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是比时间更难把握的东西,因为它总在人们不经意的间隙,从他们的眼角眉梢,掌心指尖,宛如一阵调皮清风,悄悄地滑过,偷偷地溜走。任凭他们泪流满面,捶胸顿足,它就是不肯回头。所以,回不去了,他们都回不去了。
艾斯闭上眼睛,满心满脑都是她的身影,她总是低垂着脸,洁白的贝齿咬着嘴唇,苍白的脸蛋写满忧郁。洋溢着孩子气的表情,可怜得让人想揉进骨子里。他睁开眼睛,望着满室的记忆,一个转身,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
一晃就是三年,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历经千辛万苦踏遍千山万水,他于心不忍就把她留在身边,把她带入他脏乱的世界。以为在他的羽翼下,在他的眼皮下,她就能安全无虞高枕无忧,他怎就忘了自己是恶魔的儿子?与生俱来的恶魔血脉迫害他自己还不够,还要连累无辜的她也跟着遭罪?
木已成舟事已至此,他的要求不多,只想小娅在等他接走她前好好地活着,一诺千金的他要为她撑起半边天,让她和他活在同一片蓝天下,朝着自己的梦想前仆后继。殊不知对方的身心早已千创百孔,残破不堪,她活着只为可以和他呼吸同一世界的空气,一同看沧海桑田,日换星移。
当厚重的舱门再一次被推开的时候,却正是雨霁天晴的瞬间。阴霾退却,云雾散尽,金色的阳光宛如适才凌厉的闪电,直直刺疼了他的视网膜。
“哟,艾斯队长!”来者是他二番队的一帮队员,为首跟他打招呼的男人是资历高深实力不明的马歇尔·帝奇。瞧他们灰头土脸又欲语还休的德行,艾斯不禁有点迷糊。
“详情我们都听说了,您不要着急,我们决定与您同甘苦,共患难!绝不让世界政府玷污我们海贼团的名声!”蒂奇信誓旦旦地拍胸脯打包票,其他人紧跟其后异口同声附和道:“对!不管是谁,在这片海上,只要敢动我们的同伴,都必定要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闻言,艾斯迅速站立起身跟蒂奇一行人豪迈碰拳,简单的姿势代表着两肋插刀的兄弟情义。他的眼中充满了感伤与感动,感伤,为他心中的执著感到伤悲;感动,为他们勇往直前的战意而感动。
他躺于睡袋心不在焉,时间一分一秒转动,期间食欲不振的他就吃了一顿饭。不知不觉已是深夜近半,劳碌的兵士均规矩就寝。空荡荡的卧榻潮寒泛雾,海中央灯塔自天窗斜射照来,辉亮微弱而心安,催人安眠入梦。
睫毛上挂着冰冷的汗珠,眼前的画面依稀像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柳暗花遮惝恍迷离就像黑色的梦境。艾斯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原来失眠的夜晚是如此的难熬。除了室外伙伴们若即若离的鼾声,整个世界万籁俱寂万马齐喑,宛如废墟般沉寂宁静。他只觉得自己现在抓心揪肺的思绪,比赤脚站在火炉上还难受。
他破天荒地寻思自己暗流涌动的情绪是否叫作思念,但他就是不可遏制想了她一整天,他何时起居然开始习惯了有她相伴?
如此想念一个人,是一种极致的痛苦,痛苦中又包含着晦暗的快感。痛苦和痛快都有一个“痛”字,可见它们同宗同源,一脉相承。真正的快乐和真正的痛苦,有一种骨子里的相似。如果他不能参透这一点,就说明他没有过血海深仇,也没有刻骨铭心的快乐过。事实仇恨快乐都有,但彼时年少轻狂的他依然似懵非懂。
而另一处的马尔科,就能恰如其分参透,他肝胆俱裂想念着塔莎,想念的同时掺杂着一丝不言而喻的慾望。慾望就像大海的潮汐,来袭的时候汹涌澎湃,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和凌驾长空的威力。退却的时候像涓涓溪流,卷走无休的焦躁和无止的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