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拿着前面传来的消息,李胜心中已经忐忑不安,谁都没有告诉,独自一人过来李温琼的宫殿之中。
他过来也是为了问一些事情,一些心中有些疑虑的事情。
良月正要行礼,被他用手势停住,走进去看见酒儿在书桌之后拿着毛笔,神色沉静,周遭事情都与她格格不入。
如果能让酒儿一直这样就好。
平静的抽离一切不好的事,这是行娘的愿望也是他的愿望。
“酒儿,浑诺已经走了。”
李腾的声音让李温琼抬起眼,看向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良月,“阿耶过来,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
她将毛笔放下,端详着自己刚刚完成的画作。
“最近事情也多,儿好久没有提笔练字画画,阿耶要不要看一看儿如今的状况?”她邀请李腾走过来看一看。
“浑诺的事情,你没有一点表示吗?”李腾原本依照惯例夸她,见到成果也说不出口,沉默了片刻还是问道。
李温琼终于是放下心,回到这个时候的字迹确实不太容易,语言上没承认,动作上倒是给了李腾一个靶子。
“走之前人看起来不还很精神嘛。”李温琼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李腾的神色由温和变得凝重,酒儿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既然敢这样对待外国使臣,便是做足了打算。
幸而对方并没有说些什么。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只是将浑诺的死因归咎于意外,好像没有人发觉出来他在长安之下,落了水。
方佑在他的身边琢磨这件事,明里暗里也再说会不会另有人有所图谋。
“这件事要是追查下去,你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吗?”李腾叹了口气,想要让她收敛一些。
面前的女儿已经及笄,发髻上面插着他送的玉簪和金钗,交相辉映。
一双与她阿娘有着相似形状的眼睛明明暗暗,多了一些他不懂得东西。
唯一确定的就是——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李腾没有怀疑她的性情变化,在她每一次昏迷沉睡的日子,他总是祈祷只要酒儿的身体平安,就算她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
这是他对酒儿的补偿,也是对行娘的补偿。
“儿想要办一件事情。”李温琼终于将她的意图亮了出来。
是一幅画,画中几艘龙形的船,依稀是在推波前行。
“还未到端午,你怎么就想起来赛龙舟?”李腾有些心痒难耐,李温琼不会画人,只是这场看起来盛大的赛事怎么能少了人,步随心动。
他来到桌子面前的将毛笔拿起,李温琼自觉退位,让出一大片位置供阿耶落笔成画。
几个墨点在他手下不消几笔就变成了穿着衣服的小人。
“听闻南郡那里举办这场赛事极为盛大,儿想在京城也办一次。”李温琼又指她画的碧波楼,让李腾在上面也添一些人。
“样式就按照儿画的这个模样,要分毫不差,”李温琼随手掠过已经干涸的纹样,“船身、船尾,还有这个水道。”
“呀,”她摇摇头,水道的绵延不绝似乎突然断了,“儿还没画完呢。”
“这种事,阿耶让工部过去督办,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李腾还不清楚李温琼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
“您都猜到儿的转变,怎么不想到别的事情?”
李温琼歪头看向李腾,指了指她特意画的唯一一个还算得上人的话,那人腰间挂着一个鱼袋。
样貌有些熟悉。
李腾霎时明白。
后一个月的朝堂,起了一点点涟漪,一群文武官员的男子之前,身穿鹅黄色衣裙,头戴玉钗的公主殿下站在文官之首。
原本站在这个位置的李胜不甘心的站在她的身后,十指握拳,掌心凹陷。
说来可笑,这位公主殿下进入朝堂,完全是头上的天子一拍脑袋想出来的。
自顾自让她走上来,连衣服都没有准备。
朝臣哗哗之声,静了下来,因为这位公主殿下半点没有窘迫之意。
不说别的,只是公主殿下站在上面,就莫名的让人信服。
而据她所言,不过是为了玩乐,还将自己玩乐的图搬到了大堂之上,一副以碧波楼外面之湖为起点和终点的端午龙舟赛,就这样开始准备。
然而一个月的时间,仅仅凭借现在的人手,怎么能够勾连其其他水道,甚至还要容纳几艘这样的船并行。
现在远处的动乱之声,此起彼伏。
“李温琼,你竟然还是只想着自己玩乐,不看看外面吗?”李胜走出,在李温琼等待人毛遂自荐帮她一点忙之后。
盛仆射和赵仆射站在二位殿下之后,似乎是在默默给两位撑腰,但其中有多少虚情假意,也就不得而知。
“公主殿下近日来风头正盛,看起来脸色也好了不少,让我这个做舅舅的颇感欣慰?”赵仆射对李胜的发言惊愕主。
上面的李腾也不知所措。
“这外面还有什么事?”他这句话让多少人瞪了赵禹。
赵禹只好出来打个圆场,“陛下,只是一些宵小之辈不足挂齿。”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长平所言,工部就全力协助为好。”
这段话说出来,方佑眼疾手快地宣布了退朝。
一些武官看着这些人低声暗骂。
“舅舅像是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外面真的有起义吗?”李温琼歪着头问道。
“这种小事,就不需要公主殿下操心。龙舟赛也就只有一个月,殿下还是关心这个为好。”
“多谢舅舅挂怀,那个时候还希望您一定过来捧场。”李温琼点头退下来。
李胜跟在他后面,目光不善。
这个皇妹一直隐隐让他觉得不快,明明自己更加年长,却总是觉得她更成熟,不停的折磨她,也只是得到了片刻的舒心。
而现在,这个人就是再给他添堵。
“皇妹不好好养身体,来这里做什么,朝堂大事,岂是一个女子能够摸的透的。”李胜收拾心情,出言喊住了李温琼,前些天因为出言不逊被舅舅教训过。
他努力摆正自己的脸,让人看起来更加积极稳妥一些。
“现在上面的人都是做的大事吗?”李温琼笑笑,“我只做一些小事,算不得什么。”
这个软硬不吃的东西。
这位如今大出风头的公主殿下,今日谏言,就是办一个端午龙舟赛。
这么劳民伤财的事,怎么就没有一个人出来反驳。
李温琼闷声笑道:“这一场船会比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需两三天便可。”
“皇兄届时也可以来参加。”她点头说道。
今天祖父让她过去说一些事情,李温琼摇头感叹,怎么也躲不过去。
这些天不光是醒来之后的动作,以及针对碧波楼和使团的事情,也要给祖父一个交代。
打人的人还是从祖父那里借出来的。
“今天又做了什么好事?”叶战见他眼睛里都是笑意。
“也没什么,只是提议一嘴让端午之日做一个龙舟活动,就是在城外和城里的河道上面。”李温琼说道。
时间应该就是在五月的上旬,这个时间段可以用来整修河道,以及为了城中容貌改一些东西。
有这个名头在,她超出来一些也无可厚非。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地方,李温琼想用别的方法这样做。
“你突然做这些什么。”
“你这么声势浩大,姓赵那小子不找你的麻烦吗?”叶战说道。
“赵仆射吗?”李温琼笑着说道,“不久以后,他就顾不上这里了。”
“而且只是一个小小的龙舟赏会,碍不了别人的事。”李温琼说道。
“你觉得碍不了别人,可不妨碍有人不这么觉得。”
叶战将李温琼的计划说出来,“举办这样的事,六部当中还是要抽调一些人过来。”
“你要涉及到他们的工作当中,才能为后面的铺开一层道路。”叶战想得更远一点。
“还有,浑诺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叶战直接问的。
“没有直接关系。”李温琼说道,“我只是给一个人看清了机会的可能。”
“祖父,你盘问孙儿盘问够了吗?”李温琼刚一坐下,就要面祖父的狂轰滥炸,她还一口水也没喝呢。
叶战摇摇头,看着不掩藏自己而锋芒毕露的孙儿,真是不明白有这样能力的孙儿,突然转变念头是为了什么。
“你想问的这件事,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李温琼回应了祖父没有表露的疑问。
“我一直在想,被人逼着上去还不如自己主动追求。”李温琼看向精神矍铄的祖父,“我希望祖父能够看着我,也看着这个大唐。”
“你是经历了什么有这么大的态度转弯?”
“没什么。”李温琼摇摇头,不想要将自己上辈子的经历和虞寄书一样用梦作为掩饰。
所以她会选择闭口不言。
“孙儿已经答应你的要求,就不需要细推原因。”李温琼哈哈笑过。
“没有一颗仁政爱民的心,是做不好那个位置的。”叶战说道。
“但我可以装成有一个。”李温琼握住自己,“拿着太宗作为榜样,孙儿应该不会太差。”
“连这一层面都想好了,酒儿你是有预谋的。”叶战微微有些赞赏,这样的孙儿想要往上走,自己也一定要帮她一把。
而他也要仿照太宗身边的谏臣,时时刻刻约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