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夜是笑着说的,眼神却是彻骨的冰寒。那是他的妹妹,唯一的妹妹,他必然会不遗余力地护她周全,容不得哪怕丝毫意外。
幸村看着他,仍是微笑,没有动摇,连回答都不曾改变:“我知道。”
然后在朔夜开口之前补充道:“未来的时间太长,即使是我自己也无法保证在那么长的时间中我的感情全然不变,也许就像你所担心的,现在的喜欢会在将来的某一个时刻开始变得淡漠。但是,吉良学长,我可以保证,”
幸村看着朔夜,温润的眸子并不霸道,却无可动摇,“幽,对我来说很重要,独一无二。现在我不说爱,不过这种感情绝不仅仅是喜欢,无论你怎么看,但如果没有遇到幽,我不会是现在你所看到的幸村精市。即使真的有一天我不再喜欢幽,我也可以很确定地说,她在我的心中依然独一无二,其地位永远不可取代。”
感情是脆弱而易变的,他夸不下这个海口展望未来说什么海枯石烂,即使他有自信去维护;但已存在的影响却是不可能再更改的,那份从容,那份自我,让他学着在追逐目标的同时放慢脚步踏实每一个足迹收藏每一份景色。
执着的,却也是洒脱的。
热烈的,却也是冷静的。
珍视着,却不会因为害怕失去而扼杀了生机。
专注着,却不会因此而忽略了云卷云舒人来人往。
朔夜挑了挑眉,不做评论,只是陈述事实:“你跟她真正有交情是从今年她进入立海大,确切地说是那场网球赛之后的事吧?”
“是的,”幸村柔和地笑着,虽然这是个相当悲催的事实,但现在谈论起来却多了份趣意,“但我认识她却是在我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之前。”
“哈,”朔夜不屑,“她认识你还是在她上小学之前呢。”虽然这件事他也是这两年才知道的,以前他只是奇怪那丫头干嘛闹死闹活非要上什么南湘南小学,跟他这个做哥哥的上同一个小学总能得到很多照顾嘛,即使她并不需要,但有好处也没必要拒绝不是?
不过,朔夜不知道的是,幽认识幸村其实是从上辈子开始的。好了,这件小事就不用拿来打击他了。
咦?幸村终于没法再胸有成竹下去了,这事他不知道也想象不到,他就算借用冰帝某个玫瑰花爱好者的强大自恋精神也顶多猜测幽是在进入小学之后,看上了他这张脸-_-|||
咳,虽然幸村不想承认,但幽的表现却一再提醒他,那丫头就是个外貌协会的,即使她好像对大多数人气旺盛的英俊少年都不感兴趣或者仅止于多看两眼,那也只是说明了她控的典型范围比较狭小。
也就是说,他刚好长了一张难得让她萌到的脸所以捡了便宜而已。
这么想是很伤自尊,但幸村实在找不出别的解释。
——不得不说,主上,在某种程度上,您真相了……
朔夜看着幸村形于外的惊诧,心里终于平衡了,慢悠悠地道:“想追幽是吧?我不会干扰你的,祝你好运。”很真诚的语调,真诚的等着看戏等着看某人吃亏撞墙的语调。
幸村嘴角抽了抽,同样真诚地回应:“至少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没有人比我的机会更大,不是吗?”
“哦?我很期待。”某人老神在在中含有一点点的不确定。
“不会让吉良学长您失望的。”某人成竹在胸中带有一丝丝的心理阴影。
被谈论的当事人女主角此时正在她的被窝中呼呼大睡不省人事全无知觉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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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得花很长的时间吗?”幸村稍稍皱眉,精致的脸庞带着浅浅的忧郁。
这是怎样一副我见尤怜的画面啊,女神控们应该尖叫着晕倒以示其专业精神。
可是,在场唯一的一个女神控正在惭愧其另一方面的不够专业:“按我的理解,是要花很长的时间。后天的灵力觉醒者对于灵力的控制是极为欠缺的,只能靠大量的练习体会来熟悉掌握。即使只要求到不会随便失控的程度,也不是几天或者几十天就能办到的。更何况前辈你体内有两种力量,所以……”
“所以,”幸村接过幽说不下去的话茬,“我会耽误网球部的训练,甚至,错过比赛,错过最后一个夏天,错过一直期待努力着的三联霸。”
“对不起。”幽低下头,看着摊开的双手,空空的,唯有茫然。
温热的手抚上幽的发丝,直到她抬起头,看着他,幸村微笑着:“这又不是幽的错,而且如果不是幽的话我现在甚至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吧。”整整七天的昏睡,即使他是个外行人,也并非全然不知这是怎样的一种代价,为了他而付出的代价。
“可是……”如果更早一点发现的话,也许可以以更温和的方式觉醒,那么,就不会因为无力而痛苦也不会留有遗憾。
幸村拇指轻轻抚过幽的嘴唇,摇摇头,止住她已到嘴边的话语。他的幽适合没心没肺地懒散,而不需要承担本就不属于她的自责忧伤。
“接下来交给我吧,我的力量,当然要由我来控制。不过幽也要帮帮我啊,教我使用力量的方法吧。”略微撒娇的口吻成功地转移了幽的注意力,让她忍不住脸红,不过这并不是说她意识到了幸村语气中的含义,那纯粹是女神大人靠太近后她的生物本能条件反射,跟她的智商,还有情商,统统都没有关系。
幸村宠溺地笑着,理了理幽的头发,然后问了个打从今天幽走进病房后就一直哽在他心上的问题:“这只狐狸为什么要带来?”
狐狸闻言甩了甩尾巴,很不屑地扫了幸村一眼,顺带再鄙视幽一次。
啊,对,她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号家伙了。幽恍悟,伸手去逮狐狸,得到一挠,躲开,再去逮,又一挠,反复多次,幽终于放弃,指着坚定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的哺乳动物对幸村说:
“那是只妖狐,也是用来帮前辈控制你的力量的。我刚刚说过,你体内有两种力量,一种是人类的灵力,一种是妖狐的妖力。其实妖力也可以算在广义上的灵力中。本质上来说是相通的,但毕竟还是有些微的差异。”
“所以?”幸村打量着藏马,头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无攻击性的妖怪,他颇为好奇。
“所以,”幽说道,“我会把我对灵力的理解告诉你,藏马也会告诉你关于妖力的事情。虽然在实际操纵上只能靠前辈你自己,但我们多少能给你一点示范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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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的学习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枯燥又险恶。
同样一个动作反反复复地练上数万次甚至更多,比如操纵一股水在盘子中绕圈,一圈、两圈、……、100圈、200圈……直到这种控制可以不经大脑可以不耗用注意力。
这是第一项实践训练,幸村练了一个星期,然后得到藏马的嫌恶和‘再练看你也进步不了了,开始下一个吧’的评论。
幸村的身体一直没有停止在崩溃,只是比较缓慢,加之水的力量原就是主治愈的,所以没有造成太大的负担。但当他精神力过度使用时,这种崩溃就明显加快,甚至引起突然昏迷,然后就会让重点关注他的小护士们鸡飞狗跳,忙得医生人仰马翻。
可是,他体内有两种力量,让这两种力量平衡或融合是唯一阻止身体崩溃的根本办法。同时控制两种不同的又都是他所陌生的力量,幸村现在的精神力并不能支撑长久。
“这个矛盾无解,”藏马嗤笑道,“你只能尽快控制住你的力量,虽然这就意味着你要受更多的罪,但你可没有抱怨的资格。”
“我没有抱怨。”幸村从再一次痛苦到昏迷中醒过来,淡淡地回应,“狐狸的听觉果然会错听人言吗。”
寒假结束后作为一个好学生的幽大部分时间当然只能花在学校里,再说即使是在放假期间,她也不可能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幸村这里——她倒是想,事实上也这么做了几天,但被度假归来的吉良爸爸以‘好女孩怎么可以夜不归宿,还是跟男生在一起?哪怕那男生是病人,哪怕是待在医院也不行!’为由黑着脸给逮回了家。
幽没有太抗争,主要是因为那几天她被幸村妈妈诡异的打量眼神——那是看儿媳妇的眼神——看得不明所以毛骨悚然还只能僵着脸赔笑。
所以之后她每天去把训练力量的关键点详细告诉幸村后,也就离开了。倒是藏马,不知道抽的哪股风,几乎在幸村的病房中生了根。
长期的相处让这一人一狐从一开始的互不待见相互蔑视忽视到现在的……坦然相处……
“狐狸可比你这个人类强多了。”藏马随意挥了挥爪子,不远处的金边草的一片叶子迅速变长,然后扭成了蝴蝶结状,还冲着幸村点了点头。
幸村吃力地控制住一个水球,让它飘到那叶子的上方,‘啪’的一下,在重力作用中砸向蝴蝶结,“多练了几年而已,要连这种程度都没有难道你不会羞愧吗?”
“几年?”藏马看都没看地让叶子缩了回去,金边草复原,水球砸空,“那你就试试看过个几年你有没有能力挑战我,现在的你实在是弱到连欺负都没趣呐,还要浪费我时间来训练你。”
幸村眯了眯眼,“让你如此失望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我好像并没有请你帮忙训练我吧。”
一开始只是幽拽藏马来说一下妖力灵力的基本常识,毕竟这方面幽实在欠缺到堪称是个外行人。但在那之后,实际训练方面,幽就可以给幸村足够的指导,有没有藏马就无所谓了,幽也不觉得藏马会乐意带小孩。
但狐狸大人就是乐意了,很乐在其中。
眼神的鄙视、言语的鄙视、举措的鄙视。
开始时幸村还会迂回地拐弯抹角地反鄙视,到现在已经发展到了想啥说啥,毫不遮掩。
隔三差五地还有吉良朔夜嘻嘻哈哈地掺上一脚,抑或再加上一个幽发展成2对2。
总之幸村表面上是养病实际上是灵力妖力训练的日子,过得很充实很精彩很销魂,仅有的能让他感到安慰的,就两件事。
第一,他慢慢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力量。
第二,跟幽更加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