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村子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像是末日来临前的深夜，四周幽森寂静。

沈玉尘一路小心翼翼，确保没有人盯梢，悄然来到安置伤员的屋子。确认阿言不在后，轻轻推开木门，准备溜进去。就在门快要阖上的瞬间，突然，一只手猛地伸了过来，牢牢攥住门板，死死不让他关上。

沈玉尘心头一紧，下一秒，那只手径直把门推开，默逸风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沈玉尘：“……”

他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会来，但这时机卡得也太刚好了吧？还一声不吭，摆明了是故意想吓他。

他没好气退开一步，懒得理会，转身去查看伤员。默逸风不紧不慢地关上门，随后走到他身边，点燃油灯，微光照亮了屋内的一角。“还以为你会来得更早点。”

沈玉尘低头检查着面前的伤员，头也不抬地回：“我总不能一入夜就直接过来吧？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白天的时候，历练的弟子们商量后决定先休息一晚，第二天清晨再行动，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受害者，甚至如果运气好，主谋可能会直接盯上他们，这样就能顺势把人揪出来。

沈玉尘刚才等到所有弟子都睡熟后才偷偷行动，默逸风则是从领队那边溜了出来，反正没人管得住他。

默逸风一边提着灯，一边看着沈玉尘检查伤势，随口问：“你觉得他们这个方法怎么样？”

这原本就是弟子们自己想出的计划，领队们不能过度干涉，除非真的出现性命危险，否则历练就没意义了。

沈玉尘仔细观察着伤员的身体，果然和默逸风白天说的一样，除了头部的致命伤外，其他地方毫发无伤，就连个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对于默逸风的问话，他随口回：“不怎么样，挺不错。不过嘛……运气好的话，在村民全死光之前，应该能碰巧遇上主谋吧。”

收到这样的回覆，默逸风“噗哧”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油灯的火光随着他的笑意轻轻晃动：“你既然这么想，怎么不当场说出来？”

沈玉尘懒得解释，反正那群年轻弟子多半不会听他的建议，还不如自己动手查得更快，早点解决，早点离开这个诡异的村子。

正说着，他的手摸到伤员头部后方有个洞口，不大不小，刚好能塞进三根手指。他朝默逸风示意了一下，让他把油灯凑近点，明光照在伤口上，沈玉尘这才看清伤口的全貌。

头上的洞口边缘异常平滑，没有丝毫破裂或凹凸，不像是被钝器砸出来的。

到底是什么方法，能让一个大活人毫无反抗地站着，让人活生生凿开头颅？

“怎么样？很神奇吧？”默逸风不知不觉靠近，几乎贴到他脸颊旁。

沈玉尘淡淡瞥了他一眼，没理会，就着光线，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布条，小心翼翼放入洞内，再慢慢抽出来。

整个过程，默逸风看了都皱眉。

沈玉尘拿起布条看了一眼，神色不变，仿佛早就料到结果：“可以走了，确定他们已经死透了。”他晃了晃手中的布条，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鲜血或杂物。

正常来说，头上被开这么大一个洞，肯定必死无疑。但既然白天黎钰木他们说这些人还有生机，他亲自过来，就是为了证实这些到底是人是鬼。

而方才的布条证明了他们脑袋里空无一物，或者说，已经被人清空了。

默逸风笑了笑：“易尘，你胆子真够大的。之前是干什么的？”

沈玉尘中规中矩回答：“随便在民间做些杂活，见得多了，习惯了。”

默逸风吹熄油灯，沈玉尘正要轻手推开门，，突然一声咳嗽在屋里响起。

沈玉尘动作一顿，现在灯灭了，四周漆黑一片，他不敢贸然行动，压低声音问：“你咳嗽？”

默逸风：“……没有。”

“咳！”

又来一声，这次的声音更明显，在黑暗中无限放大，两人都清楚地听到了。

沈玉尘浑身绷紧，指尖微微一动，立刻掐出照明术。白色光球飞快浮起，将四周一寸寸照亮。

随着黑暗渐渐被光明吞噬，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伤员......

全都不见了。

沈玉尘眉头一皱，随着光球升起，照亮房间，他看到那空荡荡的木床旁，全都站着人。

准确来说，是所有的伤员都站了起来。

默逸风瞥了一眼，无奈地笑了：“这么大阵仗？”

沈玉尘全神戒备，暗暗退后一步。最远处的伤员猛然朝他扑来，像是感应到猎物即将逃脱，一瞬间，其他伤员也纷纷动了起来，朝他们两人冲来。

沈玉尘侧身避开，准备擒下一个，但更多的伤员像失控的野兽一样扑了上来。

拳打脚踢间，两人发现这些人跌倒后居然又能立即爬起来，像是一群没有血肉痛感的活尸，只知道攻击活人。

沈玉尘低声咬牙：“默……剑尊，用剑！”

默逸风的手脚没也有闲着，一拳一个村民，听到沈玉尘指示：“你确定？”

“砍！”

像得到解封的利剑，赤金剑应声出鞘，灵光闪动之间，沈玉尘面前的一名村民的腿被削断，血溅满地，跌倒在地。其他村民被赤金剑的灵力捆绑，动弹不得，失去活动能力。

沈玉尘的目光落在被砍掉双脚的村民身上，膝盖以下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那是活生生的腿。

难怪黎钰木他们会误判，因为这些村民的身体的确还活着。

“但大脑被人抽干了，所以他们其实已经死了。”沈玉尘低头看了眼那截被砍下的腿，语气淡然。

默逸风收起长剑：“所以这些只是空有血肉的死尸？是村民做的？”

沈玉尘摇头：“还不确定，但有一个人应该知道答案。”

两人对视一眼，脑中同时浮现出白天一直在旁监视的阿言。

他似乎对村民的变故有所了解。

.

次日清晨，一声凄厉划破义宁村的寂静。

“啊！！！！”

次日一早，阿言的叫声传遍整个义宁村。

弟子们被惊醒，纷纷循声赶来。房间中央，阿言声嘶力竭地吼叫，一脸崩溃，他面前的是一张空白的木床。

“怎么回事？！”

阿言没有回答，整个人像是陷入疯狂。

很快，有弟子发现床上的村民不见了。

“嗯？他是醒了吗？去哪了？”有弟子天真问道。

站在后方的领队们表情复杂，却也没有打断弟子们的猜测。

沈玉尘和默逸风最后才赶到，黎钰木见他们来了，低声道：“你们来得正好，有个村民不见了，你们有线索吗？”

沈玉尘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他刚进门后便一直观察阿言的表情，虽然对村民的消失表现得极为激动，但细看之下，他脸上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这不像是惊慌，反而更像是在掩饰什么。

秦枫提醒后，弟子们终于意识到，村民不是自己醒来离开，是被人带走了。

这时，沈玉尘凑近黎钰木，低声说了几句话。黎钰木闻言，环顾四周，惊道：“大家快看，房间里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应该是有人强行带走了村民。”

话一出口，弟子们终于注意到房间的异状，开始推测：“如果对方今晚还会来，不如我们守在这里，等他再来！”

话音一落，阿言的脸色骤变：“不行！”

屋内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直直地看向他。

沈玉尘站在最外面，眼神却是最玩味的。他要的就是阿言的这个反应，现在已经能确定，阿言对这一切心知肚明。

但问题是，为什么他要欺骗弟子们，故意隐瞒村民的异状？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除非这正是他们的目的。

“其实刚才我在村里的小林子里，看到有个摇摇晃晃的身影。”黎钰木突然开口，“会不会是带走村民的那个人？

阿言的神色再次变化，怔怔地看向门外，随即找了个理由，急忙将众人支开。

弟子们围着黎钰木，激动道：“黎师伯！是真的吗？你真的看到那个村民了？”

黎钰木呆呆的眼神瞬间回神，面对成群的弟子，他茫然点头。

刚才他说了什么？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茫然转头，看向沈玉尘，见沈玉尘和默逸风对视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黎钰木的这番话，是沈玉尘暗中用金丝操控他说的。

默逸风，沈玉尘控制不了，但黎钰木这样的单纯，还是可以的。

现在，他和默逸风悄悄跟在阿言身后，发现他没有往林子的方向去，而是走向另一片空旷的土地。

沈玉尘不动声色，他倒要看看，阿言在得知那个死活人消失后，究竟想做什么。

刚迈出一步，默逸风忽然伸手拦住他，“等等。”

阿言不知何时停在不远处，低头看着地面。

沈玉尘蹙眉：“他在看什么？”

默逸风神情复杂，眼看着下一秒阿言原地蹲下，开始刨土，他才跟沈玉尘道：“昨晚你让我处理掉的那具尸体……我就埋在这里。”

沈玉尘猛地扭头，看着默逸风，再看向阿言的行为，难以置信：“他在找那个活死人？他怎么知道你把尸体埋这里了？”

默逸风不答，他也不知道，语气低沉：“现在，我开始怀疑……他会不会也是同类。”

沈玉尘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阿言与他几年前见过的那个人模样一模一样，然而，情绪时常过于激烈，又好像有些微妙的不同……

这个村子，果然问题重重。

很快，阿言从土里抽出一条断腿。

他放下断腿，继续挖掘，直至所有散落的肢体都被挖出来。然后，他对着一块块肢体做了个诡异的动作。

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断肢的伤口。

沈玉尘毛骨悚然。

下一幕，那具被分尸的尸体突然开始抽动，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拉扯它的血肉，让它重新拼凑起来。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肢体，在短短片刻间复原成了完整的身体。

阿言摸着村民的身体，像是在确认是否还有损坏之处。随即，他的手指猛地指向沈玉尘与默逸风藏身的地方。

沈玉尘没有轻举妄动。照理说，他们藏得很好，阿言不可能发现。

那名村民一步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当他走到暗处时，没有停下，而是直接越过了这片空地，消失在尽头。

沈玉尘才松了口气。

但经过这次跟踪，他们发现，阿言在这件事上有很大疑点。

他们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回到村子的大街上后，开始向村民打探消息。

弟子们早已询问过村民关于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他们的回答与委托上所描述的亦无差异。

但此刻沈玉尘看着这些村民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们的表情太过一致，眼中少了活人的灵动，像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空壳。

更让他在意的是，几年前他来过这个村子，当时见过的熟面孔，如今一个都不在，除了阿言，其他人好像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弟子们讨论后决定，今晚就出手抓住幕后黑手。虽然行动细节还没完全敲定，但比起干等犯人出现，这样主动出击的计划已经算是进步了。

时间转瞬即逝，夜幕悄然降临。

一群弟子聚集在村子的大道上，聂玥举着火把，望着众人：“现在分成两组，一组去林子里，一组潜入村民的屋子里搜查。”

话音刚落，原本还争论不休的弟子们瞬间安静，对她的安排没有异议。

站在一旁的领队忍不住摇头，对这一届的弟子不抱太大期望。

幸好，在分组时没有再出现争执，沈玉尘被分到负责搜查房屋的那一组。

“搜屋组还差一个人。”负责清点人数的弟子道。

“我来。”

“我去吧。”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发声的两人。

秦枫和默逸风目光交错，眼中闪过异样的感觉，这场面，总感觉似曾相识的。

众人意外，平时不争不抢的两个人，没想到这次竟同时主动请缨。

最终，由于另一组还缺一名领队，默逸风只能死死盯着沈玉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