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回盘腿坐在旁边的病床上，像是坐在了VIP席位观看表演一样：“自己说话欠揍，自己受着。”

一时恍惚，楼若雨竟然觉得此时的沈西回像极了沈西辞。不对，也不太一样，沈西辞不会让乔桥陷入这样的困境中。

这一瞬间的犹豫，门就被敲响了，准确说门是被老师破开的，病房朝外是有玻璃窗的，里面发生什么一目了然。

事情的结局就是，一身狼狈的程安安和一脸平静的乔桥被提到办公室里，只不过老师担心乔桥后背的伤，让她坐着等。

程安安尽管不满，却也被乔桥打怕了，家里人来之前，她不敢太造次。乔桥心情算不上好，王育东肯定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来学校的，可是她也不想让乔顺眠来这儿听到这些流言蜚语。

想着想着又下意识给了程安安一记刀眼，吓得她一哆嗦。

“乔桥，你妈妈还有其他号码吗？或者家里别的人也可以，这个电话号码打不通。”

打不通？应该不会啊，自从妈妈在自己小时候错过幼儿园打来的电话后，她的手机都是24h开机的。

乔桥上前检查了一下号码，没问题，她把自己的号码告诉了老师，今早她走得急没带手机了，打过去响铃乔顺眠可以听到，也许是妈妈手机没电关机了。

然而拨打过去依旧是盲音，办公室门被敞开，沈西回闯了进来。

“进办公室不知道喊报告吗？”前段时间班上刚出了沈西辞的事儿，今天程安安和乔桥又闹起来了，老师们心里本身就烦着。

沈西回直接越过老师，走到乔桥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神色着急，乔桥变了脸色，有些苍白，也顾不上背上的疼痛感，蹭地一下从办公室跑出去了。

沈西回怕她出事儿，跟着跑出去了。

“哎！去哪！乔桥，还没联系上你家长呢！回来！”

两人应该连老师的半句话都没听到。

“别急，保安给我说王育东来的时候挺客气的，不像是情绪激动的样子。”

乔桥听到这话更是急得有些大脑充血，王育东人前装的文质彬彬，可人后自私冷血。而且明明是商量好的等乔顺眠伤好了再走，她没理由瞒着自己和王育东回去，只有可能是王育东强制性来接人了。

幸好沈西辞走之前让C栋保安盯着，有问题就立马联系了沈西回。

这会儿不是正常的放学时间，司机要来至少也得半个多小时了。沈西回跑到五班，找沈西辞玩得好的人借了辆摩托。

乔桥有些发抖：“你会骑吗？”

“你等得住吗？”一句反问让乔桥心一横，带上头盔坐上去。

事实证明，他不仅会骑，而且骑得很好，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阖星园。乔桥看到车库里有车，来不及摘头盔，跑到门口。

密码错误。

密码错误。

怎么会呢？！对，王育东一定改密码了！

乔桥一边按门铃，一边砸门，沈西回眼疾手快隔着衣服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几乎自残的行为。

室内的窗帘有一段只拉了一层白纱，灯光透出，里面是有人的。

“别用手，砸不开，退后。”沈西回捡起花园里的一根两个手臂粗的木棍，对着密码锁的开关砸下去。

警报响起，也许是害怕引来更多的人，门从里面打开。

王育东站在门口，挂着一抹笑：“你这孩子，我刚在厨房呢，哪有这么快给你开门。”

乔桥急切地带着厌恶问他：“妈妈呢？”

“在房间呢，进来说吧。”王育东才注意到站在乔桥身边这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男孩儿，“我这刚出完差回来，家里没收拾，就不招待你同学了，谢谢你送乔桥回来。”

王育东手上还有水，可是乔桥曾经失明过，她的嗅觉比普通人更灵敏，他身上有淡淡的铁锈味儿。

乔桥背对着沈西回做了个手势，门关上后，乔桥假装低头换鞋的时间，等王育东重新进了厨房，将门打开轻掩上。

她跑向乔顺眠的房间：“桥桥，妈妈在睡觉呢，先过来洗手吃点心。”

乔桥没听他命令口气的话，继续朝卧室的房间走过去，打开门后一瞬间连呼吸都停滞了。

乔顺眠躺在床上，血星星点点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阴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说了让你先来吃点心，怎么不听话呢？”

乔顺眠看到乔桥的那一瞬间，眼泪喷涌而出，强大的意志力强撑着她重新站起来，将乔桥挡在身后。

“和她没关系，你让乔桥走。”

乔桥使劲摇头：“不！不！我不走妈妈。”

“闭嘴！你现在回公寓去，不准回来了！”乔顺眠一直死盯着王育东，渐渐地移动站位，把乔桥推出房间。

王育东扭曲地笑着眼前的母女情深，他暂时不会动乔桥，比起死命的反抗，他更喜欢不得不的臣服。

乔桥就像是乔顺眠的命脉，只要她好好的存在一天，乔顺眠就逃不掉。

王育东大笑，看着门外的乔桥，慢慢地关上门。

门关上的一瞬间，乔桥看懂了王育东的笑，没有害怕，没有犹豫。

乔桥转身进了厨房，水池里还有着被自来水冲淡的粉色血迹。

她平静地选了一把对自己来说没那么重的刀，将上面的水在抹布上擦干净。

她不会让妈妈出事的，该死的一直都是那个男人。

能让乔顺眠解脱的，要么乔桥一刀刺死自己逼着她去反抗，要么解决掉始作俑者。

显然，后者，是乔桥的必然选择。

妈妈的脸上没有一块好皮肤，眼眶乌青，连刚刚抓着自己的手都在发抖，指甲缝里也有血污，可是她明明刚刚被带回这里。

在乔桥上次带走她之前，她又经历了多少呢？

王育东，该死。

乔桥打开门，乔顺眠被王育东欺压在身下，他松开了锁脖的手，似乎对乔桥接二连三的打扰很不耐烦，大步朝乔桥走来。

“再不滚……”王育东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捅进自己腹部的刀，血一下就染红了整件衬衫，而乔桥的眼神却冷的可怕，麻木，兴奋……

王育东无力跪倒在地，乔桥将刀费力拔出，一脚踹在他的肩膀，嫌弃地踢开他。

至死，王育东都在像看鬼魅一般看着乔桥。

她甚至感觉不到眼泪是害怕的，还是开心的。

解脱了……

乔顺眠无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跌跌撞撞朝乔桥爬过来。乔桥手里没了力气，刀在瓷砖上摔出巨大的响声。

乔桥瘫软地坐在地上，大笑着流泪。

“妈妈……，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身后的阴影笼罩了乔桥，她回头看，泪水糊了一脸，手后知后觉的发抖，眼前仿佛还是王育东那抹嘲讽的笑。

沈西回听到声音急忙冲了进来，顺便关了门，乔顺眠被他掐得有些失声，看到沈西回的那一瞬间，乔顺眠的慌张变成了安心。

她记得这个孩子的脸，他那么喜欢桥桥，他会闭嘴的。

乔顺眠爬过去捡起那把血泊中的刀，闭着眼颤颤巍巍地握住王育东的手，重新捏上那把刀。

乔桥看着她的举动，从不解到抗拒：“不要，不要妈妈，不要……”

乔顺眠推开过来抢刀的乔桥，看得却是沈西辞：“记住了，人是我杀的！”

沈西回懂了她的意思，哪怕不知道她对自己莫名的信任从何而来，但是权衡下，这是对乔桥最有利的解决方法。

“不行！妈妈，明明是我杀的，是我，不行！”妈妈才是受害者，为什么，为什么，他死了都不放过妈妈。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眼睛，妈妈也不会嫁给他。

“都怪我，都怪我……”乔顺眠擦着房间内有关乔桥的一切痕迹，沈西回拦住乔桥向前的身体，“让我坐牢吧，让我去死……”

“西辞，带她走，快点！”沈西回手一愣，原来是把他当成了哥哥。对，他们见过面的，沈西辞说有机会要把那套房子要过户到乔顺眠名下。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门被乔顺眠从里面关上，当鲜艳的红色消失的时候，乔桥的力气也仿佛流失了，混沌感传来，她倒在沈西回的怀里。

他的心跳很快，不知道是刚看了这一场凶杀案，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处理残局。

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乔桥，这一刻，死的好像不止是王育东，还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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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西回感谢这几年和沈西辞的明争暗斗，避开沈家用自己的人脉把阖星园的监控全部销毁了，在资本的运作下，一起有自首凶手的凶杀案很快就告破了。

那一天过后，乔桥整整昏迷了四天，醒来后变得沉默有寡言，沈西回带她见了一回乔顺眠，她放弃了翻案的想法。

当乔顺眠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平平安安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一刻的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她说，宝贝不要多说，如果你也进来了，我会自杀。

为了她这句话，乔桥在外面强撑着，也退了学，住在沈西辞留下的公寓里。因为王育东的影响力，乔顺眠杀夫案被大肆报道，乔桥将近两年都没有再用过社交媒体。

除了沈西回，没人知道乔桥这个人去哪了，她也不让他告诉沈西辞。她的人生已经毁了，没必要拉着别人下水了。乔桥对沈西回坦荡，她知道他对自己的好全是因为沈西辞罢了。

第二年的春天，乔顺眠因为抑郁症在牢中自杀了，这两年来她不接受任何人的探视，乔桥等来的只有一捧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