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章【】

一起出去旅游的事情由萩原研二那边牵头，诸伏景光就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现组织调查自己的痕迹，如今正有点儿蠢蠢欲动，又想将矛头指向乌丸财团名下的产业了。

不得不说，作为日本NO.1的龙头企业，乌丸财团名下的公司是非常多的。它不仅仅有直接控制的子公司，更有松散的、以乌丸财团名下各个公司为中心联系起来的各种公司，它们可能是乌丸财团某公司的上游供应商、下游整合销售，也可能是乌丸财团产品的购买者或忠实拥趸。

这就意味着，如果不考虑其在背地里做的坏事，明面上，乌丸财团给许多国民提供了工作岗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

这就是资本占据大量生产资料后，最让政府投鼠忌器的部分。明知道对方在暗地里做些足以让主犯被判几次死刑的罪行，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出手。

比如这次，如果真的将剑锋指向乌丸家族，那么当整个集团的最高执掌集团分崩离析后，乌丸财团还能保持如今的产值——持续每年支付高昂的税收吗？乌丸财团名下的公司是否会因此裁员或倒闭？其中曾经的打工人如今的失业者还能找到新的工作继续生活吗？他们能接受工资薪水和福利待遇的下滑吗？

如果人们找不到工作，可能会做什么事呢？认为生活不如意，又会做什么呢？

按照日本经济下滑的现状来看，恐怕会有不少烧炭放弃生命的人，闭门不出啃老的人出现。其实当局并不特别在意某一个普通人的死活。他们更担心的是，当一个人认为自己失去了一切，然后将矛头转向毁灭了乌丸财团的政//府，会不会造成暴力伤害事件？

就算不是针对警方及政//府公务人员的报复，又会不会对社会无辜的人群造成伤害呢？

如果典型的个人变为一个团体，而人数上升到让人难以忽略的地步呢？

社会的不稳定才更让人害怕。它会使投资者对该地的投资环境抱有疑问，会让犯罪滋生，也会造成政//府统治力的下滑。

虽然日本有很多//党//派争取执政之位，但从多年的竞选情况来看，战后多个党//派逐渐统合，最终以自//由//党和民//主//党合并的自//民//党（即自//由//民//主//党）长期执政为结果。

明面上如此，实际上呢？

日本国内依然有着三种类型的党//派，且每个种类内部还有多个党//派纷争。

以上层资本垄断阶级为主要组成的自//民//党当然是惜命且希望社会稳定的，何况乌丸家族的人脉本就在党内占有一席之地，很难说清究竟有多少人依附、倾向甚至受控于乌丸财团。

资本会自己攻击自己？

没有利益的事情，自然不会。

那民众会希望自己丢了饭碗？

那更不会。

就算是为了正义，动摇社会稳定的情况也不是诸伏景光所期望的。所以他只能缓慢地推进此事，将庞大财团上的毒瘤一点点剥离，然后使用其他零件替换掉其中腐//烂的部分。

当一艘船上所有的零件被一点点替换，最终所有的部分都被换成新的，它还是原来那艘船吗？

忒修斯之船悖论至今也无法解开，幸好诸伏景光需要的不是解开千古难题，而是在积木船中抓出捣乱的老鼠，并期待着船能开得更远、更好。

这艘船由谁来开，又是什么名字，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当然，刚生出开家公司的原因并非如此高深，他甚至没想到它居然能对长期任务起效。只是抱着试探性的心态进行的尝试。这就导致了，如今的走向实则不在诸伏景光的计划范围内，他甚至说不清自己有什么计划。

曾经的他也不过是个公安，属于第一线执行人员，而非高层管理。正义感能让他在卧底任务中保持向善的心，却不知，当真的获取了情报，上层会如何利用情报，是拯救受害者、挽救利益损失还是……是否都会用于“正义”的方向？

利益交换不全是干净的。

只要利益足够，某些人甚至能够将自己的队友、下属甚至领导“交换”出去。

诸伏景光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听从命令执行任务的人。他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但如果无法脚踏高处，又如何通观全局？

将自己从公安的角度摘出去，诸伏景光次生能看到的，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视角，最多是见识多一点的普通人。因此他根据现状做出的决定也只是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所做出的。

他无比庆幸，幸好在出手之前委托萩原研二开了家公司。听到萩原研二的各种反馈，这才知道工作岗位对于社会稳定的重要性。

进而想到需要增加就业岗位，将建立在违法犯罪之上的公司摧毁之后，让民众有工作可做、有饭可吃。

在那之前，诸伏景光只是一门心思想要逮捕建造起犯罪组织的乌丸家族罢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正在编写的代码，思绪突然一偏，竟然想道：【也许未来能成立一个游戏公司？】

本意是想要获取更多通关思路才制作的游戏，在收获到诸多玩家的青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也想要投桃报李，让玩家们获得更多快乐。

只是……他的职业规划从未往这方面偏过，哪怕一点点。

他正打算落笔，将这个思路写进记事簿里。突然，一双比自己双手肤色深些许的手落在了面前的数位板边，拍在了木质的桌面上。

诸伏景光眼角一跳，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他缓缓抬头，看向身边那个极有压迫感的身影。

果然，好友的脸色阴沉，衬得肤色更黑了些许，正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周身仿佛散发着黑气，正向着整个房间弥漫开来。

【光、光线都被吞噬了！】

诸伏景光张了张口，正想为自己挽尊，至少挣扎一下求个全尸。却见降谷零轻哼一声，指了指自己的电脑屏幕，扭头，而后就这么带着一身黑气走了。

诸伏景光愣了0.03秒①，赶紧看向自己的电脑界面。果然内部网络文件夹中，属于降谷零负责的部分已经上传完毕，图片被规范命名后静静地躺在其中。

看来是工作中摸鱼被抓包，所以努力工作的好友生气了吧……

毕竟约好了今天份的游戏进度完成，就到练马区的基地玩的。

练马区是许多漫画、动画公司的聚集地，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动漫并不算热衷，但有一定的了解。小学生年纪，如果一点儿动漫都不知道，就未免太不合群了。何况部分案件的受害者有留下死亡信息的习惯，如果是依据受害者年龄段耳熟能详的动漫进行加密，那么警察对此不了解就得绕个大圈才能破案了。

其实，更重要的理由是，同龄人都在谈这方面的话题。哪怕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不主动加入其中，可一点儿也不知道就有种被全世界排斥的感觉……

喜欢和对方一起玩，和只能和对方一起玩，终究是两个概念。

不敢再拖延时间，诸伏景光赶紧静下心来，将手中的代码完善。

由于之前萩原研二的邀约，他提前将假期里的游戏制作进程向前提了一点儿，这才造成想要出去玩的时候都得把“工作”做完。他们本就时间紧迫，又增加了工作量之后，降谷零已经向他抱怨过睡眠时间不足的问题了。

这样一来，工作时间开小差就显得格外罪无可赦。

他诸伏景光，才是想要做游戏的那个人哎！

这么一想，罪恶感又加深了。

诸伏景光赶紧噼里啪啦地码起代码来。

这一头，降谷零其实并没有那么生气。他只是完成了今天份的工作，想要催诸伏景光一下罢了。如果口头催促，诸伏景光很可能又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他这位好友想得多，却不会将苦恼的事情告知自己。

既然如此，还不如使用肢体语言攻击。

这方法还是诸伏景光教给降谷零的。说是刚卧底的时候，与降谷零等同期进入组织的外围成员初次见面，降谷零只是一个抱胸、用鼻孔看人的动作，就把很多人唬住了。

那时，诸伏景光笑着说：“zero那样子真把我吓到了，还以为是和zero长得很像的人呢。”

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都被骗过，必然也能骗过组织里的陌生人。

而欺骗也好，扮演也罢，想要让别人相信，就得先骗过自己。

降谷零就是这么尝试了一下，欺骗自己说“我很生气”，然后将这状态展现给诸伏景光。

果然成功了。

想到诸伏景光不知所措，深感愧疚，想要解释，最后却没有机会开口的样子。

【嘻嘻。】

虽然有点儿对不起好友，但……谁让诸伏景光摸鱼被抓了呢。

降谷零在门外捂着嘴偷偷笑了好一阵子，直到下楼都没有压下嘴角上翘的弧度。

诸伏太太在缓过劲来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去新出医生的医院工作了。倒不是说劫机事件对促进外出工作有效果，只是她认为救死扶伤的工作更能安定自己的情绪。

而且最开始辞去工作就有要在家带孩子的原因，现在看诸伏景光或是堪称半个亲儿子的降谷零，都是极有自我管理能力的孩子。两个孩子偶尔去厨房露一手，竟还真有点儿诸伏太太的风采。

大儿子诸伏高明今年就要参加大学入学共通考试，据说理想大学是东都大学。如果顺利的话，那就会来到东京，与家人团聚了。

诸伏太太终于可以放心开始自己的事业，这会儿见两个孩子情绪尚可，就正常去上班了。诸伏先生一早就出了门，整个诸伏宅中只有两个小学生在。

降谷零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喝完，又去院子里看了看花花草草和几棵爬藤植物。他第一次来诸伏家的时候，诸伏景光就给他指了如何从院子上下二楼。如今植物郁郁葱葱，爬藤植物若是结实，那么从二楼下来的道路就能又多一条。

墙外的水管是挺结实，只是毕竟不是专为上下楼而生，总觉得用得多了会把固定的螺丝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