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时间往前倒退一个时辰，栖不观得知了赵折的异常后，将[万界书]几乎快要翻烂，终于从某个微不足道的角落中，发现盒子最后的下落。
能在山脚下经营闻仙小筑，自然都不是普通人，就连平日里上菜的小厮都是筑基修为，更别提元婴的陆掌柜。
陆掌柜原名不得而知，只指他姓陆，和看守地牢的陆长老乃是同族兄弟。
与和蔼可亲的陆长老不同，他面相凶神恶煞，能镇住大部分的场景，又做得一手好菜，让闻阙那个缺心眼的立刻就同意他的加入。
“你于陆掌柜有恩。”
正思考从何说起的戚梦仙君一愣，眼里不经意间流露“栖不观果然全知”的恐惧，又很快把那丝恐惧掩饰。
“如栖少主所说，陆掌柜确实和我有些联系。”
“正因为陆掌柜，我才知道凝云河内竟有一条通往闻仙小筑的道路。”她手捧着茶杯，有些温热的茶水隔着杯壁透过，将手指烫红，“也是在那时，我看见了一片死寂。”
戚梦的笑容有些苦涩，“不观可见过心死之人？他们明明还如此年轻，却已是暮气沉沉，如同枯槁，没有一丝生命力。”
那些人在醒来之后第一时间不是庆幸自己还活着，而是责冤，他为何活着――
“为什么要救我！”河水打湿的身躯已经被术法清洁，在此刻再次被汗水打湿，他眼里带着血丝，几乎对戚梦咆哮，“我不要回去！”
“你也是来抓我回去的？滚！”
一个人发疯时身边任何东西都是武器，手里拿着忘尘丹的陆掌柜及时赶到，将被吓了一跳的戚梦仙君恭敬地请了出去。
“他看起来太痛苦，并且拒绝一切治疗。所以我默认了让他忘记一切的做法。”
戚梦仙君说了个时间点，“那是五百年前的事了，我不愿再看到那样的神情，便暗中拜托陆掌柜观察下山的学生，自己也时常和学生接触。”
“许是有些出格，曾被逍椒院长抓到。”
“直到一百年前我将识梦树带到道院，才天衣无缝地进行了那么久。”
然后就被栖不观戳穿了。
栖不观终于想明白面前的戚梦怂中带着的那丝遗憾从哪儿来了，敢情这是个惯犯。
“我好像……是在逍椒仙君面前说过‘再无下次’来着。”惯犯本人毫无意识，“一人做事一人担，逍椒会把我逐出道院无可厚非。”
“可依识梦树如今的情况，需要大量的灵液蕴养。它也不好跟在我身边，栖少主能否暂时领养它一段时间？”
――“不可以！不可以！不观你为什么同意！”[万界书]吵闹起来，“淮云间内有我没它，有它没我！”
栖不观正把装着识梦树的花盆放在阳台，闻言头也不抬，“出门左拐，慢走不送。”
“不观！你不爱我了吗？”
“就没爱过。”栖不观把准备干坏事的[万界书]带离识梦树，“好了别闹了，真觉得识梦树来这里没有理由？”
识梦遇袭、差点湮灭在梦境。
戚梦的惩罚很快就会在院长之间传开，若不寻个名声在外的人护着，幕后之人一定还会对识梦树下手。
更何况，对方是九大院长中的一位这个可能高达百分之八十。
“我探索度都没有百分之八十呢。”栖不观垂下眼眸，“别人都是三选一，到我这儿就成九选一。”
他也不是来道院办案的啊！
“不观，你快看这里！”[万界书]在翻着[凝云]的消息，“[凝云]和百晓生意外发现了那条水路还有别的出口！”
[凝云]为了保护百晓生不被发现，无意间在另一条路上留下痕迹。
不久后，[凝云]神魂受损，原因是――刺杀栖不观。
“啧。”栖不观有些不爽，“[命魂灯]早在一千年前就不知碎成了多少片，大战时又太过混乱，碎片散落四方。只留灯芯在交于洞听寺看管。”
“没有灯芯的灯无法点亮。”
恰好，洞听寺会在一个月后的万道大会上出席。
他幼时曾听过有关[命魂灯]的睡前故事。
“[命魂灯]就像它的名字，可摄魂养灵。传说青丘的一只狐狸爱上了一位人类，为了避免人类早死的结局，提前抽出人类的灵魂养在灯芯处。”
“后来呢？”彼时还小的栖不观听西仸讲故事听得很认真。
“后来那个人类没有死去，灵魂与狐狸相伴，但人类再也不是人类。他成为不入六道轮回的怪物。人类哭泣、怨怒，无数次想要死去，始终不见天日地活着。”
“直至狐狸被人类杀死。”
“他们一同死去。”
“或许对那只狐狸来说，这个结局很美好。”西仸摸摸栖不观的头发，“但在我看来，那人类就应该将狐狸千刀万剐，留他最后一口气，受尽折磨。”
“可我并非是故事中的人类，也并不知爱情滋味。”
后续由于[万界书]立志维护栖不观成长心态，让他没有听完。
“我是对的！谁的睡前故事会听人体结构分解手段！”
“……额，医学生？”
“你又不学医！”[万界书]操起老妈子心态，“不观，你才18岁，还是个孩子！”
“乖，把[仅限这世]打上。”栖不观哪能不清楚[万界书]的意思，无非是不想让他受伤。
敌方躲在暗处，一边往道院散落[命魂灯]的碎片钓烨禾仙君，一边破坏后山把戚梦仙君拽住，一边又要准备和洞听寺的接应，一边还想着杀他。
快看！这是家长们最爱的八爪鱼，四手同时抓。
“真有活力。”
“等等，不观，你不会有怀疑对象了？！”
“勉强算是。”栖不观拒绝了[万界书]的询问，“万界，你好歹自己也动下脑子吧。”
他给待在理律所的烨禾仙君发了一条消息，静下心来，练了一篇字。
算算日子，沈拾一的生辰就要到了。
……
“我们就应该突然跳出去，给沈拾一一个大惊喜。”桃录在宜椒院混得很好，好到长胖了一圈，让唤灵忍不住说了好几次“再胖就不可爱了”。
“我到觉得现在刚刚好。”加入了巫素院的柳堪竹已初显学医人的气质，恨不得一天到晚遇见个人就扎两针，“匀称，比较好找穴位。正好我今日的功课还没有温习。”
他拿出银针，袖子下的手臂是自己给自己扎的针眼，“要不你来帮帮我？”
“怎么又插开话题了？沈拾一从不对别人说自己的生日日期，也从不过生。桃录冲出去给的只有可能是惊吓。”
生日时间还是他们一起去问了杜泽师兄才知道的，三月一日。
道院开学的前几天。年龄再低些，道院就不会收了。
方筠身上是富家公子三件套，摇着扇子、别着笛子、挂着玉佩，要不是他们都知道方筠进了巴书院，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三阙院的学生。
谁都知道巴书院全是试卷书籍的厮杀，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
他过得也确实潇洒，照他的话讲那是“要继承百晓生留下的伟大事业”，得了百晓生的诀窍，逃了不知道多少节课。
次次都把课本注解写完、帮助方筠复习的戚尧安：……
虽然方筠进了巴书院，但他对另一位道友吴怀松，仍是不熟。
“据说吴怀松被书岸仙君带着，亲自教导，根本见不着面。”方筠今日扇面是“祝安”二字，“不用等祝菜，他每日被灵兽缠着，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回来了。”
“只有时不时的灵符通讯能证明他还活着。”
“酒谷院本就地处偏远，一来一回确实不方便。”桃录知道，但仍赌气，“不就是上回见面和他吵了一架嘛，至于连沈拾一的生辰也不来。”
祝菜去了酒谷院后种地基因爆发，搁酒谷院种了好些蔬菜仍不满足，就把主意打到了桃录的桃树上。
“我本来就没有了！唯一的那棵也因为忘记浇水枯死。”只剩下他的本体。
他本就是桃枝，更别提哪有多余的树种。
祝菜不信，“那你一直以来的丑桃子是哪来的！”
“什么叫丑桃子！”想起这个桃录就生气，那可是他辛辛苦苦自己结的，“仙桃！再怎么样，那也是仙桃！祝菜怎么可以这么说。”
话虽如此，桃录仍给族长发了消息，让他来看万道大会时，带些树种来。
“算了，生日每年都有。他这次不来就算了。”
作为本次沈拾一生贺大会总策划的桃录摩拳擦掌，“上一次因为沈拾一一夜未归，让他逃掉。这次绝对不行！”
“他今日一定会回来。”
在远远看到沈拾一身影后，桃录得意挺胸。不枉他特意告诉了沈拾一“栖不观要来”一事。
“长寿面呢？”
柳堪竹点头，“准备好了。”
“礼物呢？”
戚尧安比了个手势。
“栖不观呢？”桃录这只是口顺。
被问到的栖不观显出身形，算作回答。
于是等沈拾一踏入院内时，见到的是人仰马翻的一团，和站在混乱中心的栖不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