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直升机
苏云像是没有听见夏棠说的话，继续为她们的早餐忙碌着。
夏棠叹息，扭头，透过厨房高处斑驳的窗户去看外面的天，天空的云已经被不属于这片土地的科技搅散，老树的枝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叶子提早飘落。
听着妈妈来接她制造出的噪音，夏棠迈不动步子，甚至希望妈妈晚点找到她。
“好了！好了！”苏云终于把饭做好，额头满是汗水。
夏棠抬手替她擦汗，苏云把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也伸过手来替她擦汗，夏棠才惊觉自己脸上的汗一点不比苏云少。
“吃饭吧。”夏棠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要不要叫你妈妈一起过来吃？”苏云说：“我做了很多。”
“不用。”夏棠想也不想。
苏云愣了一瞬，很快又动起手来，从锅中盛出食物。
她脑子转得比较慢，也知道时间不多了。
夏棠马上就要走了，她要抓紧时间让夏棠吃饱，不能让夏棠饿着肚子走。
饭桌前，苏云一个劲地给夏棠夹菜，自己却并不吃，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棠。
夏棠埋头苦吃，好几次抬起头来，看见苏云的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继续埋下头去吃饭。
饭一点点变湿变咸，夏棠仍然大口地吃，苏云心慌地站起来，找来纸巾给夏棠擦眼泪。
“马上就可以回家了，你不开心吗？”苏云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问。
夏棠接过纸巾自己擦，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开心，就是因为太开心了，才哭，有个词叫喜极而泣。”
“喜极而泣，我知道，但是没见过，今天第一次见。”苏云站在一旁，不停扯着自己的衣角，露出一个真诚又孩子气的笑，“你开心就好。”
夏棠努力把最后一口饭咽了下去，“我要走了。”
“我送你。”
两人刚走出门，夏棠就看见村长正领着她妈妈走来，后面还跟着好些村民。
“妈。”夏棠红着眼睛喊了一声。
在村长和村民簇拥下贵妇模样的女人冲了过来，一把将夏棠紧紧抱住，像一颗极有冲击力又不会伤害她的炮弹。
“棠棠……”夏母声音颤抖，“妈妈来了，妈妈马上带你回家。”
过了好一会儿，母女俩才放开对方，夏棠第一时间把苏云拉到自己身旁，“妈，这是苏云，就是她救了我。”
夏母朝苏云看过来，没有夏棠以往担心的那种扫描式打量一个人的神情，才松口气，但即便如此，苏云还是被吓得往旁边退了一步。
夏母目光不由探究，“苏云是吗？我是夏棠的母亲，谢谢你救了她，我会给你应有的回报的。”
“不……不……”苏云摆手，“不用的。”
夏母收回目光，她已经察觉到这个女孩有点不一样。
“这个女娃脑壳有点问题，我们村的人都叫她傻女。”村长的儿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贱兮兮地说道。
苏云不自觉把头低了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明明平时这些人怎么说她她都不在乎的。
夏棠怒火中烧，蹲下身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就朝男人砸去，“臭流氓！”
男人被砸到额头正中心，不偏不倚，神情错愕地看着夏棠，抬手摸了摸额头，没出血，又贱兮兮地继续笑。
夏棠被气得发抖。
“棠棠。”夏母温声，“第一次见你这么激动，这么生气，在这受什么委屈了吗？告诉妈妈。”
一旁看戏的村长紧张了，“夏老板，这个年纪的男娃爱玩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欺负你女儿，更是没有的事！给我们村钱的事……”
“这个村长放心，”夏母微笑道：“钱我还是会给的，只不过是给到个人，毕竟救我女儿的是苏云。”
“没错！”夏棠激动地说：“只有苏云！”
“还有老奶奶让你打了电话。”苏云小小声补充，不敢大声，怕自己再结巴严重。
夏棠安抚地握紧了苏云的手。
村长拄着拐杖愤怒地杵地，“我们走！”不给钱，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没一个人跟着走，村民都留下看戏，包括他儿子，最后他用拐杖把儿子打走。
夏母扭头，一旁的秘书心领神会，掏出一张卡准备递给苏云，正要开口，被夏棠打断，“我们进屋说。”
进了苏云的家，把门关上，秘书继续，“这张卡里有100万，密码是今天的日期。”
苏云没有接，夏棠道：“有现金吗？”村里取款不方便。
秘书掏兜，掏出800块，夏棠拿了连卡一起塞到苏云手里，由不得她不收。
苏云没看手中的一百万和800块一眼，只问：“你走了还会再回来吗？”
夏棠张了口，却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棠棠，走吧。”夏母拉住女儿的手。
苏云比夏棠更快松手，夏棠觉得自己没有动，是妈妈把她带走的，到了停在村里晒谷场上的直升机前，夏棠已经一只脚踏上了直升机，才有了实感。
她忽然看不到苏云了，慌张地左顾右盼。
“棠棠，你在等那个女孩吗？她中途就没有跟过来了。”
夏棠不说话，固执地等着。
夏母思忖片刻道：“要不要请她到我们家做客？”
夏棠只想到苏云跟大都市的格格不入，很恐惧，没有回答，夏母也就叹叹气，继续陪着等。
很快，苏云就跑过来了，手里似乎拿着一大束野花。
“这是凤仙花，可以染指甲，很好看的，都给你。”苏云一股脑塞给夏棠，就像夏棠把银行卡和钱塞给她一样。
“棠棠，跟你的朋友好好告别吧。”夏母在直升机上道。
朋友？夏棠觉得有些荒谬，睡一张床还接吻的朋友吗？
但她们似乎只能是朋友。
“苏云，我走了。”
苏云点点头，挥手，目送她上直升机。
直到直升机飞走，这座山上的小村子彻底恢复平静，苏云也没走，她呆呆望着天空，不管越来越多的人围在她身边，发出新的噪音。
“喂，傻女，你捞到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