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阳光明媚。
酌醉站在院里树下，离屋不远等他，见他整理衣衫走出来还不忘带上门，眉头微微一挑。
他忽然意识到房里有人。
可，会是谁？
“墨佳和齐洛跑到憩枫苑去要人。”酌醉对迎面走来的他说：“你不去看看吗？”
“不会吧？”左霁乍一听有点慌，但一想，又觉得无所谓：“我又不在那，李熹会直接把人打发的。”
酌醉可不这么想。
“那万一不只是打发呢？”酌醉提醒他：“万一他先添把柴火呢？”
什么意思？
左霁眉头一蹙。
“李熹这人你知道吧？你就不怕他故意误导墨佳？”
这倒是李熹会做的事。
不过不会这么直白。
顶多是说些引人脑补的话。
“随便吧。”
他现在就是不想回去。
他不管了，说：“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也别操心了，也别让他们来这烦我。”
“诶？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那我问你了，墨佳会信吗？”
左霁对这个还是十分有把握的。
再说了。
“就算他信了，对我也就那样，他会变吗？不会的。”
这种不变不是说墨佳对他痴心一片不会变，而是若即若离的态度不会变。
左霁很多时候不知道墨佳在想什么。
又要管他，又要嫌弃他。
明明主动亲过他，但只要他靠近多那么一分，墨佳就会用全身心来拒绝，巴不得他立马弹开。
就这。
李熹说几句能改变什么？
他懒得理，想回屋，却被酌醉抓过了手。
他微愣。
他想甩开，但是没成功。
硬是被酌醉拽去了。
憩枫苑这头，墨佳的剑已经出鞘了。
在场的人，除了李熹，无不紧张。
尤其是齐洛。
李熹现在有公职在身，李家在京中又根基极深，可不是好惹的。
气氛正紧张，忽然有人快步进来在李熹耳边细语了什么。
墨佳耳尖，猛地一怔。
他立马收剑转身往外奔了去。
李熹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见墨佳离开他也立马跟上。
他们直奔憩枫苑大门口。
只见，左霁自己一人，手掌扇风，丝毫不顾形象，正对着大街，随意地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
听闻声音，回过头来，他见墨佳和李熹都出来了，权当自己完成了任务，起身往街上走了去。
墨佳直接跟了去。
李熹见他来了又走，想叫住他，齐洛往他面前一堵，随即拱手，算是劝他留步，也跟着走了。
李熹站在门口，并未再跨出到门外。
看左霁头也不回的背影，他心情极其复杂。
墨佳就这么默默地跟在左霁身后。
左霁出到外面大街上，随意到处逛，完全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欠左霁一个解释。
可，左霁现在这样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正烦恼，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个人，他顿时来了精神，往那边走了去。
左霁其实也没有真的在逛。
他心情不怎么的，瞎晃悠，心不在焉。
眼看着这条街到了分岔的路口，他回头一看，墨佳没了，顿是一愣。
人呢？
他挺意外的，再转身，来不及找，一串冰糖葫芦忽然递到他面前，吓到他。
看到这串冰糖葫芦，左霁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但是他没有接，这让墨佳更是心急了。
“我不喜欢男人，你知道的。”墨佳迫切向他解释。
眼里满是盼望，希望他能相信自己。
却不想，这话一出，左霁的脸色反而更难看了。
左霁意味深长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墨佳顿时不解。
他不明白左霁为何是这般反应。
左霁却没给他细究的机会，直接对他：“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待会儿就回去。”
说罢，左霁转身走了。
冰糖葫芦还在墨佳手里。
墨佳眼巴巴地看着他，还想要跟去，却被人拍了肩膀，回头一看是酌醉，微微一怔，末了，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他在哪！”
刚才他就觉得不对劲。
左霁这么适时地出现在憩枫苑。
而且，还是坐在正对大街的大门口石阶上。
这分明是在刻意证明他昨晚不是在李熹府上过的夜。
既然知道，还故意隐瞒，任由他去憩枫苑找麻烦，墨佳气的不打一处来，酌醉却丝毫不觉愧疚，反倒是满脸遗憾，说：“我啊，是真的很想帮你。可你啊……”
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酌醉同情：“是真的傻。”
这话一出，墨佳一怔。
末了，眼里的火灭了。
他突然懂了。
为什么左霁听他解释之后反而是那样的表情。
不喜欢男人。
左霁不就是个男的么。
是他说错话了。
可话都已经出口了，又要怎么收回？
“他昨晚去了哪里？”
“他自己不愿意说我哪能提。你还是回去吧。你身上有伤，回去好好养着，等他回家便是了。”
酌醉说罢，也朝左霁离开的方向去了。
墨佳目送，末了，低眸看自己手里的冰糖葫芦，隐忍心绪，心情复杂。
左霁回了左府。
轻松翻墙进去，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提防开门，他探头往里偷瞄，在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闪身进去把门合上。
大摇大摆回到床边。
厉旭还在。
药效已经走遍全身，刚才还能稍稍动弹的他现在跟个废人差不多了。
左霁弯腰察看他的情况，见面具下这双眼睛斜瞪着他，不由得惊奇。
“居然没晕过去，可以啊。”
左霁觉得不得了，撩撩他的发须：“没想到，你挺能的啊。”
“不过呢，这药我在回京之前求人帮忙改良过，你就算再能，在明天太阳晒屁股之前都是动不了的。”
对厉旭来说，现在最怕的，是左霁摘他的面具。
一旦暴露了身份，左霁必杀他。
就他现在这情况，左霁动起手来比掐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吧。
他的紧张和提防都写在了眼里，也被左霁看进了眼里。
左霁凑近来，盯着他的眼睛，很久。
眼眸对眼眸，鼻尖对鼻尖，近到呼吸间都是对方的气息。
他紧张盯着左霁，看着这双带有星河的狭长眼眸。
忽然。
“你……”
这一小小的眯眼吓得他几乎魂飞魄散。
他以为左霁认出他来了。
却不想，左霁忽然拧起他的手，然后放手，看他的手无力掉下去，又再拧起来，再放手，任由他的手又掉下去。
这是要干什么？
反复测试了这么两次，左霁放下心来了，却还是满眼疑惑，说：“……怎么会这么清醒呢？”
“你也太扛药了吧？”
左霁忽然觉得挺佩服他的。
要知道，这药在改良之前，连旺伯这种高手都扛不住。
现在药性加强了，也更厉害了，眼前这人居然还能瞪他，真真是不简单。
虽然惊奇，但他没法细究。
因为专家不在啊，而他又不懂药理。
他只想着改天要找张老反映一下。
想罢，把好奇摆一边，他爬回到床沿，开始脱鞋子，解衣衫，之后，爬到床头把软枕拿过来，人靠到厉旭身旁，扒拉来被子，坐着睡。
厉旭完全看不懂他这一操作。
“……你干嘛？”
“我昨晚熬夜了，打算补眠，但是呢，你在这，所以呢，我只能这么睡，因为只有这样，你恢复知觉我能第一时间知道，懂吗？”
不懂。
要是觉得危险，不是应该离开这吗？
为什么非得在这睡？
哪怕去睡大街都比躺他身边强吧？
左霁没理他，而是跟他大被同眠。
抬起他一边胳膊，枕着，左霁蒙过被子就这么半躺着了。
这么做，令厉旭十分膈应。
他憋不住，口齿不清：“……你……有病吧？”
“闭嘴。”左霁对被骂不以为然。
完全无视他的嫌弃，闭眼靠在他身边：“都大舌头了还骂人，爷要是睡不着就再给你一针，然后临幸你，怕不怕？”
厉旭嫌弃死他了。
可他只管睡。
厉旭暗暗试图抬手，根本动不了，只能忍。
脑袋倚靠在床尾花雕木上，他只求自己身体里的药快点失效，毕竟，他是个从小就体质特殊的人。
他就不明白了。
为什么左霁非得缠着他。
他瞪这个很自然而然睡靠在自己身上的人。
还真是一点都不认生。
不像他，从来都不喜欢别人擅自触碰他。
被子里，又是那似有若无的甜气。
厉旭已经确定是左霁身上的了。
这味道甜甜的，其实挺清新。
他垂眼，试图挪开，可是动不了，根本没法逃。
随便吧。
他放弃了。
他现在动不了，再怎么生气怎么试图反抗都没用。
暂时认命总比引起注意强。
要不，左霁睡不着心血来潮起来揭他面具就完蛋了。
他无奈，只得跟着闭目养神。
可没想，被窝太暖，自己竟一时不注意也睡了过去。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自梦中惊醒。
感觉头痛，他难受皱眉，起手揉揉太阳穴，才惊讶发现自己的手能动了。
意识到自己居然大意睡过去了，他惊惶摸了把自己的面具，还好，还在。
他转头，看枕在自己肩上依旧熟睡的左霁，不由得再次感叹他的心大。
这人，他都不知道怎么评价好了。
握了握拳，很有力。
在确定自己已经恢复之后，心里冷呵，眼神变冷，他瞥向毫无防备的左霁，嘴角阴恻恻地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