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最后一点衣料在火中看不出原来面貌,越棠抬眸,看了看高处。
隔着两层楼,他看不到沈觅。
这样就好。
来来往往救火的人越来越多,越棠往一旁伸手,蹭上一层灰,又抹到脸上,迅速将身上白色中衣弄满灰尘。
融入人群中便再难以辨别出他。
越棠快速翻窗离开千金楼。
千金楼外,一个老翁推车要出百物街。
越棠回头看了看富丽繁华的千金楼。
虽然是场大火,可是沈觅的安全不必担忧,她身边的高手自会护好她。
也无暇顾及他。
回头看到面前车水马龙,车流不息,人来人去自由无阻。
越棠心情骤然一松,仿佛生来便有的沉疴乍然移除。
他眼前甚至眩晕了一瞬。
他只是……
太过高兴。
越棠面色依旧是一贯的平静,极力维持着从容镇定,可他却能感觉到自己心跳越来越快,面前老翁吃力地推着车,越棠扬起唇角,如慕容祁一般笑容热情又开朗,道:“我帮您将车推出去吧?”
老翁连声感谢,看到越棠灰尘下的肌肤雪白,他笑着拿出一个多余的斗笠,慈祥道:“虽然还是春日,但太阳高了,还是容易晒伤,小公子也戴着挡一挡。”
越棠笑着接过。
他帮着老翁推另一边,两人如同大街上一对普普通通的爷孙,戴着同样款式的斗笠,慢慢远离失火的千金楼,离开百物街。
到了长街尽头,越棠回眸看了一眼,千金楼的火势已经控制住。
除了薛二和段英,应当不会有人受伤。
不管薛二和段英是死是活,会不会有人知道是他将人关进去的,都不重要。
他要离开这里了。
很快到了老翁不远处的村庄,越棠解下斗笠,放回车上。
老翁再三道谢,越棠笑着看他走远。
天高云阔,蔚蓝碧空中不见半点云丝,仍然微凉的春风将中衣吹得有些寒意。
越棠却极轻笑了一下。
他整个人都仿佛活了过来。
他模仿慕容祁习惯了,他长相好看,日日端着学来的笑容也笑地很好看,此时却忘记了该如何模仿慕容祁。
这是越棠自己的笑。
南朝他目前不会回去,离开沈觅之后,他可以在北朝改头换面,暂且韬光养晦,待来日再回南朝。
多少年了?
从开始有记忆起,便只有堆满的书,练不完的武,后来被养做替身,最后在三殿下清晏殿下手中。
片刻不得喘息。
越棠回想着地形图,沿着一条小路往熹山走过去。越过熹山,是南朝北朝交界,混乱又无序,便是他可以暂时藏身的地方。
越棠正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感觉背后有人快速靠近。
他功夫其实不错,感官也极为灵敏,越棠立即警觉转过身。
一个黑衣高手站在树梢,手握双刀,飞身跳到越棠身前。
他看着越棠,却是笑了一下:“行了,回去吧。”
“一路跟过来,收获倒不小,我才知道,殿下这次捡的是个多危险的小家伙。小小年纪,心机手腕倒深,回去让殿下看看。”
越棠一怔,整个人僵住。
只扫一眼,他便知道,他怎么也没有可能打得过这个人。
绝对的武力压制和执行命令之下,他再多的心思也施展不开。
越棠脸上血色一点一点脱离,耳中嗡鸣了一会儿。
这一瞬间,他好像想了很多,也好像思维被冻住了,什么都没能想。
沈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让人跟着他的,那该知道的,他的谎言和隐瞒,她很快就会全部知道了。
就像幼年屋檐下的鹦鹉,它也曾以为它不用淋雨了,它也曾以为笼门打开它就能飞远。
可是它至死也没有离开那个笼子。
他也是那笼中的囚徒。
就这样吗?结束了。
越棠恍惚听到,面前的人重复了一遍:“越棠。”
“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