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过境,北海道阴雨连绵。
在保镖的看守下,鹿野傲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天色黑沉,这是渡野号火车发生枪击案后的第二天夜晚,他的父母仍未归来。
外祖家似乎出了什么事端,鹿野涟子从警局离开后就去了秋田县,在电话里,鹿野傲一能听出母亲声音哽咽,但强装着无事发生。
他听信任的佣人说了,舅舅不知所踪,母亲大闹羽生会社,强行中止了舅舅新投资的几个项目,却发现家族里大半的流动资金已经被转移到海外。
鹿野傲一毕竟是个侦探。从火车上得到的信息里,他判断出羽生斐务的皮囊下已经换人,顶替者在事情败露后逃跑,留下一地烂摊子。
那个人甚至在前几天的视频通讯里,和鹿野傲一约好了去鹿野科技的企业大楼游玩。
窗外雨水嘀嗒,初中生少年裹着丝绸被子,烦躁地翻过身,下一秒险些跳起来。
墙边的落地灯旁,一道黑影静悄悄地立在那里,不知看了他多久。
现在装作熟睡的样子已经晚了!
鹿野傲一下意识将手伸到松软的枕头下,去按紧急呼救装置。
黑影如闪电般瞬移到他面前,一柄长刀轻轻松松地制住了他的动作。
那是挂在墙上的装饰物。母亲鹿野涟子受祖父影响,也喜欢收集江户时代的工艺品。
鹿野傲一知道家里的刀具都没开刃,他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会继续动作。
“你要做什么?”如果要杀他,不该拿这把刀才对。
黑衣人轻笑了一声,凉得像秋夜簌簌的风。
鹿野傲一过了一会才察觉到,确实有掺杂着雨水气息的风萦绕在室内,潜入者并未关上窗户。
一个方块状的小铁疙瘩被丢到被子上,归还的人说:“很优秀的小发明。”
鹿野傲一伸出手检查,机械眼已经完全损坏了。
他十分安静。无论是家中未除尽的内应,还是昨日因黑客攻击而损坏的常用电脑,都告诉他最明智的行为就算不要反抗。
乌城曦将日本刀收回来,随手放到床头柜上,轻声说:“不管你在那天看到了什么,都只有一个选择,将嘴巴缝成一条线——就像那个。”
她指向安静躺在床铺上的棕色泰迪熊。
鹿野傲一感知到了以前几乎没见识过的危险气息。上次见到这样随时都能将人粉身碎骨的气场,还是在沃克群岛的底下洞穴里,一位女特工大杀特杀。
小学生柯南被害的那天晚上,服部平次和白马探四处找人,他也在操纵机械眼帮忙,却正好撞上案发现场。
他尽可能镇定地回答:“我那天什么也没看见,我用自己的性命发誓。”
黑衣女人很满意他的上道,留下一句“Good night”,如鸮鸟般轻盈地离开。
鹿野傲一将废弃的机械眼藏进泰迪熊的肚子里,拉上锁链。
他在心底说:“晚安,或许是……马普尔小姐?”
十一月二十日,鹿野科技原掌权人鹿野夫妇让渡手中的全部股份,日本北部最鼎盛的科技研发公司正式宣告易主。
上司公司的资产变动不是小事,交易双方面临证监会的多轮质询,企业内部亦有一部分股东抛股跑路。
当大部分事情尘埃落定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周。
鹿野夫妇还是心存侥幸,趁着举家搬迁的时候,想将他们最核心的研发团队一并带到海外去。
这部分的研究涉及军工,最初的开发资金来源也不清白,日本公安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他们得逞。
安室透不眠不休地奔波了三天,将藏匿各处的研发团队成员一一揪出来,又和他们签订了全新的聘用合同。
没人能对千万年薪和HK-P7M8说不。
这天深夜,加班搭子找到了机会碰面。
乌城曦将几份文件搁到桌子上,启动办公室里的咖啡机:“证监会的人刚走,神奈川的工厂不会停工,薪酬全体提一成,但他们的厂长还是跑了。”
“那是鹿野社长的心腹啊。”金发青年反手关上门,从对面肯定的视线里确定没有监听,接着道,“两年前我做任务的时候和那个厂长打过交道,从那之后公安就在盯着他,走私的证据记录会持续更新。”
“还有个人的失踪案更迫在眉睫。”
乌城曦接过那页官方文书:“藤山志海……鹿野科技高级工程师,失踪七天,今日下午由家人报案?”
“我本来以为他是和同事们一样,听从老东家的要求藏起来了。”安室透拉过椅子,在办公桌前坐下,两手交叉。
“直到今天,藤山小姐去到父亲藏身的公寓送口粮,发现那里的米面基本没动过——这是真正的失踪案了。”
藤山可以说是鹿野科技的核心研究员,因为主攻领域特殊,身上的价值难以估量。
安室透面色平稳,不像太着急的模样,或者说,普通的调查已经没用了。
“你有怀疑对象吗?”乌城曦端着托盘过来,将两杯冰咖啡放下。
“多谢。”他道谢后拿起一杯咖啡,感觉其间的苦涩气味格外提神醒脑,“不如说,我们各自的工作也是为了追查同一个目标。”
乌城曦说:“这几天我在想,乌丸莲耶让我接手鹿野科技,也是因为发现了端倪,要趁势打压另一拨人。”
那个原本潜入羽生家族,又借羽生斐务的身份接近鹿野家的人。
她按下办公桌的操纵面板,荧兰色的光屏投射而出。
“从头看。”
十一月中旬,白桦展览馆举办庆典那天,乌城曦去拿羽生家暗线辗转寄出的东西。
那名暗线连汇报的短信都没打全,就点击发送了。
安室透看向投射出的两方屏幕,一边是手机界面,一边是副大宅的平面图。
手机界面的上端是备注:日本部1994-05。
短信内容是:“十二日二十一点,雨,如期打扫羽生宅花园,忽听藏书阁阁楼异动。几分钟后,从窗户里掉出一把短刀,我想收集上面的血样。”
乌城曦解释说:“羽生家的老宅位于秋田县,占地广阔,这名暗线之前传给我的情报提过,后花园的藏书楼里有个密室,和各处暗道相连。”
短信后半段是:“楼顶有血留下来,探出一双眼睛,我意识到被发现了,决定出逃,然后”
没有然后。
乌城曦随后派人去秋田县,羽生府邸一切如常,暗线连尸体都没留下。
被巨资收买的司机透露,老宅确实有几个佣人刚刚失踪,但他们以为是家主手痒,犯了老癖好,所以都在帮忙遮掩。
“我那时意识到,羽生家可能有人死于暗杀,还被冒名顶替身份了。”
安室透说:“顶替计划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但行动不该这么仓促,以至于被从外察觉——当时大概有意外情况。”
羽生成雄和他的长子死在三年前,剩下的直系家庭成员只有一位无后的老叔伯,和羽生斐务、鹿野涟子这对兄妹。
安室透和乌城曦启程去北海道前,其实也不确定被顶替的到底是谁。但在火车上,羽生斐务缩手缩脚,让他看出几分肢体的不协调。
“我们可以推断一下,羽生宅到底发生过什么。干邑白兰地为人十分谨慎,家里的佣人都经过多年检验,所以我倾向于杀人者是近期潜入的。”
乌城曦用指尖划到上一条短信,那是暗线前两个月的汇报——羽生斐务听到冰酒回国的消息,严查属下和东京有无往来,劝朗姆少与她打交道,还和姓八咫的某个好兄弟打电话抱怨。
后来朗姆死了,八咫会社倒了,羽生斐务一边哭坟,一边收敛他们残留的势力。
安室透将一个文件夹抽出来摊开,这是八咫会社宣告暂停运作后,跑路到羽生会社的人员名单。
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张半身照上。
那是个扎着干练高马尾的年轻女性,皮肤微黑,高鼻大眼,望向镜头时炯炯有神,笑容真诚。
八咫江右郎的最后一任秘书,小川丽子。一个月前羽生斐务的私人助理车祸身亡,她被选为新任助理,有出入羽生宅的权限。
雨夜里看不分明,但安室透在人皮面具脱落的时刻牢牢盯着那个伪装者的侧脸。
“应该就是她了。”
乌城曦之前就整理一遍线报,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这位人之前和我见过一面,伪装能力不弱。”当时在潘多拉商场中寥寥一面,乌城曦确实没发现异常。
金发情报员在心里过了一遍未见真容的代号成员,“能长期做一份日常工作,可以跨区调动,不是行动组或情报组的人,又是女性身份——Vin rose?”
乌城曦点头:“玫瑰葡萄酒,武器研发组的人。”
“和外联组一样,我鲜少听到这个部门的名字。”
安室透将光屏上的平面图抹除,转为手绘板随意涂鸦。
乌丸集团规模庞大,派系林立。
乌丸莲耶牢牢把控着医学科研组,不容许任何人染指,其余的精锐人员则汇聚在武力部门,由琴酒把控。
朗姆咬紧了情报交易的肥差,兼管组织大多数的外围人员,形成情报与后勤体系。
黑色的巨物在地下积揽财富,向天光浮起。于是由外联组打理财团事务,形成明暗交接的洗钱链条,再和同样追寻永生的世界树组织打打交道。
相较这些部门,武器研发组人员数量最少,各国分部活跃的代号成员也没几个,几乎成了透明部门。
“这些年武器研发组空烧经费,发明却没做出多少,琴酒都更偏好于和海外的军火商交易。”
乌城曦说:“但他们有个从未露出真面目的高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