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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第282章。陷落花园(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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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类大多寿命漫长,行走人间往往并不拘泥于名姓,拥有多个身份和名字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相识多年却只知其某一假名、尊称抑或是绰号亦是可能。

究其根本,原因大概在于非人类对于身份的认定并不同人类一般依赖人类界法治体系下的该人类在具体人间某地的户籍身份信息,而是基于这世间最根本的因果法则,再辅以源于自身的认识和了解。

因此,尽管孤笙已在人间待了许多年,与同在特别专案组任职多年的老同事都颇为熟稔,大家都能亲切自然地唤她一声“孤笙”或“阿笙”,但是却少有人知情确定,“孤笙”到底是否即是她原本的姓名。

更加罕为人知的是,她在主动告知他人自身身份的时候总是会故意隐瞒姓氏,她真正的姓氏,其实是宁。

巫界辗转谷宁家的那个宁。

孤笙的原身是笙,是一把出身比如筝还要珍稀与名贵的灵器。

她的创造者亦是身份不凡,乃是巫界辗转谷宁家嫡系的二公子,宁雾。

要说宁家的这位嫡系二公子宁雾啊,在当年的旧巫界内亦是一位有名有姓的风流人物,天赋、能力、相貌等等,都丝毫不愧对于他辗转谷宁家嫡系的出身,在机关阵法的领域更是风头无两,尤其擅长。

只可惜他的命还不够好,上天虽然喜欢他,但是却又没那么偏爱他。

当年的旧巫界人才辈出,堪称“神仙打架”,在宁雾之上的居然也有不少。同样是旧巫界大家族门里培养出来的嫡系后辈,繁林云家的云言、云咸两兄弟,平陵靳家的靳蒙、靳执两兄妹,离城顾家的顾盼,还有他那大哥宁瑕,甚至包括相对于他们来说出身不显的商颖,在彼时的旧巫界之中,都要比他更负盛名。

而在当年辗转谷宁家嫡系的他们这一辈人之中,同辈的公子即有三个,分别是大哥宁瑕,二哥宁雾以及三弟宁澈。

大哥宁瑕光风霁月,惊才绝艳,受人尊敬。

三弟宁澈清澈善良,正直执着,备受宠爱。

宁雾作为夹在他们中间的老二,处境一直很尴尬,不仅存在感不高,还总是显得不那么讨人喜欢。

据说,宁雾当年的出生本就是一场意外,故而在辗转谷宁家“不求圆满佳义,但求缺欠不足”的取名原则之下,其亲生父母为其取名,宁误。

还是宁家老爷子觉得这名字不好,让改用了“雾”字,后来经命巫验名通过认可,方才有了“宁雾”这一大名。

所谓误者,是错,是耽误,是不小心,是使受到损害。

宁雾从很早之前就已然清楚,他的出生,本就是一场将错就错,不受期待,却致损害。所以啊,长大后的他给自己起了一个别称,叫做“无生”。

——宁无生。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当初自己没有被生下来。

好在后来的宁雾早已习惯,不曾心怀期待,就不会因此失落。无论外人几何,他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无生”之名并非出自于他对自己的厌弃,而是出自于他与自己的和解。

这世间没有这种如果,他没有选择不出生的权利,虽说是“宁愿无生”,但他既然来了,就自然不会白来。

自洽自如的宁无生自得其乐。

他自己学习修炼,自己种植灵植,自己制作灵器。

他在自己种下的紫竹林里取了原材料,为自己做了一把笙,取名孤笙。

孤笙,谐音孤生。

他在警醒自己,要时刻记得,他是孤身一人,要为自己而活。

再后来,宁无生想为自己添一位同伴,至少有时候能够陪他下下棋。

但是他不想在身边的人里挑选这位同伴,因为他不想与巫界各大族门下纷繁复杂的是非恩怨、人情世故等各种关系牵涉太深,亦不想让自己成为看客们眼里挪揄比较、指点评价的谈资,他只想独善其身,求个清静安稳。

既然大家总是会习惯性地忽视他,那就一直忽视他下去好了,如此正合他意,也好保全他自得其乐的清静无扰。

或许是天意使然,恰在宁雾产生想要为自己添一位同伴的想法后不久,他的孤笙生了灵识。在他独立于紫竹林中悠然演奏之时,与他对话。

风起簌簌,竹海翻涌。

孤身一人的宁无生自此有了他理想的同伴。

他带着她修炼,帮助她化形,使她逐渐认识和了解他们所在的世间与彼时的旧巫界,一点一点地融入了他的生活。

孤笙聪慧,成长得很是迅速,一开始她还需要依靠宁雾的帮助,后来很快便可以脱离宁雾独自行动,以一个独立个体的身份很好地融入了彼时的旧巫界。

说句不算夸张的,撇去身份背景下不可避免的联系,在彼时的旧巫界,孤笙这个后来者都要比她的创造者宁雾更加的“入世”。

宁雾也乐得如此。有孤笙在,更可以帮他减少与外界的那些无关紧要的联系,他也可以少挨些没有意义的麻烦。

于是,自孤笙有灵以后的很多年里,他们两人相依为命,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一起,哪怕偶有分离,分开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他们的行动轨迹通常都比较单一,要么安居在辗转谷的清幽一隅怡然自若地清闲度日,要么相偕出门游历,可能是受命前去做个任务,也可能只是闲来无事、随便逛逛,顺带还可以观察学习个新式的学习材料、采摘购置一些有用的原材料。

直到距今约莫有十万余年前的那一场巫界大浩劫前夕,孤笙应约出门去商颖那里取药,两人坐下喝茶多聊了几句,一夕事变,回去后发现宁雾不见其踪。

再后来得知有关宁雾的消息,便是在调查时发现在当年那一场巫界大浩劫里有一残酷阵法“蛛网”,很像是出自他的手笔。

事实上也确实出自于他的手笔。

在那一场巫界大浩劫里,生灵涂炭,靳执祭天,大巫神觉醒后陨落,旧巫界沦为废墟,云咸紧急上任新巫神,带领巫界举界迁移,与人间隔离。

宁瑕、宁雾、顾盼、顾影、程惜……巫界的很多人,都消失在了在此之后的巫界故事里。他们或许是死了,又或许还活着,或许早已灰飞烟灭,又或许只是换了一种形式、换了一个地方与换了一个身份存在。

而后,便是十万余年的光阴翩跹而过。

他们在这一个本该寻常的夏日夜晚,在今天下午刚刚才出事陷落暴露的鸢尾花园地下城堡区域内,久别重逢。

向鸳的感觉没有出错,由他亲手创造、与他相伴多年、后来又找寻了他多年的孤笙更不可能认错。

眼前站着的男人不是韩夼,而是伪装成韩夼在人前行事的宁雾,宁无生。

当年的“蛛网”也好,后来的“青铜榕树”及“怨之花”也好,还有隐匿在鸢尾花园地下相依而生的“幽蝶”和“水流”,都是出自于他之手的阵法杰作,一个更比一个精妙复杂、庞大险峻、并且力量深厚。

“刚才你的话我也都听见了。”孤笙朝宁雾弯了弯眼睛,莞尔一笑,“我的命也是你给的,照这么说,你也随时都能够把我的命给收回去。”

宁雾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只要你别掺和进这些事情,你就会没事。”

到底他们之间有相伴多年的情分在,他从没打算过要孤笙的命。

可孤笙不这么想,她不以为然地轻笑:“我来人间特别专案组任职就是为了赎罪的。在其位,则谋其事。调查案件、保护人证及物证、维护人间秩序都是我分内的职责,我又怎可能明知事情与我所查案件有关却不主动介入?”

“如筝是我们特别专案组的重要证人,我今天必须把她安安全全地带回去。”孤笙面对宁雾不避不让,话语说得极其坚定。

听到她这么说,宁雾的眼神暗了暗。

他了解孤笙的个性,决定了便难以改变,但还是出于好意地陈述事实提醒她:“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知道。”孤笙平静地承认。

他是她的创造者,平生最是精于机关阵法。而她关于机关阵法的毕生所学皆是来自于他,在此方面的天赋能力皆远在他之下。

她当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更不用说现在他们实际上是在他的地盘,无论是鸢尾花园内蛰伏潜藏的阵法,还是此时此刻地下卧室内燃烧得颇为尽兴的牵魂香,都不是她单凭自己能够轻易对付得来的。

她心里都清楚,可是她还是坚持要这么做。

出于自己的职责,出于肩负的使命,更是出于自己的本心。

“但我想,我还是有机会可以搏一搏的。”孤笙忽而话锋一转,坦然平静的语气里倏然涌现出一抹犹如图穷匕见的锐意,“毕竟,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想必你们也不想在这里彻底撕破脸皮,白白浪费了大家一起辛苦布下的棋局。”

“能在今夜轻易困住我们、甚至夺取性命的,是宁雾,而不可能是韩夼——韩博士,你说是也不是?”

而宁雾既然有意顶着韩夼的身份前来,必然是有需要这么做的理由。一旦他动真格与孤笙交手,固然可以胜过她,但是他不是真正的韩夼、而是伪装成韩夼前来的宁雾这件事就暴露了。

“阿笙,你把我想得太简单了。”对于孤笙话里话外的威胁之意,宁雾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我想我若是扣下你和如筝当人质,特别专案组和向姐也应该会愿意配合我好好把这一场大戏给演完的。”

他动了动手指,便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落下,如同一个玻璃罩子蓦然从天而降,将孤笙稳稳当当地困住其中。

接着,他含着笑的目光清清浅浅地落在了一旁神情错愕不已地旁观着这一切发生的向鸳身上,将和孤笙同样的问句抛给了她:“向姐,你说是也不是?”

向鸳眼里的震惊还未散去。

听闻宁雾转而将句式相同的问题抛给了她,还在努力消化前头接收到的信息的向鸳反应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回答他的依旧是孤笙:“我没有。”

即便是被困在无形的屏障之中,孤笙也依然是从容不迫,甚至在宁雾动手的时候,她连下意识的挣扎动弹都没有一下。

孤笙轻叹了一口气,望着宁雾那张韩夼模样的脸庞,眼神复杂幽深:“宁雾,是你把我想得太简单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场生灵涂炭的巫界大浩劫,还有纵横人间与新旧巫界十万余年的斑驳岁月。

如今的他依然是和彼时一样的宁雾,可她却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孤笙了。

现在的她,不再会被他轻而易举地骗过和丢下,也早已有了与他对峙和决裂的勇气和底气。

孤笙轻笑:“没有了‘幽蝶’,只有你能够重启鸢尾花园内的阵法,对吗?”

“我和如筝都是你的器灵,只有你才能够凭借主人的身份,随时随地地传召我们,在我们不愿遵循你的命令的时候轻而易举地重创我们,对吗?”

牵魂香即将燃尽,氤氲朦胧的香烟连绵里,宁雾与孤笙两相对望,目光一个更比一个晦暗深沉。

而在宁雾身后,被香烟束缚着悬在半空良久的如筝悄然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孤笙今天晚上未必是孤身一人过来的。就算她是孤身一人赶过来的,按照她做事一贯的严谨风格,她在过来之前也必然至少告知了特别专案组的某一位同事,为自己预留了最基本的退路及后手。

而她与他之间的渊源,虽然现如今在人间少有人知,但终究还是有极少数人知道的,有的在她那一边的阵营,还有的……在他目前所在的势力集团上层。

在这其中,有他此番棋局的朋友,亦有他此番棋局的敌人。

孤笙这是在反过来威胁宁雾。

她的言下之意即是在逼问宁雾——若她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一场棋局宁雾又该如何收场?

宁雾脸上自今夜来时从始至终都未曾动摇过的从容面具在这时寸寸龟裂了。

他目光森森地凝视着孤笙,神色不愉地沉下了嗓音,听上去竟是难得一闻地含有几分似是咬牙切齿的意味:“宁孤笙,这些年,你真是越发的长进了。”

——竟敢拿本就是他给的命反过来威胁他?!

“这还不是主人你教得足够好么。”孤笙朝他扬了扬眉,唇角悬挂着的清浅笑意里竟是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楚,这其中究竟带有几分讥讽,又带有几分苦涩。

宁孤笙。

宁无生。

所谓的“一语成谶”,大概说的就是像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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