士,便一把扯住不让走,几乎是半跪着,哭喊道:“医生!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可怜的孩子!”
护士小姐闻言,蹙眉看向襁褓中的婴儿,伸手去探他鼻下的气息,却惊骇地发觉,探不到任何东西,问道:“孩子怎么了?”
这位年迈的女士颤抖着,摇摇头,抹了一把眼泪,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
护士见她叙事不清,便招手叫医护人员过来处理,将孩子送上担架床,送进icu进行抢救。
顺便将这位哭的快要晕厥过去的女士搀进了医院,将她安置在急救室的等候区。
林矢抬脚跟了进去,在等候区观察。
护士小姐给这位女士递了一杯不太满的温开水,等她呼吸稍微平稳一些之后,才道:“女士,您别着急,医院正在全力抢救中,能和我说说小孩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这会对我们的抢救有帮助。”
抓着纸杯的手微微颤抖,纸张受力往内挤压,将里面的水挤了出来,洒到了冰冷的不锈钢椅子上。
年迈的女士红着眼睛,抽泣道:“我、我是这个小孩的奶奶,原本、原本想着今天带他出来外面转一圈,然后我去超市的时候,打算去个厕所,可是又没人帮我抱孩子,就只能委托站在门口等人的女人帮我抱一会。”
“谁知、谁知道,我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就发现,孩子已经没了呼吸,我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只知道拉着那个女人不让她走,可是我一个老婆子,怎么拉得住,所以还是让她走了,然后我就急急忙忙抱着小孩来到医院了。”
“我、我孙子还能抢救过来吗,求求你们了,救救他,他还这么小,这么小......”
说着,这位年迈的女士已经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神情激动地抓住了护士小姐的衣袖,拼命扯着,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不放手。
急救区的人员混杂,四周吵闹,即便如此,这里的情形仍旧让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年轻的护士小姐应对不了这阵仗,也跟着站起来,赶忙安抚道:“您先别激动,先坐下,坐下说,您的孙子,我们的医护人员会尽全力抢救的。”
可年迈的女士哪里听得进去,只一味抓住她,就差要跪下了,“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他......”
不远处传来更急切的声音,“护士!护士!38号床的病人突然口吐白沫了!快跟我过来看看!!”
护士小姐分身乏术,应了一声之后,艰难地将手臂从妇人手中拔出,“抱歉,我现在有要紧事要处理,您先在这里等待一会。”
老妇人不肯,不依不饶地拽住她,“别走,先救救我的孙子,先救救他......”
护士小姐没有办法,正犹豫要不要用通讯器呼叫保安来处理,就见到一位穿着得体的年轻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林矢使了些巧劲,让老妇人拽住护士小姐的手松了下来,文质彬彬道:“您先去忙,这里交给我吧。”
护士小姐万分感谢,猛地点了两下头,火急火燎地跟着同事去处理更为紧急的事情。
老妇人仍旧不甘心,看向护士小姐消失的方向,随后抬头看向她身边的林矢,像是抓住了新的救命稻草。
林适时地递上自己的名片,“您好,女士,很高兴能为您服务。我是卡德律所的律师,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