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宜的冲动是叫魏徵给死死压住了,可脑子也死活想不起来她究竟乃何方神圣。
袁天罡先头一直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秦始皇身上,研究他的身子,琢磨他的气场,探究他死而复生的玄妙……
至于那面容娇艳,还飘啊飘的少女,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盖因袁天罡自她身上瞧出一丝鬼气,女鬼么,娇艳一点,总是飘来飘去的,很正常啊!
这会儿听魏徵与陛下讨论那少女,袁天罡便忍痛掏出一张珍贵的专克鬼怪的朱砂金符。
那朱砂金符还是叔叔袁守诚在不知情的境况下赠予他亲爱的大侄子的……咳咳,也就是袁天罡顺手牵羊从叔叔兜里顺来的。
数量有限,用一张少一张。
袁天罡捏着符纸朝着那少女丢去,打算好好探一探她的底细。
这一探不要紧,袁天罡不仅没能探出那少女的底细来,反而被她周身的灵气反噬,噗了一大口血出来。
袁天罡一边喀血,一边哑着嗓子道:“魏大人所言非虚,那少女必定不凡……”
“臣起先当她是个女鬼,便没有太在意,这一探才发现,她哪里是女鬼,想是天上的仙人才对!”袁天罡十分懊恼,自己还是太莽撞了些,无意中冒犯了仙人,恐不利于他日后霞举飞升啊……他想的过于长远了。
“哦?”李世民闻言大感兴趣。
他觉着自己果然是个有慧眼的,才那少女一降临,他的目光便在她身上粘了许久呢!
不过,那少女此时是站在始皇帝嬴政一边的。
李世民左右询问:“爱卿们可有良计,将那少女拉拢过来?”如此便可一举根本性解决秦始皇之扰。
他问的不止魏徵和袁天罡,顿时,周围一堆文武大臣都叽叽喳喳的踊跃献策。
只是,李世民听着都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总结起来,众文武的“良策”可归纳为三条。
一为金钱收买,世人皆爱财,观那少女衣着打扮,绝不是什么崇尚艰苦朴素的性子;
二为权势承诺,一呼而众者皆应,高高在上,权掌生死,那滋味没有多少人会拒绝;
三么就是美人计了,三十六计中唯此计最能腐蚀人心。
搁在往常,李世民审时度势,分析利弊,很快就能做出正确的决策。
可对面的敌人并非一般人,能够扭转局势的少女貌似更不一般,李世民下意识认为拿金钱权势收买,是对神女的亵渎。
至于美人计,唔,那个就更不用试了。
这其实是李世民对天上神仙的误解了。
神仙们虽然对人间的财富权柄不感兴趣,但人间的绝色美人,神仙见了也是爱的。
举个栗子,统帅天河八万水军的天蓬元帅就极爱美色。
比起色令智昏的天蓬元帅,王媔对美色的喜爱还要更宽广博大许多,当然,也更理智一点点。
李世民正想着不如直接同王媔聊一聊,用天下大义劝她舍了秦始皇,来做大唐的好朋友,嬴政却先一步再次出手了。
嬴政深度思索过后,认为自己之前想差了,他不该总念着与三藏争宠,夺得仙子的偏爱。
他该冲三藏下手的。
三藏虽罗里吧嗦,本性却极为纯真,不杀生,不诳语,非常容易拿捏。
依着仙子对三藏有求必应的状态,他拿捏了三藏,就等于是拿捏了仙子。
嬴政嘴角挂上完美的微笑,对王媔请求道:“仙子,既然三藏法师不愿朕与唐王相争斗,以致有损了花花草草,牵连了无辜百姓,不若您干脆把他邀过来,叫他去同唐王谈判,劝唐王将这天下顺顺当当的还了朕。”
顿了顿,嬴政放软了喉咙,委屈巴巴的朝王媔哀怨道:“仙子可是允诺了政的。”
王媔好奇的望着嬴政,反问他:“若三藏不肯呢?”
嬴政微微笑,笑而不肯直言:“他一定肯的。”
王媔略一思索,很快就想到嬴政为何如此自信了。
她摇头失笑,赞嬴政:“你可真奸诈!”她喜欢!
别看嬴政同李世民都绞尽脑汁,挖尽肝肠谋划着制胜之策,实际上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三藏扒着齐天大圣府的玉石栏杆,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幸好,唐王陛下只是被冷水浇头,湿了衣襟而已,始皇帝一击不成也没有再动手,
三藏声声叹息无奈,他正愁着还能再说些什么,才可动摇始皇帝统领天下,祸乱人间的想法,还能再做些什么,才可唤醒王媔深埋心底的正义良知,让她不要再助纣为虐。
忽然间,三藏只觉眼前一花,有清风拂面,身子也轻飘飘的。
等轻飘飘的感觉消失,他人也换了地方,从齐天大圣府径直来了太极殿前,王媔身旁。
王媔满意的打量着三藏一身雪白僧袍,牵起他的手捏了下,再拿下颌点一下嬴政的方向:“小嬴有话要同你说。”
三藏扭捏着想躲开王媔的手,躲不过,便只好假装那被软软握住的手不是自己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却难免自欺欺人。
三藏转着脑袋四下探看,一眼就看到了他敬爱可亲的唐王陛下身着铠甲,被一众文武簇拥着站在不远处的石阶上。
三藏顿时泪眼婆娑,视线苍茫。
比起同嬴政说话,他更想先奔过去,同唐王陛下诉一诉衷肠,再抱头痛哭一把。
这取经路真的是太难走了,他都没能活着走出长安地界!
嬴政不介意三藏的眼睛瞄着何方,他只要三藏的耳朵有在听着就够了。
“三藏法师。”嬴政的声音难得温软了三分,他俊俏的小脸上还挂着真诚的笑,“有劳你去劝一劝你家唐王,这江山有主的,他不该拿了不还。”
三藏心中十分气愤,壮着胆子瞪嬴政一眼:“我不去。”
佛曰众生平等,磅礴江河,壮丽山川,皆为众生赖以生存的基初。
磅礴江河没有所谓的主人,壮丽山川也没有。
人有生老病死,江山却依旧。
所有人都不过是这世间的过客。
始皇帝死都死了,便不该再回人间惹是生非。
三藏凝着眉,泪眼朦胧的盯王媔一眼。
他可没有忘记,是王媔把始皇帝从棺材里扒拉出来的。
也不知她究竟为何这样做。
唉,想是有什么沉甸甸的苦衷吧。
三藏感觉王媔虽然性子顽劣了些,但并不真的是个邪恶的仙子。
“三藏法师别太着急拒绝嘛!”
嬴政心情好,被瞪了也不跟三藏计较。
若换了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可不容许任何人对始皇帝的冒犯。
自重生以来,嬴政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变得心眼儿很小,超记仇。
嬴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朝前伸出双手,手心冲着地面。
“骊山千军,听朕敕令,来!”
他的声音饱含威严,他的姿态分外威风,他吸引了在场几万人的注视……
所有人都盯着嬴政张开的双手,在那双莹白水嫩骨节分明的手和铺了青石的地面之间,来回移动。
一息,两息,三息……三十息!
李世民看不透,便向学识渊博的房玄龄打听:“秦始皇此举是何意?”
是什么他不了解的古秦战前仪式么?
房玄龄摇摇头:“臣亦不解其意。袁台正以为呢?”
袁天罡:……
他也不知道,但他感觉不太好。
最是明白嬴政在干什么的王媔心念微转,将武小娘子等环绕在他们四周的人群移去远一些的空地上。
三藏心善,见不得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场景。
王媔也不想平白多添杀业。
武小娘子被移到了她曾心心念念惦记的皇帝陛下跟前几步远的地方。
不过,她这会儿可顾不上在皇帝陛下跟前刷存在感了。
相比其他被转移了地方,受了惊吓忍不住尖叫出声的和尚尼姑们,武小娘子可就镇定自若多了。
因着周围许多身材高大的禁军武将,武小娘子再怎么伸长脖子也瞧不见前边,她干脆猫着腰身,迅速挤到了皇帝陛下的面前。
嗯,没有人敢遮挡皇帝陛下的视线……除了武小娘子。
第六十息。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地面深处传来的震动。
震动无声,人们却仿佛听到了地底深处怪兽的嚎叫,心里惊恐无比,尖叫声此起彼伏,身体却钉在原地似的,动弹不得。
地底的震动是嬴政搞出来的,将想要四散奔逃的人们定在原地的却是王媔。
这么多人聚在太极殿前,一旦乱糟糟,没头没脑的奔逃起来,也是一场祸患。
跟三藏相处久了,王媔也难免多了些仁慈。
随即,地底深处的震动停歇。
然而人们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惊悚的发现,地上铺的整整齐齐的青石接连被粗暴掀开,穿着红红绿绿兵甲的陶俑士兵从地下冲出……还有拉着车架的陶俑骏马,也从地下钻了出来。
一旦见了天光,红红绿绿便维持不了多久,很快褪去鲜艳,变得朴实无华起来。
虽则朴实无华,还是有够震撼人心,吓破肝胆的。
车架甚至直接散了架,只剩陶俑骏马踢踏着蹄子,四处溜达。
有一只线条格外优美的,还凑过去垂着马脑袋,蹭了蹭嬴政已经放下来的手背。
围绕着李世民的文武诸臣皆拿出了防备警戒之姿,护着李世民谨慎朝后退了几步。
武小娘子却没有后退,她惊讶的望着始皇帝召唤来的兵马俑,眼中星光闪闪。
三藏因着手被王媔牵着,以及心底莫名生出来的信任,倒是全然没有被兵马俑吓到。
不过,他望着并不是特别高大,数量也不是很多的兵马俑,一张俏脸变得同他的袍子一般雪白。
嬴政抚了抚乖巧的马儿,转过身来看着三藏,再次问他:“不知三藏法师可否替走一趟,劝那唐王奉上玉玺,昭告天下,江山易主?”
三藏沉默着,一只手反握了王媔的手,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他的檀木念珠。
他猛的扯了扯王媔的手,又气又怒:“你就这样纵容始皇帝搅乱天下么?”
王媔宛然道:“天下不会乱的。而且,我只纵容你。”
见三藏气鼓鼓的,呼吸急促欲断,王媔赶紧拿自己又软又刚的小手给他抚着胸膛顺气。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王媔妥协道,“这样好了,等小嬴重掌天下,我把四海龙王,五路财神喊过来听小嬴使唤些时日。有四海龙王可保大唐,哦不对,是大秦,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有五路财神可保国库充盈物阜民丰;再有小嬴的兵马俑,可保边疆安宁将士无虞。如何?”
三藏:……
他瞪着王媔说不出话来。
他所有的请求王媔都应了,甚至做得比他请求的还要好……却唯独不肯约束了始皇帝,阻他来夺大唐江山。
三藏遥遥望向唐王陛下,盈于长睫的泪珠掉了一颗。
嬴政没想到还有这等惊喜,他立即笑眯眯的朝王媔拱手:“多谢仙子。”
龙王,财神,听他号令,哈哈哈哈……
嬴政暗自决定,四海龙王和五路财神到了他手里,就别想着再溜走了。
如此宝贝的人才,有借没有还的。
嬴政来了这么一出,让李世民深深意识到,他一介凡身,纵有帝王之尊,可调举国之力,现下也难以与之抗衡。
唯有以退为进,待来日方长。
是以,当三藏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趋挪过来时,李世民卸了警惕防备,镇定又从容,面上一派坦然。
他先关怀了一下御弟圣僧:“御弟不是往西天拜佛求经去了么?怎会与秦始皇在一处?”
他还有一份来日方长,是寄托在御弟圣僧身上的。
三藏心里万般苦想要诉说,这会儿却只得长话短说:“才与陛下惜别不久,我便叫个神通广大的仙子劫了去。就是那仙子复活了始皇帝的。”
“仙子为何如此这般行事?”李世民抓着三藏的手,切切相询。
只有搞清楚来龙去脉,他才绝处逢生,扭转乾坤啊。
三藏摇摇头:“我也不知。她如此费尽心机,定是有什么阴谋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