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安静,有人利落地走来走去低声吩咐,听不清说什么。
只听见空乘人员答应好的。
陈至诚比了个手势,噤声。
一把抱起她放在扶手上,将整个人藏在身后,似是背水一战的豪赌。
脚丫悬空晃荡着,徐悠十分不安,可倚着他后背又踏实了。
来不及探究这信任的源头,她头晕耳鸣,轻轻磕在陈至诚后背,换得片刻休息。
他又向后靠了靠让徐悠更踏实些更温暖些。
他刚刚无意碰到女孩的手,冰凉。
发动机彻底关闭,空乘人员列在两侧。
两个身穿黑衣的工作人员进入机舱例行检查。
他们并不查行李,只盯着乘客的脸逐一验证。
乘客们相视摇头都默不作声,气氛诡异又可怕。
从机舱尾部向前,边走边端详每位乘客,所有经济舱都查,一无所获。
接着查公务舱和头等舱,依然没有找到。
不甘心地两个人又巡查一遍,空乘人员提示飞机不能延误,他们才准备离开机舱。
听到空姐提示两人该下飞机时,徐悠高兴得快要哭出来,无声地晃荡着悬空的小腿,踢了陈至诚好几脚,连连吐舌抱歉。
突然洗手间门板晃动起来,“这洗手间怎么锁着,打开。”
徐悠缺氧了,手不由自主地捏紧陈至诚衣服。
隔着薄薄的衬衫疼得他直咧嘴,可还要憋着不出声,只能再向后靠一靠让徐悠松手。
可徐悠会错意,胳膊直接搂上来,纤细的小臂够在胸前,抱着才感觉安全,陈至诚瞬间不动了。
门外空姐小心翼翼地询问,在黑暗中却像随机转动的催命罗盘,输赢只在一瞬间。
“先生,您能开一下门吗?例行安全检查,很快的。”
空姐很为难,洗手间居然这么吸引人,一个两个的,进去都不出来。
她不敢说话,只能用手指不停地戳陈至诚赶紧想办法。
门外稍许沉默,“先生,先生您没事吧,请把门打开……”门板加速晃动,岌岌可危。
陈至诚低头瞄一眼白皙的小手,迅速解开两粒衬衫扣子,刚好露出轮廓分明的前胸。
单手在背后护住徐悠,另一只手拉开门,目光锐利扫视门外三人。
突如其来,空姐不知所措。
这应该是她短暂的职业生涯中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没有任何应急预案可以参照处理。
眼看着是破坏了一场鱼水之欢,职业本能也阻止不了她自觉退后,头等舱客人的身份她是知道的,尤其这位上头可是特意打过招呼的。
两个黑衣人则瞄向陈至诚身后。
可惜挡得太严实只看见一双白皙的脚丫调皮地荡在空中。
二人皱着眉刚要再进一步,陈至诚质问“这就是贵公司的服务和效率。什么原因安全检查,你们两个、归哪个部门。”
两人都顿住了,一时无法回应。
舱内其他旅客也叫嚷着“还不起飞,已经晚点了。”
“是不是飞机有问题,你们在隐瞒什么。”
“飞机不安全,我们要见机长。”
……
莫名其妙的检查已经引得乘客不满,黑衣人进退两难,但仍死死盯着陈至诚不打算离开。
最后一搏,陈至诚稍稍用力捏了徐悠一把。
开门的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完了,死定了。
乘客的反应让她稍微冷静一些,懵懵懂懂地觉得应该做点儿什么,不能僵在这儿会露馅。
过于紧张,大脑抽搐,她什么也来不及想,另一只手就从陈至诚腋下探出,直接护在前胸。
顺势又解开两粒扣子,纤细的小手不安分地伸进衬衫里轻轻在胸前画了几圈。
生疏笨拙的动作连自己都尴尬得直起鸡皮疙瘩。
紧张对峙中这画面旖旎又危险。
“你们两个记住了,我会投诉。”又指了指空姐“还有你。”说完粗重的呼吸带着迫不及待地欲望,门被重重甩上。
徐悠立刻收回作恶的小手,晚一步怕烫到。
她甚至不敢抬头,捏了捏还残留着余温的手指回过味来——
她刚刚调戏了他。
陈至诚并不知道她怎么想,只是艰难地转过身盯着她,意味深长。
视线短暂交错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眼神再次触碰,他低头看向分崩离析的扣子,挑挑眉,这丫头不该善后吗。
徐悠憋着笑,立刻心领神会一一扣好。
就在这时大手开始袭击咯吱窝和腰间,不轻不重地撩拨着。
她不能笑出声却憋得难受,偶尔发出一声娇喘,胡乱拍打肩头,窸窸窣窣地摩擦声清晰传到门外。
这声音落在外面两人耳中简直是浮想联翩。
其中一人轻咳低声耳语“不能是吧。那两个航班也快起飞了,得马上过去。”
另一个思忖片刻拿出手机打开照片,示意旁边的空姐“这个人上过飞机吗?”
空姐凑过去仔细辨认……
引擎声对徐悠来说就是自由的天籁。
狭小的黑暗中陈至诚用挠痒痒这特殊的仪式替她庆祝劫后余生。
开始徐悠只是笑,笑得喘不过气毫无招架之力,笑着笑着落泪,她终于走到这里。
陈至诚双手撑墙,规规矩矩让她抱。
空姐再次提醒要起飞,两人才像漏网的鱼般钻出来。
越过男人肩头看向背后的女孩,空姐眼睛顿时亮了。
她似乎明白无形中自己担任了什么角色,但立刻警觉地低头不语。
余光瞥见男人拉着女孩,心里直打鼓。
这瓜太大,她等不及要回备餐室好好和大家分享。
脸上还挂着标志性的微笑,耳边却响起男人低沉的冷笑。
“站够没。”她立刻上扬嘴角,笑得更深,再转身离开。
“现在可以了。”陈至诚手伸出来,故意小声说。
徐悠紧跟着陈至诚悄咪咪地往外走,生怕被人发现。
明明没做亏心事,却好像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恍然大悟,她气得推了陈至诚一把,嘟囔着“我回去了。”
转身向座位走去。
陈至诚没松手,直接把她带到头等舱。
另外跟随的三个人见他回来立刻起身。
其中一个瘦高个自觉地腾出座位到经济舱去。
“坐这儿吧。”陈至诚指了指身边。
“不用了。”刚刚经历过黑暗又暧昧的时刻,她需要冷静冷静。
太阳落山前最明媚的时刻,陈至诚眼里的光亮她敢直视。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舔舔嘴唇,裂开的口子已经干涸。
“过河拆桥。”陈至诚坐下不抬眼地抱怨,“原来你是这种人。”瞥向窗外不再看徐悠,一副爱走不走的样子。
手松开了,可脚下却有无形牵绊困住她。
徐悠突然举步维艰,下火车也是不告而别,现在这样确实说不过去。
她坐过去认真地看着陈至诚。
“谢谢你,可是我怕给你带来麻烦。”
一个死缠烂打的前任,一家经营不善的药厂,更有很多连她都难以描述的事情。
这些都拖着自己一步一步滑向深渊,倘若最终都要独自面对,她不敢再奢望依靠。
“已经是个麻烦了,你以为空姐怎么同意让我来敲门的,还有刚才那两个人,飞行要六小时,确定落地就安全吗。”
陈至诚虽不看她,可句句都在担心,徐悠再次联想到黑暗中的守护。
这个男人从来没把自己当作麻烦。
徐悠拿不准对方的意图,她不信一见钟情,日久情深都会变质更不要提一时冲动了,她不要再陷入情感纠缠。
“如果你能帮我,我也没什么好回报你的。”听到车轮声她暂时收声。
空姐恰在这时送来饮品“先生需要什么,矿泉水、橙汁还是……”
男人冷漠一回眸。
空姐立刻转向徐悠“二位要点什么。”
她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才好,这姑娘有点儿狼狈,但还挺好看。
徐悠不忍难为她,笑着一指,空姐忙不迭地递过两个杯子快速离开。
小心抿口水,她从未觉得一杯水能尝出自由的味道,而现在她正在品尝。
顿了顿又说“我没有家了……没有靠山,也帮不了你。”
这是她三年来学会的道理,在老宅遭受的奚落和白眼中学到的。
外公一家就是她的靠山,靠山一个一个倒下,除了自己不知道还能依靠谁。
她越说越没有底气,陈至诚同样没有回应。
他望着外面轻飘飘的云彩,神色淡然,可心里气。
陈至诚以为表现得很明显了,没想到小姑娘不信任。
只在黑暗中才能分得她难得的信任和依靠,一旦见了天日就各奔东西,他陈至诚就这么见不得光?
人生中他第一次感到失落。
从参军入伍到上任集团总裁没有一件事能让他如此挫败。
拳头握在脸侧,手指捏了又捏,徐悠猜他该是心情不好。
与其僵在这还不如回座位,再待下去都没面子。
她喝光杯中水,“走了。”
陈至诚突然霍地起身,一把拉住她。
不自然地凑到近前压低声音,“我不会要求你出卖、交换或牺牲,我的要求很简单,让我保护你。”
真诚而坦然,这样郑重的承诺说得像是卑微的乞求,希望这一次她能明白。
没有出卖、交换、牺牲,扔掉压在心头的沉重包袱。
这份守护珍贵得如春日的雨、夏日的风,她只是招招手便轻易地落于掌心,没有理由不收下。
万米高空之上,她不矜持地点了头,抛弃所有顾及,答应了。
这个男人身上总有一股令她无法抗拒的力量。
另外两个人始终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耳朵却支棱着听八卦,生怕错过一个字。
娃娃脸兴奋地转身,对上陈至诚杀人的目光立刻回头端坐,吓出一身冷汗,果然还是那个陈至诚,是他不配。
一件心事落地,陈至诚拉着徐悠回座位。
这一次换她靠窗子坐,陈至诚靠近过道。
飞机已经在云层之上,打开遮光板,一团团洁白的云朵像奔跑在河边的绵羊,是自由的感觉。
空姐端来配餐时她才收回目光。
面前小桌板上,一张折页未来得及收起,页眉写着“华济神州”的,这是陈至诚所在的公司吧。
记得上次行业论坛会他也出现,应该算是同道中人,或许永安堂的事他会知道些,所以才有信心帮自己。
不管对方知道多少徐悠都要先坦白,可陈至诚仿佛一点儿也不在乎“先吃饭。”
挑几块黄油鸡放到她的餐盒中,“怎么回家不到一个月就瘦了。”
刚刚徐悠抱他时明显感觉到没有在火车上有肉了。
徐悠确实饿了,从早上到傍晚只喝了一碗粥。
陈至诚给什么她就吃什么。
面前两盒饭空了,她才咂咂嘴“我吃光了,你再要一份吧。”
“不饿。”经常做飞机,陈至诚对航空配餐已经没了胃口,看着徐悠吃得香他更不由得心疼。
递过来一杯酸奶“下飞机会比较晚,困了你就睡一会儿。”
徐悠确实有个毛病——食欲困,吃饱了就爱睡。
这几日在老宅子每天想着怎么出逃睡不踏实。
如今已经在逃亡的路上又有信得过的保驾护航,上眼皮总是去找下眼皮。
她裹着陈至诚的西装,腿上盖着毛毯,没多久睡着了。
娃娃脸和陈至诚只隔一个过道,探头探脑地挤眉弄眼“诚哥,够速度的。”
刚下火车时陈至诚就让他去打听消息,没想到这么快就一起出差,看来兵贵神速不是没有道理的。
“苏北疆,你想留在海市驻外。”陈至诚低头翻看资料状似无意提起。。
怕吵醒徐悠声音不大,但已足够震慑,像是已经下了定论
娃娃脸苏北疆立刻求饶“诚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