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少女目光如炬，挺胸抬头，将自己的罪行一一揭露，让旁观的其他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她并不是在认罪而是在诉说一件很让她骄傲的事一样，有人嘲讽出声，“搞什么？她那什么表情？这难道还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

更多的声音加入进这场针对她背叛朋友的声讨中。

作为当事人，Gorya脑子很乱，她迷惘地看着自己以为的好朋友，后者也在陈述完自己的一系列行为后转而看向她，这回，她维持不住脸上坦然的神色了，她愧疚地看着她，张了张口，又闭上，小心翼翼的眼神让Gorya想起她们初见时，她也是这样一幅期期艾艾的神情。

她说她想和她交朋友。

Gorya真的很高兴，Hana是第一个，主动和她交朋友的人，其他人只会背后或者当面笑她穷酸，仿佛她身上有什么传染病一样生怕和她沾上关系。她看得出她家庭背景不一般，她应该是另一边的人，却还是向她伸出手，所以她对自己后来的遭遇从没有过责怪，毕竟她们是朋友。

她甚至想还好不是她经历这些，毕竟这些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看着细皮嫩肉，淋了场雨就会得重感冒，她身体好，还是运动特长生，面对危险还可以迈开双腿奋力奔跑，如果是她可怜的朋友，或许跑几步就气喘吁吁，甚至不慎摔倒落入魔爪了。

“为什么呢？”

Gorya忍不住眼泪，真相太让人难过了，来自朋友的背叛比旁人的污蔑更难以忍受，俗话说最亲的人永远伤你最痛，她抬手，想给她一巴掌却又落下，她握住女生的肩膀，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们不是朋友吗？”

Hana泪流满面，她低下头，再也无法装作坦然，除了不停道歉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去弥补她在她心里造成的伤痛。

“我不想听这个。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做了什么坏事吗？”Gorya却没有放弃，她回忆起她们躲在学校楼梯间下方的阴暗位置讲话，那时她脸上的笑容绝不是伪装。她不停地逼问，只想要一个理由。

Hana却在这时走神，心想她们果然是姐妹，如出一辙地固执。

“我……”

“是我的错。”

突如其来的男声吸引走了全场的注意力，Gorya转头，看见Thyme，他眼里闪过一丝近似于亏欠的情绪，她有些惊讶，又觉得奇怪，尤其是她注意到Hana哭得更凶了以后。

他走过来，看着Hana，又看向她，或许是因为紧张，他抿了抿唇，随后语气沉着地再次重复：“是我的错。”

F4的老大，Thyme竟然在认错，那个从来都趾高气昂、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大少爷竟然对两个女生低下了头！

Kocher高中的匿名聊天室瞬间就炸了锅。

在F4专属的休息室内，Gorya从Thyme嘴里听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或许是因为她少有的面无表情，他的头埋得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而瞧见他动作的Hana嘴角上扬勾起一个苦涩的笑，是了，他彻彻底底地被她改变了，那个向来不在乎别人心情的大少爷竟然也会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露出这幅小孩犯错不知如何是好的无措模样。

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她啊。

然而，在他话音落地的下一秒，Thyme看过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看见对方弯下腰郑重其事地同她鞠躬道歉：“我并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那时的我很幼稚，可能现在也不比那时候好多少，Hana，对不起，我很抱歉。”

……这是在做什么啊？

你是被人夺舍了吗？你谁啊，不对吧？Thyme会道歉吗？Hana恨不得冲上去把那张虚伪的脸皮撕下来，大声质问他让这个假冒的人把她认识的Thyme还回来，但她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看着他将身体折成九十度，那样屈辱的姿态，几乎迷惑不解。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那她算什么，那她对Gorya做的这些算什么？

Hana颤抖着身子，捂着嘴后退，不可置信到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大笑，Gorya望着她癫狂的模样，明知自己应该讨厌她，恨她，至少不要再共情她，却发现自己无法对那疯狂的笑声里的悲凉听而不闻。

Thyme直起腰，看着Hana，语气甚至称得上温柔：“Hana，我对你做错了事，但Gorya是无辜的，她把你当做朋友，你应该向她道歉。”

笑声停息，Hana听见他这义正言辞的说辞几欲呕吐，她憎恶地瞥了他一眼，语调尖锐地反驳，“少来教育我！你以为只要说了对不起就会被原谅吗？”

她看向Gorya，在对方回看过来的一瞬又低下头去。Thyme捏紧了拳头，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沉默着走到了旁边，MJ拍了拍他肩膀，说实话他对Thyme今天的表现已经很讶异了，不枉他昨晚听完故事已经凌晨还不辞辛劳回到会所把这货捞出来教育，此刻他是甚感欣慰啊！

“可你至少应该和我说一声对不起的，Hana。”Gorya轻声说。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女生低垂下的脸，颤抖着的眼睫，她终于明白过来妹妹偶尔流露出的厌倦情绪是因为什么，这些生来就拥有很多的少爷小姐们像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哪怕受过教育成长到这个年纪，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还是下意识选择逃避，试图依赖家长或者他人来解决。她对掺和进他们的这些事里感到厌烦，想抛下他们掉头就走，却又无法对那个眼神视而不见。

Hana抬头看向她，那双描了上挑眼线的圆眼睛里有着莫名的期盼，她向她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两只手攥在一起，先喊她的名字：“Gorya……”

她的声音有维持不住的颤抖。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很抱歉对你这么做……”她想要祈求朋友的原谅，希望她们还能和好如初，她试图弥补自己在朋友心里造成的创口，Hana胡乱地说了很多，眼泪止不住地下落，然后，有人轻柔地擦掉她眼泪，Gorya站在她面前，拂去她的眼泪，又将她自虐般将指甲掐进掌心的双手掰开，握进自己的手里。

她的双手干燥而温暖，就像当初将她从就体育场的污水里拉起时，那股灼热的能量也在肌肤相触的瞬间传递给了她。

Hana怔怔地望着她，Gorya拨开她滑落脸颊一侧的发丝，注视着她的眼神无比温柔，就好像过去她们还是朋友时那样包容。

“你对我这么做，我真的很伤心，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我不原谅你，也不接受你的道歉。

“你就背负着对我的愧疚活下去吧。”

Hana回学校办理退学手续的这天，联系了Gorya，她们并肩走了离开校园前的最后这一段路，正是休息时间，其他学生瞧见这对组合难免投来鄙夷的目光，当然都是对Hana的，但她已经不在乎了，甚至还能像Gorya一样坦荡地瞪回去。她是对不起Gorya，但没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

走到校门口，Hana给自家司机打了个手势，对方便钻回车里，她看向Gorya，在离开前再次向她陈恳地道歉，Gorya沉默着，到底还是走上前抱了抱她，装作没听到她压抑的哽咽哭声，语气轻巧地说，“只有真心能换来真心，所以下次和别人交朋友的时候可不要这么做了，Hana。”

说完，她松开她，退后几步，朝她露出与初见那天别无二致的笑容，Hana强撑着笑脸，眼泪划过脸颊，她也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露出怯生生又含着期待的笑，开口：“再见，Gorya。”

Gorya忍住眼泪：“再见，Hana。”她望着Hana转过身，从走变成跑，一股脑钻进小轿车里，直到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终于蹲下身抱着膝盖嚎啕大哭。

距离她几十米的地方，F3躲在一颗树后鬼鬼祟祟打量这边。

一直远远尾随她们的Thyme正要冲出去，就被他的两个好兄弟摁住肩膀，他恼怒地回头瞪向他们，压低了声音说：“你们干嘛？她都哭了！”

MJ叹口气，伸手示意他扭头看那边，Thyme疑惑地回头，看见这几天都没出现在学校的Gorya的妹妹，Ciarda。

“至于吗？她都那么对你了。”少女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嘲讽，Gorya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见双手插兜表情不屑的妹妹，女生背光而站，过于热烈的阳光倾洒而下，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望着姐姐傻愣愣蹲在地上的模样，Ciarda叹了口气，伸手牵过姐姐的手，试图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说：“别发呆了，是我，Ciarda，我回——”

话没说完，她被突如其来的牵引力拉了个踉跄，径直往前倒，然后落入姐姐的怀抱中，Gorya抱着妹妹，哭得语不成句，Ciarda嘴唇动了动，原本冷淡的神色变得柔和，她伸手安慰似地轻拍姐姐的后背。

“好啦，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埋进姐姐的颈窝，嗅着独属于姐姐的气味，感觉自己的心正渐渐变得柔软，她放松下来，任自己将全身重量都靠向姐姐。

“姐，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