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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三人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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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长琴服侍庄姝起来梳洗。

庄姝的长发挽在耳后,她端详着铜镜里自己的面容,下颌一道青痕尤为明显,忍不住触了上去。

“奴婢替良娣上脂粉遮一遮。”长琴亦盯着她的下颌看,眼中满是心疼。太子殿下竟也下得去手。

“不必。”庄姝说道。

即便用脂粉遮住了又如何?

难道这便能抹去她心中的伤痛么?

今日无需出门,她亦没有心思梳妆。

庄姝只让长琴替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别一对玛瑙水晶银簪。

待庄姝穿戴齐整,宫女已提着食盒在殿外等候听唤。

“今日一早张六娘子便候在太子寝居殿外,请求太子觐见。想是要为张三郎求情。”长琴替庄姝布着早膳,一面将今日听闻说给庄姝听。

庄姝微微颔首,她没甚胃口,只吃了半碗甜粥便不再动筷。

“良娣再用些罢!”长琴见状劝道。

庄姝摇摇头,面色抗拒,吩咐宫女将膳食撤下。

此时云映也候在殿外等候吩咐。

却见魏让独自前来。

云映正欲往里通传,魏让则对她做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走到她身侧,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云映听罢,转身进殿回了庄姝。

太子与良娣寝居互通她是知晓的,将魏让所言告知了庄姝,便带庄姝穿过内室浴池,往太子寝居去了。

庄姝听了云映的话心道奇怪却并未多问,只跟着她走。

二人到了太子寝居。

云映替庄姝开了后门,自己却并未往前,只躬身请了庄姝进去。

庄姝犹疑地看着她。

云映道:“殿下只吩咐良娣进内室,奴婢在此处等候。”

庄姝听罢颔首,迈步走了进去。

才往里走了几步,隔着屏风,只听一女子正说话。

略微耳熟的声音响起,又听女子提及三哥,庄姝便知屏风外人是张六娘子。

太子这是何意?

庄姝一时竟糊涂了。

殿外。

服侍穆竣的内侍来传话,道是平阳王世子醒了,欲求见太子殿下。

魏让听罢打发了人下去。

眼下张六娘子正在殿内,倒不好通传了。

魏让垫着脚在门口听了片刻,只听殿内隐隐传来女子啜泣之声,并未听见殿下开口说话。

想必张六娘子是为张三郎求情,只是这张三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吃多了说什么不好竟敢编排太子良娣。

如今这般,恐是成不了气候了。

魏让并未久等,不过片刻,张六娘子便掩着帕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魏让不由偷觑一眼张六娘子的背影,继而弓着身进殿道:“殿下,平阳王世子求见。”说罢,忍不住斜眼睨了眼屏风处。

李谡微拧着眉,“他醒了?”

魏让颔首称是。

“人现在何处?”

“世子如今正候在殿外。”魏让忙道。

李谡目光往屏风后探去,只略微思忖片刻,便道:“让他进来。”

“是。”说罢,魏让退了出去,唤了一个内侍往外传话。

穆竣面色苍白,他站在寒风中等候多时,久不见太子传唤,双腿已有不稳之势。

太子居住的寝殿与庄姝所居寝殿仅有一墙之隔。

长琴听殿外宫女议论平阳王世子正在太子殿外等候召见,急急跑了出来。

她不敢露面,只偷偷趴在角落觑一眼世子,看他一脸病态,便知他并不好。

长琴咬着手,又见殿内走出来一个内侍同世子说了几句话,继而世子便往内殿走去。

长琴心中甚是忧虑,此番太子召见世子,不知又要掀起甚么腥风血雨?

殿内。

李谡仍端坐在上首。

穆竣进了殿,冲他作了一揖道:“臣拜见太子殿下。”

李谡看他双颊青白,人亦摇摇欲坠,只怕是才能下榻便来求见了,问:“你要见孤?”

穆竣颔首道是,毕恭毕敬。

一夜过去,他眼底再无光彩。

穆竣微微垂着头,道:“臣特来向殿下请罪,张三郎昨日所言有差。并非是良娣与臣有私情,实则是臣倾慕良娣。

殿下知良娣自幼无双亲,惟有依靠平阳王府。臣深知其理,便向良娣表露心意,良娣畏于臣的身份只得与臣虚与委蛇。一切皆是臣的错,还请殿下明鉴。”

说罢,他抬眸看了上座人一眼。

只见太子面色如常,穆竣实在看不出他是否信了他的这套说辞。

倏地,李谡直视着他,嘴边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问道:“如此说来,阿姝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穆竣并未回避李谡的视线,欲要回答。

可他喉头却似卡住了一般,又恐迟疑惹太子生疑,便颔首,接着才应了一声是。

李谡目光禁不住屏风后看去。

他恨穆竣把自己当傻子愚弄,又期骥穆竣所言为实。

半晌,只听李谡冲内室询问道:“阿姝对此可有话要说?”

穆竣闻言神色微变,屏住呼吸,不想庄姝竟在屏风后头。

“殿下想听什么?”

一道温柔的声音自内室传来,庄姝着一件素雅的月白襦裙缓缓走了出来。

她昨夜几乎未合眼,不知是否因昨夜受了寒,方才一觉睡醒后只觉身上绵软无力,亦没有太多精力与太子斡旋。

穆竣不由抬眸望了她一眼。

庄姝面上却比所着衣裙还要素净几分,越发衬得她下颌的青痕醒目。

穆竣不可置信地望着太子。他对太子一贯敬仰,他怎能伤害阿姝?

穆竣垂在两侧地手紧紧握拳,目光透出几分悍戾。

李谡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察觉穆竣神色变化。他的眸光一冷,继而问庄姝:“世子所言是对是错?”

庄姝乜了穆竣一眼,二人目光交汇,她错开视线,直视着李谡道:“殿下认为是对的便是对的,殿下认为是错的便是错的。”

她说不来慌。

即便是眼下,她也不想骗他。

李谡一时不知是否该欣慰?

事已至此,他已大概猜到,穆竣方才的话不过为了保全阿姝。反倒是张三郎所言不虚,二人从前当真有过情。

阿姝有错吗?平阳王世子何错之有?

一切皆因圣上一道赐婚的圣旨将这对有情人拆散了,这才让他有可乘之机。

李谡心中清楚,却又不愿承认。

往日她待他,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李谡的目光划过庄姝下颌上一道青痕,心中的愤慨顿时化作愧疚,腹中有百般歉意之词又不知如何开口。

“来人,将世子带下去。”李谡沉声道。

“且慢。”庄姝难得疾言厉色,亦往前迈了两步挡在穆竣身前。

樊九正欲进殿,闻得庄姝的话步子一顿,果然见太子抬手制止,便又退后几步。

“殿下允张三郎回府,为何要扣押世子。”庄姝只听太子要人将穆竣带下,一时失了态,竟开口质问道。

李谡唤她前来只是为了教她知道他与张六娘子并无甚么,不想她却借此袒护穆竣。

原本偃旗息鼓的怒意和不甘复又涌了上来,李谡厉声道:“将他带下去,扣押起来。”原来在她心中他这般狠戾,既如此,倒不如做实了这罪名。

穆竣不禁看向庄姝,唇角微微漾起抹浅笑,能得她今日为他求情,他死而无憾。

穆竣顾忌庄姝,并不敢违抗太子,只深深叩首道:“臣有罪,只望殿下不要迁怒良娣。”

李谡闻言不由冷笑,他们二人倒真是情深义厚。

眼看樊九带着几名禁军上前押住穆竣向外带去。

庄姝却觉身子都冷了。

他可真傻,以为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她便可撇开干系;孰不知太子睿智机敏,一味地掩饰愈发印证了张三郎所言。

她怎能眼睁睁看着穆竣被扣押?

“住手!”庄姝高声喊道。

樊九为难,他只听命于太子,可也知道庄良娣于太子所言是珍重之人。

所谓阎王打架小鬼遭殃,眼看太子与良娣二人剑拔弩张,樊九深知此地留不得,便带着人很快离开。

李谡冷眼旁观,咬牙忍着心底的刺痛,他将庄姝一把拉过来扣在胸前。

李谡拥着她,却感受不到她身体的温度。

庄姝不顾一切地哭了起来。

为穆竣,也为她。

一夕之间,太子仿佛变了个人。

明明二人也曾如胶似漆,情浓意深,为何她却总摸不到他的心?

李谡衣襟湿了一片。

庄姝的眼泪此时已化作世间最锋利的利器将他胸前挖空了。

李谡感到无限的空洞与痛苦。

空旷的殿宇内再无第三人,亦无人知晓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年轻太子此时悄然落下了一滴泪。

-

自穆竣被带下去后便没了音讯。

庄姝遣长琴多番打听,皆无所获。

庄姝接连两日都没怎么合眼,第三天便高烧起来。

早晨云映上值服侍庄姝洗漱,发觉唤她不应,心中不安。

进了寝殿,见庄姝脸颊通红,浑身发烫。

云映忙跑出去喊人。

长琴才睡下没多久,听见动静飞快爬了起来。

云映见她不由斥责:“昨日良娣唤你守夜,你竟连良娣高烧都未察觉,今日必要罚你。”

长琴急得哭了出来,拉着她问:“姐姐要罚要骂都好,只良娣如今怎样?容我进去瞧瞧。”

守在门口的两个宫女为难地看着云映。

云映不肯退步,只说:“你速速去领罚,良娣这边有我照看。”云映知道若不先处罚了长琴,待殿下知道长琴定难逃脱。

长琴此时不敢违抗云映,想到庄姝眼下正高烧着,心中亦是悔恨万分。

下值前她轻唤了两声庄姝,榻上并未有人应答,便只当庄姝睡了。

心知庄姝一夜未合眼,见她睡下,长琴也不敢打搅,只往里探了一眼便退下。

听了云映的这番责备的话,长琴对此并无辩驳,甘愿领罚。

庄姝高烧昏睡一事很快传到魏让耳中。

太子此时尚未起身,昨日两人闹得那般,此时也不知道要不要进去禀报一声。

魏让在寝殿外不安地踱着步子。

他拿不定主意,又未听见内室有声响,便先遣了一个小宫女去隔壁留意庄姝寝居动静,吩咐她有事回来传话。

御医很快赶来,替庄姝诊了脉,面上不由露出骇然的神情。

他捋着须暗道庄良娣宫中下人怎可如此不用心?若庄良娣再烧半个时辰,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

云映观方御医神色不妙,忙问:“方御医,良娣眼下如何?”

方御医知她是东宫女官,从前又是太子跟前的人,对她尚有几分客气:“良娣此番病得重,某须替良娣施针,另要唤人替良娣煎两副药饮下,再看如何。”

云映身体一歪,边上的宫女忙扶住她。

她难得失态,也着实是害怕了,忙应声:“有劳您。”

方御医也不敢有误,写了药方给药童,自己便坐下替庄姝施针。

过了半刻,一名宫女和药童急急跑回来,只道药方中一味药材此行并未携带。

方御医道:“如此只能先煎一副,女官还得派人赶紧下山抓了药来才是,良娣病情耽误不得。”

云映自然知道其中轻重,安排好人殿内人听候方御医的吩咐,自己出了寝殿忙往太子所居寝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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