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碧空如洗,一支庞大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地往京都的城外走去,街头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有人低声问身侧的人:“方才过去的当真是陛下的御辇?”
“可不是嘛!不然谁还能有这么大的阵仗?就连卓将军都在前面开路呢!”
“这陛下为何突然想要出宫呀?”另一人唏嘘道。
“哎,”一个中年男子招了招手,一副神秘的模样,其余几人都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凑了过去,只听见那男子说:“我家中有人在朝中做官,我倒是知道一些内幕。你们想不想知道?”
“想!”几人异口同声地说。
“咳咳,”那中年男子掏出一只手,不怀好意地笑道:“一人一两银子,我就告诉你们!”
“你!”几人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就要走。
“唉唉唉,别走呀!一百文,一百文!”中年男子着急地拉住几人。
忽地,一只纤细雪白的手递来了一锭银子,几人扭头一看,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那女子浅笑道:“我倒想听听。”
那男子喜笑颜开,一把接了过去,笑道:“姑娘真是爽快!”
随后他又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神情,说:“听说这两日连续不断的暴雨将城外三十里的屯庄冲榻了,据说有人竟然在那儿发现了一块硕大的古玉,上面还刻着字呢!如今都在传那是祥瑞之物,这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事,陛下自然得亲自去瞧瞧!”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又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很快就将此事传开了。
重云阁楼上,云鹤静静地站在二楼的窗口处,今日一早他就赶来了,京都的几个暗桩不知为何出了事,好几个得力之人都被官府的人抓走了,那几人都是长冥宫的老人了,他必须得想办法救出他们。
“少主,消息都传开了。”
芙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阵微风自窗外吹入,掀起了她脸上的面纱。
“嗯。”
云鹤应了声,又问:“昨日之事,可有些线索了?”
正在此时,楼下又是一阵嘈杂声,百姓们纷纷对着那辆明黄色的御辇跪拜叩首,云鹤朝下面望去,却不经意间对上了一个挑衅的目光,是张勋!
他骑着马跟随在御辇之后,一身红色的官袍衬得他皮肤雪白,儒雅俊逸,他唇角微勾,那双眸子中却装与他外貌毫不匹配的深沉和精光,他的薄唇微微轻启,似乎说了些什么,随后他又得意地扬起嘴角,扭过了头去。
云鹤微微蹙眉,这个人,是什么意思?
“属下还没查到具体是谁,不过基本可以断定是绥王的人!”芙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绥王?
听到这两个字,云鹤的眸光紧紧地追随着张勋的背影,难道是他?可他为何忽然要这般做?联想到方才张勋的模样,云鹤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难道……
他一把抓住了窗户栏杆,手掌之下,那栏杆“啪”的一声裂出了好几道缝隙,他只感觉太阳穴一阵跳动,咬牙道:“张勋!你最好是不要打她的主意!”
说着,他猛然转身离去,芙蓉不明所以,连忙跟了上去,然而她也没有多问,因为云鹤此刻的神情早已说明了一切,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
两匹马飞快地朝沁竹院的方向奔去,云鹤心急如焚,狠狠地抽打着鞭子,马儿吃痛急速地狂奔起来,忽地一道绊马绳从地上腾起,两匹马哪里还能停得住脚步,只听见两声尖利的嘶鸣声,两匹马一前一后地栽了出去,好在马上的两人身手还算敏捷,只是受了些擦伤。
云鹤半跪在地上,他单手着地,一股强大的气场激起了满地的尘土落叶,乌发遮挡之下,他的双目通红,一双眸子更是冷到了极致,他微微颤动着双唇,在心底咒骂道:那个混蛋,竟然真的是想要对她下手!好你个张勋,居然用了调虎离山之计!
“少主,你没事吧?”芙蓉强忍着胳膊的痛疼跑了过来。
“是谁!给我滚出来!”云鹤怒吼道,一只手蓦地出手,数片树叶腾空而起,“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林中陡然跃出三道身影,从他们的服饰看,是三个妩疆人,他们两高一矮,手上持的兵器各不相同,其中一人尤为显眼,因为他的半张脸颊都纹上了骇人的图腾。云鹤嘴角微勾,他缓缓地站起了身,是他们,妩疆的屠魔三圣,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勇猛好斗,手段狠辣,死在他们手上的人几乎不留全尸!
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喊道:“有人许诺万金要我们来取你的性命,听说你还是个厉害的角色?”
“他当真是费了不少心思,竟然能将你们请来!”
云鹤微微挑眉,冷笑一声,又说:“其他几人也一并出来吧!”
芙蓉闻言一惊,竟然还有人?
果不其然,又有数人从林子的四周飞了出来,云鹤抬眸望去,这些人有一半以上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张勋竟然有能力将他们请到了一块儿?还只是为了取他的性命?云鹤自嘲一笑,眸光又冷了几分,看来他是蓄谋已久,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少主!”
芙蓉显然也认出了几个,不说其余几人,就是那屠魔三圣也足以让人难以招架了,这一次……她忍不住看了看云鹤的侧脸,平日里风流倜傥,俊逸无双的他,此刻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是弑杀之气,可他的眸子底下却藏着深深的担忧,他不是在担心自己……是在担心那个天仙一般的女子……
她心中一紧,眼神变得无比坚毅,无论他要做什么,她都会陪他殊死一战!她蓦地抬起手朝天空射出了一支鸣镝,“嘭”的一声巨响炸裂在了天际,与此同时眼前的那些人也一拥而上,一时间,这条林间小道顿时化作了一个刀光剑影的战场,一片染血的树叶随风而起,洋洋洒洒地飘向了远处……
另一边,许安和两名暗卫拉着夏晚意和廖神医仓皇地在林间狂奔,暗卫们几乎都倒下了,他们的身上染满了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身后却依然还有穷追不舍的追兵,夏晚意气喘吁吁,本就身体娇弱的她哪里还能跑得动,她只感觉胸腔里的肺都快炸开了,她一边跑一边劝道:“你们……你们快带……老师走!不必……管我!”
最后几字,她说得尤为坚定。
可许安绝不容许,他停下了脚步,对另外两名暗卫说:“你们先带他们走,我来抵挡一阵,只要能等到长冥宫的接应,就不必怕了!”
那两名暗卫并未犹豫,他们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见夏晚意和廖神医都快坚持不住了,两人索性一人扛起一个就跑……
“许大哥!”
夏晚意看着那抹决绝又孤单的身影,眼眶顿时一红,她紧咬薄唇,一丝腥甜顿时溢满了口腔,都是因为自己,才牵连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暗卫们虽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但山间道路崎岖,方才又缠斗了一番,此刻也是精疲力尽,快要支撑不住了,扛着廖神医的那名暗卫脚下一软,“啪”的一下摔了下去,两人顿时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摔散架了,廖神医的额头更是被撞破了一块,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到了脸颊上,那名暗卫连忙爬了起来,想要再去扶廖神医的时候,廖神医却摆手道:“我……我不行了……你们不必管我!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你们先跑!”
“那怎么行,那群人一看就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夏晚意从那名暗卫的肩上滑了下来,也一并来扶廖神医。
“晚意姑娘……”
廖神医上气不接下气,他费力地咽了咽口水,说:“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跑不动了,你走吧!你若是出了事,少主此生恐怕都将会深陷在痛苦之中!我跟在主上身边十年了,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我从未见过他对谁如此上心,少主自幼孤苦,难得能遇见你,你可要好好珍惜他的一番心意呀!”
说着,廖神医看向了那两名暗卫:“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她走!少主的命令难道你们都忘了吗?他让你们保护好夏姑娘!”
那两名暗卫相视一眼,不再犹豫,不顾夏晚意的反对直接扛着就跑,廖神医当真是跑累了,他看着三人的背影,长叹一声,心想,他这把老骨头反正也跑不出去了,索性就直接躺在草丛里睡大觉!
然而,不知从何处又蹿出了几名黑衣人,三人暗道不妙连忙加快了脚步,就在此时数支弩箭却忽地齐齐朝这边飞来,其中一名暗卫的腿瞬间被射穿了,他强忍着痛疼,继续挡住那些来势汹汹的黑衣人。
蓦地,林间出现了一抹纤瘦的身影,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夏晚意的眼泪顿时溢出了眼眶,喊道:“姐姐!”
是夏如意!
夏如意一把拉住夏晚意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说:“快跟我走!”
“那……他们呢?”夏晚意看着那两名还在殊死搏斗的暗卫。
“两位姑娘先走,我们一会儿自然能脱身!”其中一人喊道。
“晚意,别担心,长冥宫的人马上就到了,他们的目标是你,咱们先走,那些人自然不会再与他们过多纠缠。”夏如意劝道,拉着她的手就跑。
夏晚意回头望了一眼那两个被黑衣人包围的暗卫,他们本就受了伤,当真能脱身吗?她的心不由得又拧紧了几分。
也不知跑了多久,夏晚意终于体力不支摔了下去,连带着夏如意也被拽到了地上,一颗坚硬的石子划破了她的手心,她颤抖着翻开手掌一看,是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鲜血顿时就涌了出来,滴落在杂草上。
“你怎么样?”夏如意将她拖了起来。
“姐姐……我……我跑不动了。”夏晚意脸色苍白,浑身冷汗。
看着她手上的伤,夏如意拧紧了眉心,她不由分说地继续拖着夏晚意走:“赶紧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夏晚意被拽着继续走,手上的血滴了一路,她的脸色越发的差了,脑袋一阵昏沉,胸口也是一阵阵地发紧,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人说:“姐姐,你走吧,不必管我……”
可眼前的人并没有理会她,只是一股脑地往前走,夏晚意想要挣开自己被拽住的手,然而目光触及到两人牵着的手时,她的呼吸蓦地一滞,脑袋里一阵混乱,她又看向夏如意的另一只手,心彻底跌入了冰河之中。她猛地摔开了夏如意的手,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你又怎么了?”
夏如意不耐烦地看着她,再一次想要伸手去拉她,却被她躲开了,夏如意的手顿在了半空中,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解。
夏晚意扶着一旁的树干站了起来,她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手里紧紧地拽着方才偷偷藏起来的发簪,只见她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一动:“你……你不是姐姐!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