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我要

繁体版 简体版
大叔我要 > 死生微 > 第15章 命案

第15章 命案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长桌猛地被踹翻,碗碟酒壶全摔下去,瞬间而来的杂音格外响亮,瓷片碎了一地。

众人的酒都醒了几分,乐伎停手,阁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苍浪长靴踩在碎片上的声音。被碾过的碎片化成沫,把光洁地板刮出无数道划痕。

桂枝眼神在两人之间绕了几圈,壮着胆子站起身,声音颤抖,“将军,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嘛。”

旁人连同崔瀚一起闭嘴,半点声音没发出,只有谢琮还想再劝上一劝。

他上前两步,头一回主动先把桌子扶起来,又看向好像无事发生的裴绪。

“刚不是还聊得好好的么,王中尉会教人,裴中使是刚到他身边不久吧,也在御前伺候了。十四,今儿正是你好日子,咱别伤和气。”

“哦——王中尉那点面子功夫,实在学不会就别学了。”苍浪嘲讽道,“我是不缺这个,但我想要什么你也知道。”

小倌和姐儿们,连同桂枝一齐跪在地上。拢紧了衣裳,头几乎快要埋进地板。

苍浪站起来,自上而下睨着裴绪。

但这人竟然还在笑。

他笑得很轻,嘴角上翘的每一个弧度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

裴绪摊了摊手,面不改色,“岂不是我一厢情愿?将军怎么这么大反应,我还没说什么呢。”

“行啊,”苍浪说,“给你机会,要说什么?”

裴绪咬住下唇,半晌,才微微抬头,道:“苍小将军不尽痛快,就打量起挑咱们的刺儿了。这么些人瞧着,小将军好歹让我死的明白。”

“明白?这里头最明白的就该是你!”

两人之间不过方寸,苍浪揪住裴绪衣领,粗暴地把人转过去。

谢琮忙给崔瀚使了个眼色,让他一块拉架,但俩人都没敢上前。

杀过人和杀过人也是有区别的。

裴绪不还手,苍浪听他更像是叹了口气。

“怎么?心里一股子邪火没地儿撒,怎么回回都是我撞刀尖儿上。”

“你不是上赶着么!”

他借着力气去看裴绪耳后,那颗痣已经变成了一点疤。

苍浪单手揪住他头发,按在刚扶起的桌面上,“好啊,阿骊。”

说罢,就要扯裴绪衣裳,他倒要看看腰上刺青还在不在。

裴绪直接被他摁倒,歪着身子骂道:“你是不是疯了!”

长桌随他挣扎摇晃,谢琮要拦不拦的手堪堪停在二尺外,几人在一旁急得跺脚。

裴绪一手抄起掉下的碎瓷片,直直朝他手腕划过去,苍浪换手躲这一刀。

一抹红瞬间飙出来,在苍浪眼前划过,血线斜割裴绪半张脸,最后滴落在他鼻梁和眉眼上。

冲冠怒火瞬间翻涌,再度抬起拳掌,苍浪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并不痛。

他躲过了那一刀。

那裴绪脸上是谁的血?

暴怒又陡然被这一道瑰丽浇灭,苍浪松了力道。

裴绪手中瓷片被挤进血肉里,整个左手都殷红湿润,他躺在长桌上扔掉瓷片,手垂下桌角。

猩红滴滴淌在地上,浸满木板镶嵌的凹槽。

-

裴绪走得很早。

筵席也散得快,谢琮揪着一颗心死活放不下来,整个人都蔫了,桂枝捂着心口把人送出来。

苍浪站在萍玉楼前,只听谢琮道:“十四,王岭一个宦官,咱们也谈不上什么得罪不得罪的,都怪兄弟,这回不该请裴绪过来,说话没分寸。我就说宦官来什么花楼,往后咱们都不见他了!”

请裴绪来,还是谢琮的主意,他知道苍浪瞧人长得漂亮。

美人谁不爱看呢?何况裴绪又不是掖庭的小内侍。

苍浪不想追究,摆了摆手,让他先回去。

往回劝了再三,谢琮才稍稍放下心回府。

丛云看了眼苍浪的脸色,猜着今夜的轿子也免了,便牵了白马过来。

萍玉楼外,檐上的灯笼将苍浪衬得柔和了些许。

玉京夜晚的秋风虽不似北溟冰冷,却也有了凉气,苍浪的醉意随着廊下风铃的声音,几乎全散了。

桂枝瞧着他只穿了单衣,又吩咐楼下的姐儿拿了件薄披风过来,给他披上。

苍浪没说话,只觉得风铃吵得人头疼,他生得高,直接抬手把风铃芯拽了下来,扔到一边。

翻身上马,丛云在不远处跟着。

过了宵禁,街上空无一人,马蹄声声叩在心口。

万里无云的晴夜,不用灯笼也能把人照得透彻。

就这么走了几步,苍浪眉间阴鸷又化开。

丛云松了口气,小声问道:“主子,阿骊...要不就随他去吧?”

苍浪不答。

他没办法真随他去,各种意义上的没办法。

“你知道我在玉京见他第一面时,在想什么吗?”苍浪突然问。

丛云思索良久,才道:“是他为什么会在内廷吗?”

缰绳牵得松垮,苍浪望向残缺的月,说:“我太恨他了。你从小就跟我上战场,多少知道,我儿时过得并不如意。”

他发冠中的长发倾泻而下,卷曲的尾梢被秋风吹散。

阿骊作为他的书童,常年跟在身边,不止一次夸他这头发生得漂亮。但也正因为这抹乌黑卷发,苍浪被圈养宅府最偏僻的小院里,大多数时间,身边能交谈的人只有阿骊。

“他小时你也见过,不爱说话,但心里一定装了不少东西。”苍浪坐在马上轻轻摇晃,合上双眼,“我最初只是想知晓,他为何仓促离开。”

丛云有些迟疑:“主子,阿骊的脾气...”

苍浪缓缓道:“多年后我才想通,他开窍要比我更早。他逃出北溟的第一日我就该知道,倘若日后重逢,定要提防。谢琮生辰宴上,他主动过来讨好,我便明白了,他的算计里怕是有我。”

今日突如其来的怒气,并非都来自多年怨怼。

他有太多理由去质问阿骊。

比如,为何离开自己;比如,送到自己府上的美人有何不妥;比如,他为何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又或是,为何要站在自己对立面。

阿骊分明可以借旧情试探一下自己,可他半句话都不肯说。

苍浪本不想剑走偏锋逼他暴露,但裴绪现在甚至不像个活生生的人,数次逼迫后,苍浪能看到的寥寥无几,只有裴绪难以窥探的城府和底线。

自己身体的缺陷,他可以视若无睹。

世族打他的脸,他可以忍,驳他的面子,他也无所谓。

百般折辱下,照样能笑脸相迎。

他来玉京,若想进宫,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不知他后悔没有,不知是不是他自愿。

近十年,阿骊的变化太大了,比苍浪想象得大了太多。

苍浪看得出来,阿骊不喜欢北溟那段时日。

但他宁愿拿不愿说出口的旧事过来插自己两刀,宁愿用自残来平息一场闹剧。

人总会变,尤其是十年不见的他们两个。

再相遇,裴绪在找苍浪的喜好,他碰壁了。同样,苍浪也没摸清出裴绪的真正处境。

只有一点能被苍浪看透,就是裴绪很早便做了宦官,但到玉京的四年中,又从未没见过他。

每一次见面,苍浪都在观察。

裴绪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眼睛转的位置,一成不变的笑意,苍浪看不出他任何习惯。说话也只有两三句,点到为止。

耳后的痣被裴绪抹去,不知腰间的刺青还有没有留下。

他这么恨自己吗?苍浪不清楚。

可苍浪知道,他想要把之前的自己磨灭,再套上个恭顺乖觉的皮囊。

苍浪觉得对裴绪来说,忍辱负重这词都太轻了。

不变的只有那双桃花眼,笑意沉沉,想往深处再探,却什么都瞧不出来了。

-

西市旁,归阳坊灯火通明,金吾卫在外边围了个水泄不通。京中官员府邸大多聚在此处,道上原本宽敞,被人一堵,半点过不去。

赵府大门敞开,金吾立在门外,手中火把像是要把这座府邸烧了一样。赵云时站在门口,并未进府,门内是户部尚书赵阙,两方几乎隔着整个院子。

赵阙冷眼扫过门外一行人,开口道:“赵云时,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无非是家事,轮不到你来管;就算往大了说,也合该是刑部和大理寺来处理,与你有什么干系!”

“赵尚书,事出从急,这案子我明日自会呈上去,今夜过来,不过是想寻赵尚书问问情况。”赵云时说,“我也想将此事尽快了结,可您妾兄在衙堂击鼓,我不得不办。”

赵阙站在台阶上,冷着脸骂道:“来问几句,就让人把赵府堵上了,你就这么问?还你明早去回了皇上,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头多少弯弯绕绕,你又知道几分?”

赵云时被这一问,气上心头,当即拿出供词:“我一没有说要拿人,二没有踏进你赵府半步!此案断与不断,圣上自有旨意,大人不必与我难堪!”

“让人将赵府围起来,你说是谁让谁难堪!”赵阙指着赵云时鼻子喊道,“如今形势,待中书门下议后才好行动,我问你,可有门下的许可?今夜闹这一出,你这官还想不想当了!”

两人的话愈发难听,不知何时,魏熙乘轿辇行至府前,金吾卫让开一条路,亲随搀他下来。

“赵尚书何出此言,人直接找到了街使衙门口,府尹抱病,指挥使也不来的话,你是打算直接把这事儿掀过去?”

魏熙的胡须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都神光奕奕。

他拿过赵云时手上的卷宗,眯着双眼看过,才又说:“赵尚书方才说,须要中书及门下定下后方可抓人?我如今就在此处,赵云时,叫你的金吾拿人!”

赵阙慌了一瞬,双眼瞪得滚圆,呵道:“魏熙!谁给你的胆子!”

魏熙不过二寸的胡须被吹得飘摇,他缓缓开口,声音却铿锵:“赵尚书,御史台早早把奏章呈给陛下过目了。咱们有无私仇且先不论,秉公执法也要被你说上几句?”

“秉公断案,便由不得我来分辩?你可有旨意?”赵阙手扶玉带,咬牙道,“我还当是何要事,特意命金吾前来。”

“赵尚书这不照样没打算跟云时回去?”魏熙哼笑道,“寻常街使过来,怕是更拿不住你了。”

金吾卫鱼贯而入,赵阙妻子抱着哭闹孩童从屋内赶忙出来。

“魏大人,咱们多年相安无事,”她眼角通红,“今夜指挥使过来只是想问个清楚,那小妾是自己落水的,与我夫君并无干系!府中姬妾吵闹是惯事,是妾身没能教导好,可怎能不由分说就动手呢!”

她怀中的孩子眼看不过两岁,哭得嚎啕,伸手往赵阙方向抓去。

赵云时拧起眉头看着孩子,又偏头看魏熙的神情,他吸了口气下令道:“大燕依法治天下,夫人所言极是,既涉及命案,便将其余姬妾也一同带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