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死了?”柳裕不确定,又问了一次袁泽。
袁泽不再言语,点头,望向天空,又说话了:“这天是不是有点蓝啊?”
柳裕站在叶景瑜的墓碑前,手中的玉佩冰凉刺骨。
他的目光落在墓碑上,那些模糊的字迹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与懦弱。
“叶景瑜……”他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天空的蓝色不再是深深的蓝色,而是发着光——荧荧鬼火般的光。痛苦,不能再压抑。柳裕拳中攥着玉佩,来到那处写着“酒馆”二字的墓碑旁。
手中凝聚灵力,变出一柄铲子。
袁泽惊到:“你要做什么?!”
柳裕僵硬地拿起铲子,道:“你猜呢。我拿铲子不是掘坟吗?”
袁泽道:“你掘坟做什么?”
“当然是看看了里面有什么。”
柳裕不想跟袁泽说话。天空的蓝色发的光越来越亮……
柳裕看着被蓝光照成蓝精灵的手臂,甩甩头,不耐烦。
“今天天气真怪,你说是吧,柳裕。”袁泽对柳裕说。
柳裕叹了口气道:“对啊,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倏地,一条裂缝出现在天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极白的光霎时炸开,柳裕急忙捂住眼睛。
“嘣”
忽然间地动山摇,东边一声巨响。
“发生什么了?”柳裕扶着墓碑,四处寻找爆炸声的源头。
袁泽茫然地摇了摇头:“老夫夜观星象,便料到总会有这么一天,会天下大乱。”
柳裕扶着的墓碑倒塌,趑趄一下:“什么乱?”
袁泽捋着胡须,高深莫测:“当年女娲补天,有块灵石总也不太听话,不愿意去补天,好不容易将它说服,今日又是不乐意了。”
“所以?”
“方才地动山摇,崩然一声,便是那不听话的石头跳了下来。”地面的震感消失,袁泽稳稳立着,眼望向远方。
二人同时望向天空,只见天空中破了洞,冰雹跟不要钱似的砸下来。
柳裕呆呆地看见,白花花的冰雹,跟银子似的,将山那边的田野砸个稀巴烂。有农民挑着担子走在田野中,注意到冰雹,还没来得及躲避,便被砸倒在地。随之而来的便是成千上万粒砸在身上。
“愣着干什么啊,你没注意到裂风越来越大了吗?快逃啊!”袁泽忙不迭地扯着柳裕衣袖东跑西跑,终于在峡谷中找到一处山洞。
“快躲进去!”袁泽将柳裕推入了洞中,自己也赶忙进来,抱怨道,“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么喜欢发呆。”
柳裕没说话。被砸倒在地的农民肯定是活不成了。
“叶景瑜的坟墓还在外面,”柳裕像睡醒了,“不对,叶景瑜还在外面,我不能让他就这样到最后连坟墓也无法保存!”
袁泽道:“你别做傻事儿啊!柳裕!”死死拉着不让他出去。
“不,你不能出去,活人的命才是命!”
柳裕声音中带了几分哭腔:“活人的命是命,鬼魂的坟墓也是他们的根!活着的时候我没照顾好他,难道死了之后也要将他抛弃在灾难之中吗?”
“总之,你不能去。”袁泽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柳裕甩开袁泽的手,奔至洞穴旁。还是慢了一步,洞穴已被大雪堵上了。
洞外,地动山摇。
柳裕认命,闭上双眼,不在去看。不敢去想。叶景瑜就连梦都不能给柳裕托。
“世界将面临巨大的变动,柳裕,这场雪,可能要下上数千年,”袁泽嘴上这样说,确实一点都不慌,席地而坐,闭目养神,“没事儿,咱俩都辟谷了,饿不死。”
“不需要你安慰。”柳裕心情不是很好。
“那灵石并不很听话,跟叶景瑜一个性子。”袁泽叹口气道。
“叶景瑜不听话?”据柳裕回忆,叶景瑜一直都是听话懂事知道为他人着想的好孩子,不听话?没有的事。
袁泽惯常地叹口气:“唉,他这孩子,除了你,谁的话也不听了。”
说着,睁开眼,盯着柳裕:“你与他相处不过几月,为何这样依赖你?”
柳裕摇头。
袁泽微微一笑:“你不知道?好,我知道。”
“为什么?”
洞口是唯一的光源,被堵住后什么都看不清,一片漆黑。漫漫长夜延伸到远方,成为黑色的幕布。
“你怎么知道?”柳裕再次问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可是凌霄派掌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袁泽故意卖关子。
柳裕有些不耐烦:“好好好长老大人,你什么都知道,那请问可以告诉我,景瑜为什么这样依赖我?”
“你上辈子是神瑛侍者,他是一株绛珠仙草……”话还没说完,袁泽便被柳裕打断了。
“你真的是够了!你爱说不说,不要胡编乱造。红楼梦看傻了吧?”柳裕送往耐心被耗尽,不想再跟袁泽言语。
见柳裕语气颇为不虞,袁泽也没再说话。洞中二人静悄悄,没有一个人说话。
大约一炷香后,柳裕被什么拍醒。醒来,看见了叶景瑜。
“叶景瑜!”柳裕眉眼弯弯,笑起来很好看,扑在叶景瑜身上。叶景瑜含笑,横抱柳裕。
“师尊。”
“你去哪儿了?”激动溢于言表,柳裕问。
叶景瑜没有回答,越来越透明。
“叶景瑜?”
“欸嘿,柳裕,对你那徒弟真是上心。我都说了,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是个魔修。他活在世上一天,就是为祸苍生。”
柳裕这才发现方才迷迷蒙蒙昏睡过去,梦见叶景瑜。
“外面怎么样了?”
袁泽答非所问:“告诉你吧。叶景瑜是你的情劫,就是要这样,没错的。不能对他有太多挂念,越绝情飞升的几率就越大。”
柳裕不语。
真的吗?真的时他的劫吗?
女娲补天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把飞升这玩意儿也堵起来,飞升真的害人不浅。
什么无情道有情道,都是胡咧咧。到底是谁下的定义,爱了一个人天下人就不爱了?难道耽于情爱天下就会毁灭?真的是可笑。
柳裕不去想。
有句话叫做,宁可痛苦也不要麻木。
柳裕觉得,麻木点,就轻松点。装一装什么是就过去了。别太较真儿。
当然这是作者的想法。柳裕不会这样想。
“所以呢?是情劫,所以要杀了他?”柳裕反问。
袁泽有些不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袁泽反问了回来。
“有位青蘅仙君。”
“我知道,”柳裕道,“飞升时被雷轰焦了。”
袁泽莞尔:“这你都知道?”
柳裕:“砸在我身上我能不知道?搞笑。”
袁泽尴尬地咳嗽两声:“记起来了。你在睡觉,砸晕了你。”
柳裕冷笑。
洞外轰轰隆隆。
“在打雷,马上就要下雨了。”
柳裕问:“为什么?”
“你想问的是什么?”
“为什么你要操控我,让我杀了叶景瑜?”
袁泽一脸无辜:“喂,这可不怪我。你怎么能这样随便怀疑人呢?”
“那你……”
“你那个时候都疯掉了,不敢拉你,在旁边看着……”
柳裕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神秘力量?”
袁泽摇头:“什么外在力量都没有,单纯就是你疯了。”
对了,柳裕这才想起来,他曾经有过精神病史,产生幻觉时十分正常的事情。
叶景瑜……总是死了之后才发现他的好。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柳裕不禁想起那个晚上。
深深的夜晚,波涛汹涌。
想念吗?
……
“是我,疯了。我一激动便会有过激行为……”
柳裕的本心是想让叶景瑜逃走。太过紧张,杀害了叶景瑜。
为什么……既然叶景瑜死了,柳裕也没了活下去的决心。手中变出利剑,刺入腹中。
疼痛,是柳裕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唯一方法。
成仙……柳裕不再去想。成仙有什么好的呢?世人都晓神仙好……神仙不好。
袁泽喜欢拍人的肩膀:“别担心,过几千年你就将叶景瑜忘得连渣滓都不剩了。”袁泽充满信心道。
这样的信心……让柳裕禁不住发笑。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会有几生几世都纠缠不休的两个人呢?”
“哎呀,你这个……是话本看多啦……”
柳裕没再说话。
他觉得跟袁泽交流很费劲儿。
鲜血,流满柳裕的手掌。
疼。
“你能这样,忍受住疼痛,说明你有相当的毅力。既然有这样的毅力,那为什么不冲出洞穴,跟叶景瑜在一起呢?至少也算死痛穴了。”
柳裕点头表示赞同。
“袁泽,你要好好活下去。”
袁泽怪异地看了柳裕一眼:“好。”
冲出洞穴,外面春光明媚。叶景瑜小小的坟包立在那里。不言不语。
刨坟,将叶景瑜的碎骨拿出,吞入腹中:“我爱你。”
寒蝉凄切,骤雨初歇。风从柳裕身后推着,像是催促着到什么地方去。
柳裕躺进叶景瑜的棺材,利刃划过皮肤。
袁泽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眼见着柳裕的血一点点流干,死亡。
嗤笑:“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