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人离开了,可他的心却并不平静。
他在想自己和嬴政,他们已经一同经历了不少风雨了,对彼此不说知根知底也已经有很深的了解,为什么会因为一件小事就又冷战起来了呢?
自两人确定关系以来,甚至更早一点,刘彻就感到不对劲,他总觉得嬴政像有什么心事儿似的,他们俩身体变得近了,心却有点远。
二人无论同榻而眠多少次,都抵不过那场推心置腹的谈话,可笑在他们握手言情前,嬴政还把刀剑架在了刘彻的脖子上。
他当时动了杀念,最终却因心软放弃。
刘彻每每想到这儿,就会把心中涌现的“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对我不起的事”的念头抛之脑后。
他觉得不至于,但事实是他想少了。
这边刘彻疑虑重重,那嬴政就耽于情爱无忧无虑了?答案否定的,因为他也忧心忡忡。
他曾经想过要不要把一切都告诉刘彻,可仔细斟酌后,又知道不能,因为他了解刘彻,对方和他一样,都把江山社稷看做是此生最重。
嬴政想:要是让他知道了,一定会恨极了自己。
那就不能让他知道。
于是他传来了赵高,他要派遣赵高去做一件事,只有解决了这事,他才能高枕无忧。
因为,嬴政并不畏惧任何人厌恶自己,但他不希望刘彻恨自己。怀着这个心情,嬴政慢慢地消磨着自己这来之不易的闲暇时光。
到底是底子好,嬴政的风寒很快就全好了,这几日,刘彻偶尔会来探望他,陪他说话,但并不会多伸手帮扶什么,所幸嬴政也不太需要,毕竟刘彻其人还真就不是伺候人的料。
这一日,嬴政处理政务时候,刘彻依然伴在他身边,以往这个时候,为防瓜李之嫌,嬴政不主动谈起的东西,他也是不会多说的。
可今日,他却一反常态地问:“吕不韦到封地已经有多长时间了?”
嬴政沉吟片刻,“快半年了。”
“嗯。”刘彻应了一声,“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各国前往问候不韦的人仍然络绎不绝,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
嬴政没有说话,刘彻见他沉默不语,又道:“他从前说的好听,可如今看却并不安分。”
“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呢?”嬴政侧目看向刘彻,似是想寻求一个解决之法,但刘彻看出了他的抗拒,因为他们都知道,最稳妥的办法只有一个。
如果二人还是从前那样的泛泛之交,刘彻是不会多管闲事的,但现在一切大不一样了,刘彻自恃年长经历的事情多,总想着应该“教”他些什么,无奈嬴政在处理政事和驾驭臣下上天资独高,并不需要刘彻的帮助
不过这也不代表时年二十岁的秦王就是个无可挑剔的君主了,起码就刘彻来看,对方在处理“人”上,还有些属于少年人的意气用事。
对于刘彻来说,一个人若是已经到了“无用”的时候,就代表着自己要把他放弃了,哪怕昔日再受自己的宠爱与看重也不例外。
对无用之人,刘彻向来是一视同仁的凉薄,而嬴政却是两个极端,对于厌恶的人,他会将其挫骨扬灰,对爱的人则是会轻轻放下,那么爱恨交织呢?
刘彻打量着眼前的嬴政的,发现他在犹豫,可犹豫之中又带着些坚定,心下便明了,无论犹豫多久,嬴政最终还是会杀了不韦的。
而他的猜测果然没错,又过了一年,嬴政给吕不韦送去了一封书信,不韦看完后,不消几日便饮鸩自尽了。
虽然书信的内容只是斥责不韦的行为并告知要把他及其亲眷迁赶到蜀地的消息,并没有要赐死他的意思,他理应还能多活几年,运气好能寿终正寝也说不定。
但不韦还是选择去死了,因为温柔的逼迫也是逼迫,被猛兽一点点蚕食的恐惧并不比即刻奔赴黄粱来的痛快。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那时的刘彻与此间事已经毫不相关。
又一日,刘彻闲来无事,打算去找徐福聊聊天,却被人告知徐福前两日就离开了。
刘彻不解,“走了?怎么没派人知会我一声。”
那人也不知,只答:“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只听徐君说什么事情迟则生变,所以要尽快离开才好,徐君还说了,这段时间您有什么事,大可以去近郊寻一位称公孙先生的老者。”
“好,我知道了。”
刘彻点点头,离开了徐福的居所,回去的路上他还想着这件事。
徐福曾对他说过,这海上居住世外高人的仙山并不是时时都会存在,一但错过了,它便会隐匿起来,让人寻访无门。
他揣测着,是否是因为仙山已现世,所以徐福才如此匆忙地离开,但纵使如此,也不至于连道个别的功夫都没有吧,他自认与徐福处的还是挺不错的。
刘彻惦记着这件事,晚间躺在床上,还向身侧的嬴政说起了这件事。
嬴政本是侧卧着,背对刘彻,听到他提起徐福时,嬴政的面上闪过一瞬不自然,又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转过身,改向面对刘彻,宽慰他道:“许是就像你说的那样,等过个一年两年就回来了。”
刘彻顺手搂过嬴政,“但愿吧,不然也是麻烦。”他埋首在嬴政的颈间吻了一下,复又抬头问:“你可知咸阳近郊有一位称公孙先生的老者?”
这问题把嬴政问住了,因为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不过也不是大事,“我明天吩咐人去寻吧。”
“这么好?”刘彻调笑了一句,搂着他的手臂微微收紧,二人顿时亲密无间,原本宽大的床铺似乎也变得拥挤起来。
“放开,拘束。”嬴政淡淡地斥了一句,这非是他事多,而是真感到有些受束缚。
刘彻自然不会如嬴政的意,不仅不放人,他的手还不老实的作弄起人来,说:“明日没有常朝,你也不用早起吧?”
嬴政了然,半推半就道:“你……快点,不要太过分了。”
刘彻轻笑一声,“这可快不了。”说着,就把床上的帷帐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