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妈妈——真的好烦啊!”阿部津耷拉着眉毛:“夏天一下雨就会影响赛程,我完全不知道应该做几组训练了。他们快点决定后早些通知不好吗?真够讨厌的!”
纪美试探:“做的练习不一样,会影响受伤几率吗?”
阿部津说:“嗯。今天下午比赛、明天比赛、后天比赛,现在该做的训练是不同的。没有通知,我什么都不能随便做。”
纪美皱眉,直觉自己倒霉孩子根本就是在糊弄人。她不想陪他浪费时间,电话费不便宜。
她站起,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直接问:“你好像很在意受伤?有谁受伤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
阿部津猛地合住了嘴。
雨水顺着室内馆和宿舍两座建筑间狭小的空间不住地落下,落到地面溅起。
阿部津盯着水坑中的涟漪,鼻子一酸:“妈——”
纪美无奈:“唉、唉、唉!别叫了行吗?说重点——”
阿部津翕张着嘴,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
财前受伤了,似乎很严重。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消息,可看着报道,以一个运动员的直觉,他就知道,这次的伤轻不了。
财前的夏天已经结束了。
只不过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跑垒,就让他今年不能再出现在赛场上。
这种事情很罕见,按理来说,阿部津遇到的可能性不高,他应该不担心才对。
可他就是害怕。
之前克里斯说,比赛之前别想太多。如果今天他上场投球,他的注意力都在比赛上,他可能也不会太过焦虑。可偏偏因为雨天比赛延期了。压在心底的担忧经过发酵,让他更为不安。
财前在初中时,也曾经登上过好几次杂志。他是整个东京少棒队最有名的投手之一。黑士馆的教练擅长培养王牌加四棒的纯核心,如果他不受伤,按照既定步调,财前能进入职棒的可能性非常高。
可现在呢?
夏天财前没机会再出现在赛场上了。秋天他能恢复健康重新上场比赛吗?如果能恢复,他又能恢复成什么样呢?很多职业选手重伤后,都因为心理因素不能恢复到自己的全盛状态,更何况一个高中生呢?而且青春期进步最大的两年就这样荒废了,将来他的天赋能全部兑现吗?
从财前这次受伤,让阿部津很难不想到自己。
他为了降低受伤概率,甚至不愿去竞争王牌,不在比赛中拼尽全力,可如果一次普普通通地跑垒就会受重伤,那他的这种退让不就显得尤为可笑吗?
纪美催促:“阿异?”
阿部津不想跟妈妈说太多,他了解自己亲妈。他要是向纪美诉苦,按纪美的性格,她肯定会早早让自己闭嘴,然后说:“怕受伤就能不受伤吗?瞻前顾后就能避免受伤吗?不管什么时候,都应该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你最应该做的,不是balabala,而是balabala……学校花了那么多奖励金,不是让你坐板凳的!”
要是面对面向纪美抱怨,保不齐还会挨揍。
纪美就是这样。
她从不对任何困难低头,永远相信前方会有新路。
他深呼吸:“没事,妈妈。我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
纪美耐心告罄:“赶紧说!”
阿部津低着头,右脚踩进水流中央,试着阻断雨水的流向。雨水绕过他的鞋,执着地向下淌去。
他声音很小:“妈妈,我会坚持以投手的身份打棒球。”
雨声的间隙中,纪美听到的内容有些模糊。她把电话打开免提,音量放到最高,笑着调侃儿子:“你干什么学三井寿?还我要打棒球~~”
“哈哈。”阿部津勉强笑了两声。他的右脚在水流中跐到前方再跐到后方,但不论他的脚在哪里,水流自顾向着既定方向流去。
“我明天要上场比赛!”阿部津声音大了起来:“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明天的对手!我会加油的!”他的声音陡然间又低了下来:“有很多人一直在帮我,我不会让他们的辛苦白费的。”
纪美紧紧皱起眉,猜测自己儿子到底遇到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阿部津瞥到克里斯从室内馆方向过来,就止住话题:“妈妈,优酱有事找我。我回头再给你打电话啊。再见!”
不等纪美的回应,他就挂了电话。
“喂?!喂!”纪美听着话筒中传来的“嘟—嘟——”声,皱起了眉:“到底怎么了?”
她纠结着要不要问下高岛老师,心情沉重地把手机放下,又重新拿起,最后她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青春期孩子父母的秘籍》翻看起来。
看了好几页,没翻出什么金玉良言的她,崩溃地把书摔在桌子上:“孩子的秘密到底要不要刨根问底啊!!”
————
克里斯看着阿部津举着伞向自己走来。
刚刚他从宿舍出来,就直接绕到操场去找人,没注意到阿部津居然躲在这里打电话,浪费了很多时间。
不过他在路上巧遇到了高岛,比其余队友提前一步知道了个消息:“组委会通知延赛到明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这种时候,给阿部津再提财前就太不合适宜了。克里斯将自己的担忧惋惜掩藏起来,让自己的状态与往常一样,希望让阿部津在比赛前保持稳定的心情。
阿部津翻了个白眼,然后舒展了下身体问:“明天不会再下雨吧?”
克里斯惊奇地发现阿部津似乎心情不错。他不由得笑着说:“你不觉得雨越来越弱了吗?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四点就不会下雨了。等工作人员整理下球场,明天刚好可以正常比赛。”
阿部津停在岔路口:“正捕手有空接我的球吗?我打算投20颗球找下状态。”
克里斯笑笑:“求之不得。”
阿部津左右歪着脑袋,晃荡着走出了S型,整个人散发着闲适轻松的气息。虽然压在心底的巨石依然还在那里,可跟妈妈闲聊本身,就让他的心情就好转了不少。
克里斯瞟了眼阿部津,没计较他把自己几乎挤到路边的行为:‘看来阿异没太把财前的受伤放在心上。太好了。先准备明天的比赛吧!’
————
翌日,比赛总算能继续进行。
早晨的天气非常晴朗,好像之前的暴雨是一场幻觉一样。才七点半,温度已经28℃了。若有似无的风刮着,像吹风机的热风烘着皮肤,感觉不到一丝凉意。阿部津的打底衫,后背上已经晕湿了。
‘什么离谱的鬼天气……’阿部津擦了擦额上细细的汗,向场内走去:‘这还没到八月……’
今天东猜拳输了,保谷果然如藤原所说,选了先攻。
‘不是很顺利阿……’藤原在看台看到大屏幕,咬着笔:‘要是对手先攻,第一局就是关键!’
打者握着球棒走上场。
克里斯打出暗号:‘既然是他们先攻,那么第一个打者一定很想上垒。别让他们如意!投你最好的伸卡!’
阿部津点点头。
【“第一棒樱木,速度型打者,垒上的破坏力很强。两场比赛已经有四个盗垒成功了。对付这种人,最好别让他上垒。”】
随着防空警报声响起,阿部津深呼吸,投出了第一球。
樱木向前一跨,挥下球棒。
‘什么!’克里斯瞪起眼睛。
‘居然第一球就挥!’阿部津也很吃惊。
比赛刚开始,阿部津明显不够兴奋,球质有点差。
“梆——”
打者把球打到了投手方向。
球速有些急,阿部津犹豫了瞬间,没勉强自己接球,让开了位置,把球漏到了后方。
他跟着球飞的方向,向后看去。
森田和井关都已经移动到了球的方向。阿部津松了口气,他不接球是对的。
井关接球角度不够好,就闪向外野方向,让森田接球,顺便让出传球路线。
可就在这时,球落地了,砸在地上产生了一个不规则弹跳!
森田愣了下,伸手拦球,可球砸在手套指尖外缘,弹向外野。
樱井已经离一垒很近了!
井关没错过滚来的球。他很快捞起,发现有些来不及了,匆忙间,没调整缝线就直传一垒!
然后他传了个卡特的轨迹!结成没有接到球!
樱井刚踩过一垒,看到球飞向一垒选手席墙边,赶紧急刹转身,向二垒跑去!
劝修寺和结成立即去追球。
阿部津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等劝修寺把球传到內野,樱井已经站上二垒了。
‘我……’克里斯咽下心中的一百句脏话,叫了暂停,带着怒气跑到投手丘前。
昨天在开会时再三强调,不要让一棒上垒。这才第一个球,对方就上到二垒了!从阿部津到森田,从井关到结成,所有人都做的不够好,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内野手们陆陆续续走到投手丘。森田井关和结成避过他犀利的视线,一个瞪偷笑的东;一个仰头看着天空;一个转头看一垒有些空荡的选手席,似乎那里的空气里存在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樱井看向三垒侧选手席,对自家教练笑了笑:‘果然。阿部津第一颗球的质量没那么高。不过我还以为是直球来着,能上垒真的是运气爆棚啊。’
阿部津握了握右手,确定没什么不对的感觉,然后在克里斯骂人之前先一步低头道歉:“我刚刚有些太放松了,等下我会认真投的。”
阿部津真的有些生气了。刚刚还不够兴奋的肌肉,现在已经火热了起来。他攥攥拳,深呼吸,避免肾上腺素分泌太多而影响到大脑思考。
克里斯上下打量了一下,确定阿部津的状态没问题,才扫视投手丘,问:“能让樱井第一球就上垒,是因为大家轻视保谷,认为我们一定会赢吗?”
没人敢说话。
“我们昨天已经看过数据了,这支队伍绝对是什么弱势的队伍,我以为我们达成共识了?”
‘一句没说我,句句都是我……’森田憋着气。
如果是责备阿部津和结成,克里斯根本不会这么委婉,他明显是在嫌弃前辈们防守出了问题。而刚刚那个不规则弹跳,森田是完全有能力接到的。
井关头上渗出汗:‘我的传球……幸亏不是要紧的比赛!教练可千万别因为这个失误换下我啊!’
他和小凑竞争同一个位置。他的优点在于有长打能力,打率较高;小凑的长处在于防守更稳定。万一他刚刚的表现让教练觉得在夏天放上小凑更稳定,那下次他还能先发就说不准是什么时候了。
结成一直盯着地面,地上的泥土还有些湿润,这是昨天暴雨留下的痕迹;最上方几颗泥土有些发干,这是夏季的太阳努力工作的结果。
克里斯怀疑自己的话根本没进结成耳朵。
东作为队长开始说话:“高野中没有一个对手能够小看!接下来大家必须要提高注意力!”
内野手和阿部津全部肃然回应:“是!”
阿部津认真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上垒了。接下来交给我!”
森田同样下保证:“打到这里的球,我绝对不会让它再漏过去了!”
井关右拳砸了砸手套,也立军令状:“我不会再犯错了!”
“嗯!”结成简单地点头。
东接着转向克里斯:“按照藤原的情报,后面的打者一定会触击,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