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来过,说祝英宁连日操劳加突然激动导致的昏厥,好好休息就没事。祝威谢过,送他出去。
将至傍晚,祝英宁醒来,迎面见着自家小妹,疑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舅公身体好些了,娘就带我回来,她听说你忽然晕倒,差点吓坏了。”
“晕倒?”
祝英宁想起自己晕倒前听到的事,一把抓住小妹的胳膊,“英台,文才要回来了!我们打胜仗了!”
“我知道,大哥,祝威都跟我说了。”祝英台看上去也有些兴奋,“你好好养身体,别让马公子担心。”
“嗯,我知道。”祝英宁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英台,他们都要回来了。”
他又想起下午的事,跟祝英台说了,祝英台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出趟门,哥哥居然去办了这么大的事。
“方世伯没有为难你罢?”
“没有。他和耀祖描述得一样,看上去凶,人很随和,只要他真愿意帮忙,我们就能平静很久。”
“希望如此。”祝英台又道,“这样大的事,你居然没带上我?好歹我能给你壮壮胆子。”
“我想着尽快解决,方世伯那边的人一来,我就过去,没时间等你回来。更何况,我哪里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倒是。你饿了吗?饿的话,我让他们给你送饭来。”
祝英宁道:“好。”
吃过晚饭,祝英宁又看了会儿书,而后洗澡睡觉。
一夜无梦,轻松自在。
大捷的消息早早就传进马府,但马太守出公差不在家,等回来时听管家提起,说自己早从同僚那儿听来。
“老爷,那其他大人可有提及公子的事?”管家问道。
提到这个,马太守的笑容就藏不住,“说是文才效仿当年霍将军之法,点了一路人马奇袭,杀了敌方一个措手不及。圣心大悦,想必赏赐不会少。”
“公子果真是天纵英才。只是……”
“只是什么?”
管家道:“公子若回来,必定要去见祝英宁。他二人一见面,公子势必会得知近日的事,要是祝英宁再蛊惑几句,只怕公子会听信谗言,与老爷您对抗。”
“对抗?本官可是他爹!”
管家道:“可祝英宁此人巧言令色,不可不防。”
“宵小之辈,掀不起风浪。不提他了,本官今晚要住佛堂,你去安排罢。”
“是。”
给府中的人下过命令,管家返回房中,坐在桌前越想越不舒坦。
要是公子真知道最近发生的事,基于老爷官职和二人父子亲情,他不见得会直接对付老爷,很可能会将矛头转向自己和侧夫人。
侧夫人是死是活,他不在意,但自己可不能有事。
他又想,要是断了公子和祝英宁的感情,让他们交恶,公子是不是就没有理由为其出头?
管家双手用力一拍,笑容狰狞。
“祝英宁啊祝英宁,可别怪我心狠,怪只怪你偏要这么贪心,非想当我们的少夫人。”
*
自打听到大捷消息,祝英宁是看什么都顺眼,做事更加有劲,眼见他老爹脸色一天天红润,食欲也逐渐恢复,更是高兴。
“我就说吧,文才真就是福星。”他美滋滋地对祝英台道。
祝英台望天,“你这两天十句里有八句在提马公子,不会累么?”
“夸张了不是,哪有这么多?”
“我都给你记着呢,要不要背给你听。不对,我还抄写下来了,银心,去我屋里拿来罢。”
“是,小姐。”
祝英宁叫住她,“你还真去啊?听英台乱指挥。”
祝英台道:“什么乱指挥?我说认真的。”
祝英宁朝她皱了下鼻子,说道:“你要是觉得我提得频繁,那我就少说点。对了,外头最近有什么热闹吗?说给我听听。”
“最近大家可都忙着庆祝打胜仗,好些商铺都在打折,我们家的也打,听娘说生意慢慢恢复正常了。”
“那就好。”
“对了,刚才小翠从外头回来,说快活坊跟听弦楼好像闹矛盾了,快活坊的人去那儿大闹了一场。”
快活坊正是方老板那家赌坊的名字。
祝英宁问起矛盾由来,祝英台道:“说是有人去听弦楼躲债,快活坊的人去抓他,一来二去就闹起来了。不过这两个地方本来就积怨已久,又不是第一次争斗。”
“不过,坊间传那个欠钱的人是马家侧夫人养的小白脸,住听弦楼很久了,就是她给安排的。”
祝英宁诧异,“真的吗?”
“不知道。我是觉得不太可能,马太守什么人,能眼睁睁看自己的小妾给他抹黑吗?”
“这倒是,而且马太守耳目众多,要真有这么个人存在,怎么可能会留到现在,而且还被人传闲话?他可是个极其要脸的人。”
祝英台说:“不管了,他们家乱套,我们看戏就行。我巴不得他们内斗,不然成天闲着就知道想阴招对付我们家。”
“对。他们尽管斗,斗到两败俱伤都行,只要别波及文才就可以。”
“哥,我真让银心去拿东西了啊。”
祝英宁直笑,摆手与她聊别的事。又聊了一会,祝英台要出门,说是跟朋友约好去湖边散心,祝英宁正好要出去买书,与她一道走。
走到门口,正见几个长工在修剪花草,祝英宁看了一圈,问道:“先前那个瘦高个怎么不在?”
“公子你问哪个?”
“就那天砸坏花盆的,我记得他好像一直都在我院里做事。”
祝威一想,回道:“公子说的是水生吧?他前两天回家时说是头晕眼花,绊着门槛扭伤了脚,管家按夫人吩咐给他送了这个月的工钱还有药材,估计得养一阵子呢。”
“这不,招了个新的短工先顶着。”
祝英台道:“家里长短工来来回回这么多人,难为哥哥你都记着。”
“也不是都能记住,只是我院子里的天天见,看久了就脸熟。”
祝英台一笑,继续往外走。
祝英宁每次出门都会做好计划,从家开始绕一圈,绕完正好到家,回回如此。
“公子,我记得好像最近新到了一批吴兴毛笔,你要去瞧瞧吗?”
“可行。”
这吴兴郡就包含现世的湖州市,而湖州毛笔向来一绝,还有安吉白茶,之前有段时间祝员外就很爱去当地买一批送客人。
祝英宁一路逛到那家卖文房四宝的店,掌柜的一见是祝家公子,笑呵呵地招呼。
祝英宁问起那批吴兴毛笔,掌柜的忙说早就给公子留着。
“我要四套,麻烦帮我包起来。”
“好嘞!”
祝英宁心想,自己一套,文才一套,英台一套,山伯一套,正好。
“不对,掌柜的,再加一套。”
他还得给耀祖送一套,方老板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自己又当耀祖是弟弟,得给人家带一套。
五套吴兴毛笔包装完毕,祝威抱着跟随祝英宁出去,问他接下来去哪里。
“去看看扇子罢,好像有新货。”
祝英宁一踏进去,一位丫鬟打扮的小女孩凑近身旁华服女子,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话时还偶尔看一眼祝英宁。
“你认识她们吗?”祝英宁小声问祝威。
祝威摇头。
等丫鬟说完,那位小姐悄然瞥了祝英宁一眼,很快又看回手里的折扇。
祝英宁扫了一圈,没太大兴趣,往里头的货架走,刚停下脚步不久,就听那个丫鬟道:“小姐,你都选了二十几把,没有一把合心意的吗?我看这把就不错。”
小姐道:“这把单看确实好,可不配扇坠。”
“那这把呢?”
小姐摇头。
“实在不行,那就去问他罢?”
“不妥。春香,你去哪儿?”
祝英宁听着她们谈话在挑扇子,忽然听到那个名唤春香的小丫头声音从身边响起,“你是祝英宁祝公子吗?”
祝英宁纳闷转身,“我是。你是?”
“我叫春香,是柳府小姐的贴身丫鬟。”
柳府?还是刘府?
祝英宁没太计较,又问道:“春香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问你,你是不是和马公子关系很好?”
“哪个马公子?”
“自然是马太守家的马文才公子。”
祝英宁提防心起,“姑娘,我与马公子关系好不好,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要是你们关系好,能不能请你给我家小姐做参谋?选个合适的扇子送给马公子?”
“春香!”那小姐又羞又气。
春香道:“小姐,你都选三四天了,还没找着中意的,倒不如找个助力。”
祝英宁心说这丫鬟胆子是真挺大的,问道:“要配他哪个扇坠?”
“自然是那枚红珊瑚扇坠。”
祝英宁:“……”
他真的很想告诉她们别白费这个力气,东西在他这儿。
“你还不如把扇面涂黑,找个大家题两个字,我感觉可能还更好看。”
春香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合着这三四天到底是浪费在什么事情上了?
柳小姐听过,朝祝英宁颔首致谢,又着春香去找掌柜的定制。
祝威压低声音道:“马公子打胜仗回来,就送个扇子,会不会有点太寒酸了?”
“礼物没必要分三六九等,心意到了就行。说起来,我好像也得考虑考虑这事了。”
等春香回来,祝英宁问她,“你们这时候就准备礼物,难不成是已经知道马公子什么时候回会稽郡了?”
“不知道,但早点备下总没错。祝公子,你也不知道吗?那看来你们的关系没我想的好啊。”
祝英宁:“……”
“我们公子和马公子关系好不好,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柳小姐又喊了一声春香,“不得无礼,快向祝公子道歉。祝公子,我这丫鬟一向心直口快,要是有冲撞到你的地方,还望谅解。”
“小姐客气。”
春香垂头道歉,听得小姐召唤,跟着离店。
祝威等人走远,抓了个伙计问那对主仆的事,他以前可从来没听过什么柳家。
“二位有所不知,这柳长史刚上任不久,连家也是前两天才搬来。”
“难怪我不认识。”祝威说。
伙计看一眼掌柜所在,见他没有注意这里,继续给他们做介绍,“这个柳长史据说跟马太守有点亲戚关系,但有点远,他能到会稽郡当官,马太守功不可没。”
“你怎么知道?”祝英宁问。
小伙计道:“我给柳家送过货,无意间听到的,二位可得帮我保密,我是看在祝家是老熟客才说的。”
祝英宁:“放心放心,我听过就忘,不会扯上你。”
祝英宁发觉掌柜的朝这儿看,清了清嗓子,说道:“小伙计,你说了半天,那就照你说的,买这一套吧。”
“好嘞,谢谢公子。”
掌柜的一见货品,忙道:“你这没眼力见的,去后头拿新的来。”
小伙计应下,跑去后面仓库。
掌柜的又说:“祝公子,您还看上什么了?小店最近有活动,满二十两还能加赠一个小礼物。”
“什么小礼物?”祝英宁问。
“礼物得您自己抽,这不,抽奖箱就在那儿呢。”
祝英宁一盘算,刚才那一套扇子六两,还差十四两,索性把山长和夫子们的份都给买了。
一摸奖,中了个白玉双鱼扇坠,价值五两。
“祝公子好手气!”掌柜的交付包好的扇子时赞道。
祝英宁笑,“掌柜的生意兴隆,我们就先回去了。要是有新货,记得让小伙计去祝家说一声。”
“好好好,那必须的。”
回家路上,祝英宁一直在看那个扇坠,想了想,说道:“祝威,你说这东西送人合适吗?”
“那得看是什么人。如果是公子或小姐这样的读书人,那是美玉配佳人,可要是换成那些粗俗的,白白浪费。”
“那我送文才扇子加这个扇坠,你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