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向石昊提供了不少信息，他们关系匪浅，月婵不意外，但石昊与帝冲的纠葛……
月婵只能想到来自仙殿的诅咒，但她不能问。修为天赋极高的人，才能隐约感知到来自仙道之花的注视，为了以防万一，诸多大教都会告知教中弟子在进入仙古之后的一些事情。
她如果问了石昊与帝冲纠葛的来源，那么七神下界之事便无法隐瞒，这是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补天教无惧魔葵园、冥土，但仙殿于补天教很有价值。
“罪血一脉。”月婵漠然以对:“石昊，你并不清楚你的先祖做过了什么，妄谈复仇。”
嗯？突然说这个？石昊在疑惑瞬间后觉得好笑，他偏过头去看清漪，意有所指，却又什么都不说。
清漪明白石昊这是什么意思，她暂时与石昊同一阵营，但如果说出石昊与帝冲结仇的真相，她离开仙古之后，天仙书院不见得会为她作保。
她不能说。
“石昊，罪州之事由来已久，你未必知情。”清漪看见石昊忽然露出笑来，止住了声音。
白龟从石昊身后探出头，好奇问:“罪血？你犯什么事儿了？”
石昊抬头看了眼天空，没有辩解的急迫，也看不见被污蔑的愤怒，仙古外的人都感受到从少年人身上传出的嘲弄。
“既然说由来已久。”石昊说得不急不缓:“不如边关再续，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帝冲在哪儿？”
“你不说，我也可以先杀你。”
他垂下眼，身后鲲鹏双翼显现，混沌气缭绕其上，弥漫周身，如云如雾，隐约可见雷光闪现。
“雷帝法？”月婵瞳孔骤缩，紧盯着石昊:“荒是你！”
石昊似笑非笑:“忘了你还不知道。荒是我，罪也是我。”
银白长剑撕裂空间，月婵拔剑而出，身化游龙，伴随明月，于剑鸣之中横斩而出。她不与石昊多言，在石昊表明身份之时，便代表她天然具有审判他的权利。
她是补天教圣女，惩戒罪血大凶，理所应当。
这一剑来得又快又突兀，石昊脚点水面，不退反进，五指间雷电跳跃，空手接住长剑，电作长蛇攀附蔓延，在剑柄处炸开。
月婵一声轻呵，手背龙鳞浮现，残缺真龙法运转，隔绝雷电，她抓紧剑柄，转动手腕挥剑竖劈。
银白龙鳞流转辉光，如月清冷，如仙恒长。石昊眼底生出一点金光，黄金熔铸成的璀璨沉入他眼中，剑招被拆解成一个又一个清晰的动作，每个动作又细分成符文运转，符文分成灵气运转。
世界在他眼中返本归元，宇宙骤然倒退，万物开始复现演化之路。
他双指夹住锋锐剑刃，顺势化力，从原始真解中习得的骨文顺着混沌气笼罩清冷龙鳞，如水浸润，无孔不入，拆解真龙法，截断灵气流转。
石昊歪头，指间用力将长剑从月婵手中抽出，随手丢在岸边。
“这就是‘天演’？”石昊自语，金光从他眼中消散，留下一片澄澈。推演、复现、重构，这种法门，可称通天彻地。
月婵不知自己为何体内灵气运转滞涩，但很明显，她现在远不是石昊的对手，从下界的分庭抗礼，秘境里可以一战，到现在不可抗力，才过去多久？
石昊现在才多少年岁？
她咬了咬牙，不想开口，也不知如何开口，石昊走到月婵近前看了看，雷电做锁链将她当做俘虏绑了起来。
“你若想杀那便杀，若想折辱……”
月婵还记得下界那些荒唐的交手经历，对石昊的靠近颇为抗拒。这让石昊神情奇怪瞥了她一眼。
“我有老婆。”石昊郑重声明，又问:“和离书要不要你也看看？”
“我老婆很好看，他最好看，所以我们最好保持距离，我很喜欢他。”
“……”
你有病吧？
月婵的想法难得和清漪达成了一致，清漪神情奇怪看着石昊，她看了看失去行动能力的月婵，问石昊:“你要做什么？”
“让帝冲过来找我。”石昊回答，他朝清漪摆了摆手:“答应你的我已经完成了，有机会再见吧。”
“那青月焰？”清漪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是想跟上石昊的脚步，但青月焰拒绝她选择了石昊，她不甘心，却无理由，就算心中有疑惑，现在也无法对石昊开口。
石昊伸手抓住同样被封的白龟，手里拉着雷电锁链，正准备随便找个方向离开，听见清漪的询问，他偏过头:“我大概知道青月焰在找什么，你若能得到那个答案，我会将它交给你，但如果有人能在你之前给出答案，那青月焰就是他的。”
长清或许也可以？“先生”这么多年的奔走，目的从来就只有那么一个，符合青月焰在寻求的答案。
石昊没有什么话可以和清漪多聊，合作结束，他转身就走。月婵离开前微有侧头，清漪见她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我不是你。
可我们做出的选择，一般无二。
还会再见的，主次身之间必然会有归一的结果。
月婵没有挣扎，石昊表现出来的实力已不是尊者境，不知道这样有大气运，历劫不死的人会点燃怎样的神火。
大赤天火般的火焰吗？月婵垂眸，修真界成王败寇，石昊得到这般令人艳羡的机缘，她也没什么立场去评价。
只是青月焰，究竟为什么会拒绝自己？那是青月仙留下的道果，她识海中的女仙毫无疑问是青月仙。
石昊将白龟放在自己身边，不曾解开封印，也没对白龟做什么，白龟窝在云里，飘在石昊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这仙药园原本是一个人的后花园，后来那个人走了，这里没人看管，才成了如今这副落魄模样。”
你管这漫布阵法，随处可见灵植异草的情况叫“落魄”？石昊瞥了白龟一眼，算了算了，这是仙古活下来的不死药，指不定真仙后花园就是这样不同凡响。
“灵药这些东西我都不吃的。”白龟继续感慨:“那都是杂草。”
石昊拍了拍它的龟壳，白龟疑惑，仰头去看这个少年人，听见他说:“那些不是杂草。”
好吧，形势比鬼强，你说不是就不是。白龟不怎么在意:“你准备去向哪里？”
“昔年仙古巨变，我只听闻仙王说过，‘沉一世之底蕴，生万古之光耀’，这底蕴是什么，我没听见回答。”
那场仙古末年的盛会，仙王共举，群仙赴宴，划南海一片，紫竹林间是尚未成长的明日，五色神光弥漫，道音渺渺直上九重天。
由无终仙王与六道轮回仙王牵头，先生作证，这个纪元定下他们可以留存后世的一切。
“沉一世之底蕴，生万古之光耀。”
石昊偏头看白龟:“你是被留下的？”
白龟不知为何有一瞬愣神，这让它没有立刻回答石昊的问题。白龟的脖子缩回壳里，轻声说:“嗯。”
“他取我的道果，却没有服用，最后力竭而亡。”
石昊转移话题:“你说青月焰到底在寻找什么？”
他身后的月婵竖起了耳朵，仙古外围观的人集中了注意力。让他们好好听听，青月焰究竟为什么选择了这个臭小子。
白龟眨了眨自己黑色豆豆眼，有些茫然:“你自己说过答案啊。”
石昊顿了顿:“啊？”
“你说你要当太阳。”白龟提醒，怀疑道:“你不会是说大话吧。”
石昊背着双手往前走，离开仙药园后浪迹平原上，四方空旷，微风拂面，发丝与红色绸带缠绕:“这算什么大话。”
“我不做太阳，难道指望别人点燃自己来为我指路吗。靠人不如靠己，能达成夙愿的也只有自己。”石昊解释:“所以我很好奇，青月焰的意识究竟是什么？青月仙会做出我这种选择吗？”
白龟摇头:“青月仙已经死了，小火焰生了灵智，但被遗憾干扰，由此成为执念。”
“说起来，青月仙的仙道烙印，怎么会在她的识海里。”白龟转过身，示意石昊去休息被他绑架的月婵:“青月女仙不信来世，转世不可能是她的本意，而你，小姑娘，你的仙道烙印甚至有了一丝活人气。”
“你们在做什么？”
月婵没有回答，石昊搭话，同白龟继续闲聊:“也许是复活真仙？”
“复活？”白龟笑了声，近乎讥讽，眼见月婵沉默，它便同石昊聊了起来:“他们以为青月仙是什么，怕死的胆小鬼，需要借助别人的躯体重现于世吗。”
月婵走得慢，她看上去顺从，实际上没有多配合，白龟讥讽她，她便把不痛快转移。石昊拽了拽手里的锁链，回白龟的话:“谁不怕死。”
你小子净说些大实话。白龟无言以对，无他，纵为不死药，那也是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