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声音,‘他’还不乐意了,伸出黑不溜秋的手指,强硬掰开宁野的下巴,力气毫无克制,又莽又凶。
下巴传来剧痛,无法,宁野只得放开了咳。
咳嗽过的人都知道,你要是憋着说不定一会就不咳了,但你要是放开了咳,那非要咳个够才行。
喉部肌肉连动作用再加上空气中还未消散的烟雾下,宁野咳的撕心裂肺,眼泪直流。
‘他’像是看的有趣,一直盯着宁野,探着个头,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喝喝’声,像模像样跟着宁野的节奏发出声音。
宁野耳中传来轰鸣声,喉咙火辣辣的疼,最后咳的实在没力气了,才歇了声。
还没缓过来,‘他’不满的伸手戳宁野的喉咙,试图让他再发出声音来,戳的宁野痛得倒抽凉气。
宁野歪头想避开,没成功,只好去捉折磨人的手指,却被灵敏的躲开了。发现宁野有反抗的意图,‘他’像是受惊一般跳开,也没站起来,好大的一团,蹲在远处盯着宁野。
宁野吞咽口水缓解喉咙的干涩,喘着气坐起来,捂着发痛的喉咙锁住两米远的‘他’,对上那双灰白色的眼眸,宁野脑海里依旧一片空白,一时无法做出反应。
而’他‘却慢慢靠近,见宁野一动不动,伸出手掌拍了一下宁野肩膀,把宁野拍得倒在地上。
‘他’立刻缩回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了倒地的宁野,歪头不思其解,仿佛在说,你这么弱么。
看着这样的‘瞿然’,宁野慢慢恢复了知觉,心跳似乎再次恢复跳动。
这样的‘瞿然’像一个对什么都好奇,却不能控制自己力气的熊孩子。
在看到瞿然真的变成了丧尸那一刻,宁野心如死灰,万念俱焚,可是看到这样灵动的‘瞿然’,宁野心中不免生出一丝侥幸,瞿然是不是还有救。
宁野声音沙哑干涩,小心翼翼,“……瞿然,你记得我吗?”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过去,’他‘发出喝喝模仿的声音,宛若野兽。
宁野闭上眼,胸口绞痛。
缓了一会,宁野从地上爬起来,身体不受控制的摇晃,仿若一吹就倒。
这次宁野移动,‘他‘只是往后跳了一米,依旧蹲在地上,仰起头看着宁野,灰白的眼睛像冰冷的石头,不带丝毫感情,那张熟悉的俊脸被黑灰遮住,头发发尾被火烤的卷曲,浑身上下都是黑的,散发着烟熏味。
不知道黑色之下的皮肤是不是也如其他丧尸一样呈现是青黑色。
宁野呼吸急促,眼前一阵阵发黑。
打住,不能乱想!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他‘,不能让‘瞿然’离开自己身边。
可现在的他虚弱至极,经过一晚上的奔波,异能几乎耗尽,又如何控制住‘他’跟自己离开。
垃圾房最后一丝火光熄灭,温度骤降,周围的视线暗下来,异能耗尽的宁野可视范围缩小,抗寒能力减弱,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咬紧牙齿,宁野伸手去拉‘他’,就算是野兽,他也要把人带在身边。
不出意料,他没拉住。
‘他’反应迅捷,向后跳了几步,避开宁野的手。
雪花飘落手心,带走手心温度,宁野手颤了颤。
雪水融化带走手上的污渍,露出本来的肌肤,‘他’鼻尖动了动,像是闻到了什么好闻的味道,被吸引似的,‘他’迅速挨过来,抓住宁野的手掌,鼻尖在宁野露出肌肤的食指上闻了闻,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似乎很高兴。
宁野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食指被‘他’咬在嘴里,指腹传来牙齿咬合的痛,只要‘他’再用一点力,牙齿就会咬破皮肤,刺穿肌肉和血管,把某种未知的传染病毒传给自己。
他也即将变成丧尸。
变成跟瞿然一样的成在。
活着被‘他’吃下肚。
宁野一动没动,像是感受不到手指传来的痛。
静静站立着,说不清心里是害怕还是期待。
可是‘他’没有再用力,毫无感情的灰白色眼睛看了宁野一眼,像是在观察宁野的反应。
发现宁野一动不动后,‘他’也不动了。
一阵风吹来,吹散弥漫在他们周边的刺鼻黑烟,‘他’鼻尖再次动了动,突然把宁野的手指吐出来,一手握住宁野的手腕,把宁野的整个手盖在他的鼻子和嘴巴上,深深嗅闻,像是在嗅大骨头………
手心没有任何呼吸喷洒的感觉,只有肌肉的柔韧和碰到死物的冰凉感。
宁野浑身一颤,猛地抽回手,心脏揪心的疼。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可是真的触碰到感受到又是另一会事。
瞿然真的死了。
鼻尖好闻的味道消失了,‘他’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声。
站起身,弓起后背,双眼发出噬血的光。
宁野瞬间清醒过来,咬紧下唇,深深呼吸,不让自己再次陷入绝望的情绪中。
他伸出手,把手心放在‘他’面前,声音轻而缓,“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愤怒的低吼声停住了,‘他’微微歪头,看了一眼宁野,又看了一眼眼前的手,低头嗅了嗅,那种冰冷嗜血的感觉消失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宁野庆幸‘他’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也庆幸自己的手对‘他’有吸引力。
宁野后退一步,‘他’立刻往前一步,不满的抓住宁野的手,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宁野停下脚步,反手握住‘他’的手,触感冰凉,他浑身一个激灵,紧紧攥住这双已经失去了人类温度的手。
………
雪夜。
第一食堂。
冰雪打着旋吹进敞开破败的门,在门口垒出一小片积雪,盖住带班上黑红血迹,突然一只黑色的球鞋踩在雪堆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接着又有一只鞋踩上去,完全覆盖住前面的脚印。
一轻一重两个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内响起。
宁野走在前面,手紧紧拉着'他‘。
一路过来,两人身上落了许多雪,宁野身上的雪因为自身热度融化,打湿了衣服,而身后的’他‘,头上、肩膀上落了一层雪,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随着走动,不断掉落,浑身漆黑,像个煤球。
宁野回头看了一眼,心就是一颤,瞿然何时如此狼狈过脏污过。
回食堂这一路,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丧尸,似乎感受到‘他’身上的危险,两人还未靠近,丧尸已经躲开。
路上宁野差点把好奇心爆棚的‘他’弄丢。
几次‘他’都对路上看到的雕塑、路灯等东西好奇,想要跑过去看,要不是宁野拽着不松手,人早不见了。
宁野停下来,‘他’也停下,歪着头看他。
仿佛在问,为什么停下来。
乖巧的像个正常人。
宁野紧紧手,转身往浴室的方向而去。
所谓的浴室,是异能小队改造过的房间。
屋子角落有一个一人高的铁锅,下端用铁架架起,锅的底部有一个水龙头连接着花洒,想要洗热水澡,只需要准备柴火和水就好。
宁野单手提着水桶,另一只手牵着东张西望,对什么多好奇,宛若新生儿的‘他’。
第一次宁野用水桶装雪,‘他’只是看着,第二次’他‘就抢了过去,单手装雪,拉着宁野往浴室跑,依葫芦画瓢把雪倒入锅中,看着里面的雪水,像是玩游戏。
之后他跑的飞快,宁野被拉拽着来来回回,跑的气喘吁吁,眼冒金星。
后来宁野实在没力气了,几乎是被’他‘拖着。
感觉到手上的重量,‘他’停下脚步,看了看手,又看了看无力的宁野,又看了一眼提着的水桶。
手上传来抗力,冰凉的手想要挣脱,宁野脸色大变,攥紧手指,惊慌失措:“不要!”
“不要松手!”
‘他’顿了一下,没再挣脱手,而是睁着灰白色的眼睛看着宁野,喉咙发出喝喝的声音。
宁野反应过来,‘他’在模仿自己说话。
“你想说话对吗?”宁野急切道:“只要你不离开,什么都好说。”
“雪水已经够了,我们回去吧,不用再去外面了,外面很危险,你不要乱跑。”宁野话语不停,像是引诱小孩子一样拉着人往浴室而去,“不要雪了,把水桶给我好不好。”
宁野试探性伸手去拿水桶,第一次被避开,第二次虽然能看出‘他’不乐意,好在在宁野的坚持下,‘他’松开了手。
宁野松了一口气,拉着一百多斤往浴室走。
尽管他精疲力竭,脑袋一阵阵发晕,可他不允许自己如此脏污,也不允许瞿然脏污,他要瞿然永远干干净净。
宁野关上浴室的门,反锁,环顾窄小的封闭的浴室,心里终于有了一些安全感。
这下,‘他’不会跑丢了吧。
浴室里还有一些遗留的燃烧垃圾,宁野逼出最后一丝火系异能点燃火堆,火燃烧起来的时候‘他’如临大敌。
密闭的空间里,两人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烟熏味,不一会浴室里到处都充斥着这种刺鼻的味道。
‘他’吼了一声,拉起宁野的手往鼻子嘴巴上放,环顾四周,左奔右跑,想要逃离这里。
宁野被带着趔趄,东倒西歪,听着‘他’喉咙里发出愤怒恐惧的喝喝声,呼吸一滞,想起垃圾房‘他’出现的那一幕,大火燃烧的时候,‘他’是从垃圾房里冲出来的!
是不是说,在宁野没去之前,瞿然把自己关在了垃圾房里,不知用什么方法把自己锁在了火里,等宁野把火灭了,‘他’才得以跑出来。
‘他‘在惧怕火。
宁野只好不停说话,转移‘他’注意力,等雪水化成水,宁野立刻灭了火,‘他’才安静下来。
宁野打开了花洒,冰冷的雪水兜头兜脸喷洒而下,冲洗两人身上的脏污。
被水浇头,‘他’立刻顿住,抬头好奇的看着花洒。
水喷洒在他白灰色的眼睛里,‘他’一眨不眨。
宁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拿出香皂,趁着‘他’的注意力在花洒上,开始清洗‘他’脸上和身上的污渍。
随着黑色的污渍冲洗干净,‘他’的脸和肌肤露了出来。
皮肤是如同大理石一样的灰白色,跟眼睛一样,身上的肌肉也没有萎缩,如同正常人般保持着肌肉鼓掌,宁野甚至能看见灰白色皮肤下黑色的血管。
‘他’与外面的丧尸不一样。
宁野手指颤抖,轻轻抵住‘他’脖颈上的黑色血管,如果不是没有任何温度和脉搏,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得了皮肤病的人类。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他’,宁野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他‘和其他丧尸不一样,是不是一切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