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酒和裴星渊回到云涧，一进客厅，就看到宰默他们全都坐在沙发上。

哦，不对，卫安逸是躺着的。

诸子瑜第一个站起来：“酒哥，这裴震是什么人？”

谢酒张了张嘴，想编个瞎话，话还没说出口，诸子瑜又问：“是不是和......”他看了眼裴星渊：“......和酒哥的......哥哥有什么关系？”

裴星渊很自然大方点头：“养父。你们见过的，在雪山庄园副本里，他叫废禹。”

尚闻一下弹起来，举着拳头兴奋说：“我猜对了吧！我猜对了吧！我就说是仇人！”

宰默身影没动，声音倒比往常高了点：“没打算告诉我们吗？”

谢酒又张了张嘴，这回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是真没打算告诉。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杀裴震很难。

否则，当年的星灭，也不会被困那么久。

宰默站起身：“我以为，兄弟之间，是要共生死的。”

“进了这个狗屁游戏，”他居然难得说了脏话：“我们的情谊，就是互相扶持的战友。”

“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对啊，”尚闻也叉着腰怼到谢酒面前：“我也以为，你保护了我那么多回，总会有机会让我回报。香香甜甜能治疗的医师，谁不喜欢啊？你不喜欢吗？”

谢酒摸了摸鼻子。

香香甜甜......就算了。

他抬头看了眼裴星渊。

裴星渊笑了笑：“我当然希望大家都去。多一条命让对方砍，也能让你多一分存活下来的机会。”

谢酒：“......”

他想了想，清清嗓子：“这样吧，我刚刚.......花了好多积分，非常肉痛，导致产生了严重的躯体反应。”

“我现在要去休息，让我家哥哥安抚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至于对付裴震的事，晚点再说。”

说完，他拽着裴星渊就往卧室跑，逃命一般。

“喂、喂！”尚闻试图阻拦他，可根本不是对手。

宰默劝了句：“算了，让他考虑一下。”

“他会想清楚的。带上我们，他的成功几率会高得多。”

谢酒砰一声关上卧室门时，听到的就是宰默最后这几个字。

走进卧室，他往床上一趴，嘴里嘟嘟囔囔：“哥，好烦啊。”

裴星渊在他身旁坐下，摸了摸他脑袋：“或者，你直接带我出副本，等我意识回归了本体。我自己去找裴震。”

谢酒噌一下坐直身子，盯着裴星渊，恶狠狠地说：“你想都不要想！我不会带你出去的！”

“没有我的同意，你就等着烂在这个游戏里！”

裴星渊叹口气，一把将他拥入怀里：“小酒长大了，敢和哥哥顶嘴了。遇到大事，也是自己拿主意，根本不听哥哥的。”

谢酒顺手环上他的腰：“你也要为我想想，好不容易见到你。难道就要这样放你走吗？走了以后呢？我还能见到你吗？”

裴星渊摸摸他的头发：“好了。知道了。我不会不顾你的意愿。”

“再说，裴震已经被召唤进来了。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在副本中杀死他。”

谢酒点头：“嗯。”

他想了想：“对了，他有什么......弱点吗？”

裴星渊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其实真正见他面的时候不多。”

“除了杀他那次，知道他有致幻的能力，其他都不了解。”

谢酒：“那我们得准备充分点，什么可能性都要考虑到。”

裴星渊“嗯”一声：“把你的队友带上吧。”

“说句自私的话，我不希望你有事。”

谢酒有点头痛：“我再想想。”

“对了，你说裴震被拉入游戏，会出现在哪个副本里？”

裴星渊：“黑匣监狱。”

“那里是裴震的家。”

“按照游戏设计思路，它会最大程度模拟现实。所以，它有很大的概率，会把裴震拽入他最熟悉的家。”

谢酒坐直身子，想了想：“监狱副本里的执念人已经被解除执念，照理说，副本应该关闭了吧？”

裴星渊点头：“如果执念人灵魂消散，副本自然会关闭。但我还在这里，所以，副本应该是待机状态。没有启用，也没有关闭。”

谢酒拿出玉兔，投影在半空，拉下副本列表：“果然，监狱副本仍然高亮，是可选的。”

他看了眼裴星渊：“我们去看看。”

裴星渊点头。

谢酒缓缓说：“如果我说，我不想叫上他们......”

裴星渊还是点头：“猜到了。那就我们两个去。”

谢酒：“下副本之前，我想回趟现实世界。”

裴星渊：“嗯？”

谢酒笑笑：“刚从雪山庄园出来的时候，积分拿了不少。本来还打算去兑换一张现实世界任意通行券，不限时长，随意来去。”

“整个游戏一共只有三张。以前被我兑换了一张，现在还剩两张。”

“有了这个，在不在游戏中，其实不重要了。我可以选择长时间在现实世界逗留。”

“当然了，积分数很离谱，不比召唤一个裴震便宜多少。”

“还好，当时懒了一下，没去兑换。”

裴星渊听懂了，勾了勾他下巴：“因为有我了吗？不舍得回去太久？”

“那这次想回去，是为了什么？”

谢酒抬起头，澄亮的双眼中光芒四射：“去找你的海蟒号。”

“我想......离你更近一点。”

——

谢酒站在一条商业街上。

天空下着小雨，他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沿着商业街的人行道缓缓走着。

身旁路人行色匆匆，手里拿着报纸杂志挡着雨的，小跑的，擦着镜片的......

谢酒几乎贪婪地看着这一切。

自从上回兑换现实世界无限通行券、回到自己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那一回，他孤身一人躺在那个别墅卧室冰冷的床上，躺了三天，就受不了了。

原以为，回到和裴星渊共同相处了四年的家，心头那猛烈的思念会好一些。

可是没有。

见到熟悉的房间、桌椅板凳，那思念宛如潮涌，一下子狠狠淹没了他。

第四天，他就回了云涧。

再也没出来过。

不过，这回不一样了。

他重新找回了裴星渊。

也因此，那个熟悉的家，再次有了意义。

住过四年的别墅，坐落在商业区后闹中取静的一片小森林中。

市中心的地段，只有这片氧气含量超高的小树林，和寥寥无几的几栋别墅，造价之高可想而知。

谢酒一直以为，裴星渊靠开的科技公司，赚到了不菲的身家。

现在细细想来，科技公司不假，但恐怕远在公司未成立前，他就靠雇佣兵团积累下了雄厚的资金。

当然，不管裴星渊的钱从哪里来，他都不在意。

自始至终，他在意的，只是那个从小对他好，重逢后又变得蛮横霸道的哥哥罢了。

穿过商业街，来到小森林的边缘，踏进去，走了约十分钟，就看到了他和裴星渊共同居住了四年的家。

别墅是简单的欧式风格，米白色墙壁，尖顶、圆柱、墙上有着漂亮的浮雕花纹。

就算常年不住人，裴星渊早年留下的佣人仍然定时来打扫。

一眼看过去，仍是窗明几净。

谢酒走上几节台阶，大门处的监控已经识别出他的脸。

机械声说到：“欢迎回家，主人。”

大门自动打开，谢酒走进去。

他站立在熟悉的玄关处，看着屋内干净整洁的一切。

不错，这个佣人该加工资了。

他随手拉开玄关处抽屉，拿出里面的身份证件、手机，和车钥匙，转身出门。

还是等裴星渊一起来缅怀这个家吧。

现如今的任务，是去雪山。

雪山并不在这个城市，而在隔壁省，离这里约有500公里。

谢酒开着自己以前最喜欢的GT200，磨砂紫、敞篷，一路飙车到机场。

买机票、候机，起飞、落地，他打听了最近的户外装备店，买雪衣、雪帽、雪镜......

他有条不紊地一步步做着这些事，实则想通过外在的秩序感，去对抗内心压抑不住的混乱。

对付裴震会顺利吗？

哥哥出游戏会顺利吗？

还有那个异时空，总给他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总觉得有一天早上醒来，会突然发现裴星渊不见了。

各种混乱的思想在脑海里盘旋，纷纷要探出头来把他打倒。

这也是他想要一个人独处一天的原因。

他不能用现在这样的状态去对抗裴震。

他的命，也关联着哥哥的命。

好在现实世界里的一切顺利。

他买好装备，按照裴星渊所说的地点，登上雪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庄园。

不过，在现实世界，他没有了能一键清空湖水的主控系统。只能去山脚下联系上一个民间的潜水俱乐部，出高价让他们出了五个人，帮他到湖底收集小石头。

等到价格谈妥，人员、设备到齐，天色已近黄昏。

听到谢酒要去半山腰那个空无一人的“鬼区”，好几个人又狮子大开口，狠狠要了他一笔。

自从裴星渊带着所有人离开，这里就空无一人了。

时间久了，有了各种各样的传闻。

还好裴星渊足够有钱，谢酒又能随时使用他的账户。

他耐心地处理完潜水员们的要求，带着他们上山，看着他们活动了身子，穿上潜水服，潜入湖底。

海蟒号不好找，但湖底的小石头还是好找的，毕竟一大片一大片地躺在那里。

他从满是灰尘的庄园里找了个小板凳，擦干净后，放在湖泊边。

潜水员们捞上来一批，他就从中一个个找。

灰的、白色、黄的、圆的、长的、扁的，短时间内，他看了好多形状不一的小石头。

在潜水员拿过来第五批石头时，他找到了。

椭圆形的透明外壳，里头依稀能看出是个驾驶舱，和各种奇奇怪怪的装备。

太小了，不好分辨。

谢酒对五个潜水员表示了感谢，抓着兜里的海蟒号，刚打算下山，却不知为何，想再去庄园里走一走。

他还记得，这里是他第一次主动追哥哥的地方。

那个时期的裴星渊，应该一直都是心情不好的吧。

被迫为裴震做事，被迫与自己分离，忍耐着一点点积蓄自己的力量，直到可以强大的那一天。

夕阳西下，阳光的余晖洒在别墅上，在谢酒看来，并没有吓人的氛围，反倒有些怀旧的温馨。

谢酒去了废禹那栋别墅的地下室。

在这里，他曾陷入幻境，是靠着星霜的火焰清醒过来的。

故地重游，尽管没有灯光，他却有着一丝温暖的感受。

推开地下室的门，走进这个并不算太大的黑暗空间，谢酒停住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会被内心一路指引到这里，不是没来由的。

冥冥之中，总有着一股他强烈渴望的气息在吸引着他。

谢酒打开手机上的灯，灯光直接照射到整个地下室。

在当初谢酒曾经看到过裴星渊的地方，安放着一具透明水晶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