橠白与陆归舟自街边站了片刻,眼睁睁的看着那济世堂的匾额高高挂起,别无他法,也只得就此回去了县衙。
一整日的好心情,因着胡乩这厮而荡然无存了。
橠玦与聂秀那边亦是不甚欢愉,晚膳过后,便各自回房了。
距离就寝还有些时候,橠白与陆归舟闲来无事,便是抱在一起温存着。
春夜沉沉,月华如水。
窗边的软榻之上,陆归舟怀抱着橠白,橠白怀抱着霜白,伴着灯火月光,好生的惬意。
霜白又大了许多,在橠白气息的滋养下,俨然已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小老虎,此时正四仰八叉的被橠白抱在怀中,翻着肚皮咕噜咕噜。
橠白背靠着陆归舟的胸膛,不时的撸着霜白柔软丝滑的皮毛。
陆归舟垂眼一望,眼前是橠白雪白娇嫩的脖颈,他不自觉的喉结便是一动。
甫一垂首,鼻端便又是橠白身上那股子熟悉的药香气。他心头一动,当即便埋首到橠白的颈窝处,猛吸了一大口,又在橠白的耳畔处亲了一口。
独属于橠白体香沁入口鼻,横扫了白日里胡乩所带来的阴霾。
橠白被亲的痒痒的,却也习以为常,只嗔了他一句便也由他去了。
陆归舟不过瘾,吸了一口还想亲,亲了一口又想吸,周而复始,不断重复着。
陆归舟如此,橠白心里泛起了甜丝丝的涟漪,却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胡乩……
那厮就此在竹远县落了脚,也不知要如何打算,陆归舟不知他是个狐狸精,心中只当他是凡人,一点子防备都没有……
思及此,橠白觉着即便是凡人对付不得妖怪,可不知道总归是措手不及的,只要知晓,多少能有些防备,还是应该提醒着陆归舟一下。
想罢,橠白开口道:“阿舟……”
陆归舟闻声,恋恋不舍的自橠白颈间抬首而起,应声道:“怎了?”
橠白神色不太好看,略显忐忑的开了口:“那个胡乩,我觉着他不是个人……”
“不是个人?”陆归舟略显惊讶的重复了一遍,听着橠白这语气,也不像是在骂人的言语,不由得一阵不解:“怎会不是个人?”
橠白动了动身子,将霜白放到了一旁,而后面对着陆归舟,正色道:“那日你也见了,赵郎中都没办法的瘟疫,竟就在他三两下的神功之下医治好了,哪就有这么神的,难不成,你还当真信他是个仙尊?”
“……”陆归舟闻言,沉默了片刻,所说胡乩是仙尊,他是头一个不愿意承认的,摆明了是对橠白起了歹心的家伙,饶是救了这全县百姓他也不想把他当仙尊恭敬着,可是那日他一夕之间便发功救了所有染了瘟疫的百姓,他是亲眼所见的,那瘟疫何等严重,但于他而言,挥一挥衣袖便尽数解救,饶是心存芥蒂,陆归舟也不得不承认这厮很厉害,且他是救人,自称是仙尊,着实是让人信服的,因着自古以来,妖精之流都是害人居多,几乎不曾听说过妖精会救人。
陆归舟都是如此,可想而知旁的百姓受了他如此大恩,感恩戴德的会被他折服成何等样子。
“若不是仙尊,怎会行如此大善之举?”陆归舟虽心存介意,言辞倒也不存偏见:“可不从曾听说哪个妖怪有如此善心的。”
橠白一听陆归舟这话,心头一凛,也顾不得自己出言的初衷是为何,急切便想出言追问,话到嘴边忙又压下,暗暗念叨着不能露馅,转而佯装着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怎么?在你眼里妖精都是这般的坏吗?”
橠白做掩,陆归舟便也并未听出其他,直言回答道:“也不尽然,在我看来,妖精和人一样,皆是有善恶之分,只是有些妖精是动作所化,难免保留了一些动物的习性,比如嗜血啊、吃生食之类的,所以便会让人觉着残暴邪恶,和一向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仙尊自是不同的。”
“哦……”橠白又来了兴趣,又佯装着随口一问道:“那依你看,若是草木精灵化形成人的妖精呢?是好是坏啊?”
“嗯……”陆归舟不疑有他,沉吟了片刻,认真道:“草木精灵只以雨露滋养,与生俱来便没有那些食肉嗜血的性子,于我看来,定然都是很善类。”
听闻陆归舟如此言语,橠白放下了心来,微抿起唇角,宛若被陆归舟夸赞了一番,喜悦之情泛起,她正欲抬首,主动送上一枚香吻……
恰在此时,叩门声响起。
陆归舟痛失香吻一枚,不甚愉快,略显失望的起身,前去开门。
房门一开,来人是橠玦。
橠玦和陆归舟寒暄了一声后,言说道:“我找橠橠。”
陆归舟见他神情有异,却又是一副不想与自己言说的模样,便不做多问,当即便唤了橠白过来。
橠白自榻上下了来,穿上鞋子便来至门口,询问道:“哥,何事叫我。”
橠玦瞥了眼橠白身后的陆归舟,似是有些不能当着他面说的言语。
橠白自向陆归舟的方向瞧了一眼,当即也便明白了橠玦的意思,索性披上了斗篷,同橠玦一并来至了院子里。
伴着月光,橠玦开了口,径直将今日里再次表白被拒绝一事告诉了橠白。
橠白听了,甚是惊讶:“聂秀姐姐不喜欢你?”
橠玦一听那不喜欢三个字,当即犹如那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儿的了。他叹了口气,沮丧道:“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不喜欢我……”言到此处,他又叹了口气,继而道:“我不知她所言的自己再嫁之身匹配不得我是真是假……”
橠白不解:“这话怎么说?”
橠玦睇了妹妹一眼,又叹了口气道:“若她是因着不喜欢我,以此做说,那我也只得罢了,岂能死缠烂打?可若她是当真自觉因着她是再嫁而我是未娶而心存芥蒂,我定是不会就此放弃的!只是,我该如何区分……”
言说间,橠玦的脸愈发垮了。
橠白看的心急,连忙道:“可是我能帮上你些甚?”
橠玦似是燃起了一丝希望,他望向了橠白道:“我正是为了此事方才来求你的,我是想求你去代替我好好的问一问聂秀,对我到底是何种意思?她的拒绝到底是真心还是芥蒂?”
橠白听罢,暗自忖度,自打聂秀与弘肃和离之后便一直宿在了县衙之中,这县衙里又只她与橠白两个女子,理所当然的,她二人是越走越近了。
且橠白也瞧得出来,聂秀也很是喜欢与她亲近,凭着她二人如今的关系,聂秀是断不会与她不说实话的。
如此想罢,橠白望向了橠玦,点了点头,言说道:“哥哥放心,我去同聂秀姐姐好好说上一说。”
橠玦一听,一双眼眸当即闪烁起了感激与祈求,忙不迭言说道:“我的好妹妹,可千万替我多说些好话啊!”
橠玦不禁莞尔:“这是自然。”
言说罢了橠玦与聂秀一事,橠白敛起笑容,索性将今日里所见的济世堂一事,一并同橠玦言说了。
橠玦听罢,心下是半死不得其解,忖度了半晌,方才半猜疑道:“莫不是想要悬壶济世,寻起行善积德的路子来了?”
橠白疑惑:“这又是如何?”
橠玦答道:“精怪修行,做善事积德也是一种,只不过这做善事所积累的德行可是漫长无比的,比之旁的路子,见起成效是最慢的,他那般心急提升修为的人,怎会选了如此的路子……”
想当年,他想以仙界法器换橠白,无非就是看上了橠白那与生俱来的,可以滋养万物的灵气,每日里抱着她吸上一吸,所提升的修为足以抵得过他行十年善事积德所提升的修为,足以可见他是个甚是想要提升修为的狐狸精,既如此心急的提升修为,怎又会寻了这最为漫长的路子呢?
橠玦将心中所想,照实说了。
橠白听了,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兄妹二人又想了半晌,仍是一团糊涂。
“唉……”橠玦又叹了口气,牵强附会的解释道:“许是他这两百多年里改邪归正,想要如此方式来提升修为了……”
橠白当即摇了摇头,否认道:“那日哥哥你也瞧见了,他言辞里对阿舟分明是满满的挑衅,怎会是改邪归正了。”
橠玦听得此言,当即便明了那胡乩的意思,解惑道:“那定然是他瞧出了你与阿舟的事,心生嫉妒,这方才如此。”
“什么?!”橠白瞠目结舌:“那要如何是好?”
橠玦思虑了半晌,言道:“不如何才是好。”
橠白眼珠儿转了转,试探道:“以不变应万变?”
“嗯。”橠玦颔首道:“以阿舟如今的身份和他起冲突是万分不利的。而是我觉着有你我在此,料想他也不会明着来,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橠白叹了口气,恹恹道:“也只能如此了……”
橠玦仍有些不放心,嘱咐道:“你规劝着阿舟些,我瞧的出他是很在乎你的,这夺妻之恨可不是玩笑的。”
橠白神情复杂,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