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乐的手机早已没电了,问了一圈,观里只有一位负责下山采买的道姑有。等待手机充满电的同时,常喜乐望着星星慢慢挂满夜空,又叹了口气。
她顺着膝上岁岁的毛,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岁岁原本打呼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常喜乐低头揉了揉它的耳朵,抱歉道:“怎么了岁岁,我吵醒你了吗?”
它直起身,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什么。常喜乐过了会儿也听见常乐观大门口传来嘈杂的人声。大概是出门寻找的一众人回来了。
常喜乐顾不上岁岁,轻轻把它搁到桌子上后就跑出了房门。岁岁一甩尾巴,也跟着跑了出去。
然而以仁心道姑为首的一群人却都表示没有找到常喜乐所说的人。
“姑娘,山上这一片我们都找遍了。真没有寻常人了。”
“是呀,你的朋友会不会找不见你,就自己下山了?”
理论上来看,这的确是更明智的做法。但安平和杨瑰司一定还在山上。常喜乐了解他们,就如同他们也猜到了常喜乐还没有下山。
因而常喜乐肯定地摇了摇头,说:“不会。”
“哎呀,那就麻烦了。现在山上雾气重,就连我们也不敢再继续深入找,也不知道你朋友怎么样了。”
常喜乐沉吟一会儿,当机立断道:“那我报警吧。”这山上有什么东西都是未知的,假如他们发生了意外,那是一秒也拖不得的。
然而不等她找到自己的手机,仁心就抬起手来制止了她:“不可以报警。”
常喜乐问:“为什么?”需要帮助时就找警察叔叔,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仁心沉吟片刻,没有直接说为什么不行,只是另外:“咱们山上没有信号,你就算打报警电话也是徒劳。”
此时常喜乐刚点亮手机,她试了试各个APP的功能,的确没有信号。
大概常乐观所在的位置还是太偏僻了。
“天色已经晚了,不如你在观里先暂住一晚。等明天放晴,我们再一起找你的朋友。”仁心站在常喜乐身边陪着她往刚才的房间里走。
“不过,你和你的朋友们大老远地来我们常乐观,是为了什么事呢?”仁心问她。
“我最近的运气很不好。”常喜乐回答,“我和朋友都认为是由于被动物讨封,借走了运势。”
仁心有些惊讶:“讨封这种事,我的确听说过,但并没有亲眼见过。”
“我没遇上讨封前,连这个词都没听说过。”常喜乐一听连仁心也没见过之后,对她们能否帮助自己一事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姑娘,不如你今晚先休息。我替你将这件事转达给念慈师父,她是观里的住持,德高望重,或许会有破解之法。”等把常喜乐送到了房间,仁心才冲她躬了躬身。
常喜乐也礼貌地鞠了一躬,等仁心离开后关上了房门。
她一转身,才发现岁岁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溜进了房里,站在地毯上和她对视。
“你这只小猫,怎么就待在这不走啦?快点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跑来山上?不然我把你赶出去哦!”常喜乐干脆蹲下来挠挠它的下巴,语带威胁。
岁岁仰起头,眯着眼睛,被常喜乐挠得很惬意。它耳朵动了动,分明听见了,但就是一言不发。
“难道它生性不爱说话?”常喜乐自言自语着,也放弃再逗岁岁了。她奔波了一整天,已经疲惫不堪,干脆站起来,手指虚点了点岁岁的脑门,说,“等我明天再来盘问你。”
随后她就往床边走去,边走边脱外套。刚才仁心师父给常喜乐送来了换洗衣服,这会儿她洗漱一下就打算睡觉了。
岁岁见状立刻往房间的屏风后面跑去,找了个空地卧下来。等常喜乐熄灯后在床上躺好,它才又在夜色中钻出来,把自己团吧团吧卧在了她的床尾。
隔着纱窗,竹叶在月光的照耀下微微晃动。这一晚,有人安睡,有人彻夜未眠。
第二天清早,常喜乐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打着哈欠,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半。门外敲门声急,她从椅背拿了件外套披上才去开门。岁岁在第一声敲门响起时就竖起耳朵了,它随着常喜乐下床的动作跟在她脚边。
敲门的是书念,他端了一个餐盘来,脸憋的红红的,急道:“能让我进去不?我拿不住啦!”
常喜乐连忙侧身给他让出条道来,等书念把这满满当当的一盘吃的往桌上放好,才挠挠头有些腼腆地说:“师父让我来给你送饭,等你收拾好了,带你去见她。”
他微微偏头,似乎有些忘记一部分传话内容,磕磕巴巴地补充完:“说是要去讲那个什么……什么……讨封的事儿?”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啊书念。”常喜乐还睡眼惺忪,她揉了揉眼睛坐下,还招呼他一块儿,“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我已经吃过馒头了。”书念正直地偏过头去,一言不看那些吃的,然而他咕咕叫的肚子出卖了他。
这一盘吃的琳琅满目什么都有,常喜乐打眼看过去就见到好多自己喜欢的——兔子形状的奶黄包、绿豆饼、小笼包、淋了酱油的荷包蛋……此外还有一碗热滚滚的牛奶,尚且冒着热气儿呢。
“哎,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你也一起吃点吧!”常喜乐看出小孩子不好意思,她干脆拿了个兔子包递到他手里,随后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我先去洗漱一下。”
等吃饭早饭、收拾妥当了,常喜乐就跟着书念往念慈师父住的地方去。尽管现在对常喜乐来说并没有到她平常起床的时间,但观里到处都能遇见道姑,她们有条不紊地开始了一天里要做的事情。
书念瞥了眼一直跟在常喜乐脚边的那只狮子猫,没忍住问:“它一直跟着你,你是它的主人吗?”
“我不是。”常喜乐看着脚边沉默赶路的岁岁,摇了摇头。
等见到念慈师父时,她正在院子里练功。书念刚想叫他师父,被常喜乐伸手拦住了。两人一猫静静地看念慈师父,常喜乐轻声问:“这是练的什么呀?”
“五禽戏,养生的。”书念也悄悄给她解惑,“这是模仿的虎……这是猿……”
过了没一会,念慈就停下了动作,她看了院门口几人一眼,从石桌上拿了毛巾擦汗,笑着说:“书念,你怎么这么早就把人姑娘给喊起来了?”
常喜乐眼下挂着的两个黑眼圈简直不要太显眼。
“诶,但师父你不是一直说,一日之计在于晨,睡懒觉是万万不可的吗?”书念没考虑过这么多,寻常这个点他要是还不起床,别说念慈师父了,仁心师父就不可能乖乖敲他的房门,而是直接一棍子把他敲醒了,还美名其曰是当头棒喝。
常喜乐轻轻咳嗽一声,举起一只手表示没事:“入乡随俗嘛!”
念慈冲常喜乐招了招手,请她进屋来说话。她给常喜乐沏了一壶茶,边倒茶边说:“不知怎么的,我看你就觉得亲切,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可能是有缘分吧?我见到念慈师父也觉得很亲切!”常喜乐这话不假,念慈的举手投足都让她感觉似曾相识。
“就像我和师父一样。”书念在一边站着,听这话弯着眼睛笑起来。
念慈嗔怪地看他一眼,问:“今天功课做好了没?还在这耍宝。”
“这就去!”书念站直了,冲两人鞠了一躬,就傻笑着往出跑了。
常喜乐看着他的背影,问:“书念这个年纪,不用去上学吗?”
念慈喝了口茶,简单解释给他听:“他是个孤儿。如果要下山读书,要么一整天都要花在往返上;要么就转去福利院念书。我们和他讲过,但书念还是只愿意留在山上。”
“毕竟孩子年纪还小,再让他想想吧。”
常喜乐却觉得,小孩子懂得太少。如果等到他自己想清楚了,有些事可能就晚了。但她对书念没有生恩养恩,很多事由她讲都没有意义,因此她什么也没说。
念慈换了个话题:“你的事,我昨晚听仁心说过了。你能把被借运那天的事再详细给我说说吗?”
听常喜乐讲完后,念慈一言不发,只是单手转着桌上的茶杯。
“如果觉得很为难的话,其实……”也没事。常喜乐这次来,原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她现在比起让自己运气别那么糟糕,其实更在意杨瑰司和安平的下落。
很多时候,这些教派对常喜乐来说只是一个信仰。就像药不能治百病,哪怕是神也未必能解决信徒的所有问题吧?
不能强人所难。
“倒不是为难。”念慈摇了摇头,她看向常喜乐,“其实,被灵物讨封并不完全是坏事。它们都是修炼到了一定境界的生灵,只会向品德高、福泽深的人讨封,在之后也会回来报恩。”
“姑娘,你是个被选中的人。”念慈说到这,又失笑,“只是它们毕竟不是人,也讲不了太多道理。你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让它完成了讨封,的确不太公平。”
常喜乐点了点头,感到一些安慰。但她想起前几天那次差点发生的车祸,又垂头丧气起来:“那一但成立,除了等待,真的就没办法解决吗?”
念慈沉吟片刻,说:“方法其实也不是没有,但这要看你自己。”
常喜乐不管怎么的,也还是愿意听一听念慈师父的办法。不管这有多困难,能不能做成是一回事,但至少,她很确定——
自己还不想死。
念慈问:“让你一直留在山上,你可愿意?”
诶?常喜乐迷茫。
这是让她也出家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