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修急忙跟了上去,随着大殿长老一同进了内室。
白雀知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嘤嘤哭了起来,他茫然无措地揉着眼睛,又不敢哭出声。
苏望庭见状,忙上前将他搂进怀里,用帕子擦他面上的泪痕,轻声安慰道:“不哭了啊,白雀,都怪师叔贪吃,师叔等会就去给长老道歉,白雀不害怕啊。”
杳杳上前看了看炼丹炉,是有些年份的样子,但是并不是上好的炉鼎,也只能说勉强能温养个魂魄罢了。他原本想着捡一块碎渣来看看,又嫌弃炉灰腌臢,就只看看了。瞧着看,自己在酆都冬日里烤红薯的那个炉子与这个很像,他笑了笑,想着让惊鸿把酆都城所有的炉子都弄来,随大殿长老挑。
杳杳看着白雀揉的满面都是炉灰,看起来脏兮兮的,又十分可爱,便立刻走过去站到他身旁。
杳杳打了个哈欠,苏望庭觉得一行人耗在这里毫无意义,忙道:“白雀不哭了,和杳杳睡觉去吧,相信师父,师父会想办法解决的。”
白雀抽抽嗒嗒点了点头,“可是我犯了大错了。”
苏望庭道:“也是我们这群大人不好,怎么就敢让你们两个孩子玩火,明日,师叔自会去与长老致歉。”
苏望庭赶忙一手牵一个带他们走了,哄他们睡下后,又回了大殿广场,此时温修已经出来了。
温修道:“长老苦闷,嘴上虽然说无事,可心里终究是悲痛的。”
温仪站在温修身旁,安慰道:“只能求求师尊了,让他来提前接我,把南宫派的炼丹炉给长老带来。”
苏望庭听了赶忙上前,道:“不必如此师姐,我喊我父亲送个过来就好。”他边说边将剩余的烟花爆竹全部放掉了,璀璨的烟花照亮了整个广场,映衬着每个人的脸都熠熠生辉。苏望庭笑道:“小老头好东西多呢,我必定与长老好生道歉。”他家门可是西北贵族,他又是家中老来得子,父母自然最是娇惯。当年迟家为了拉些赞助,也上门要收他为徒,但是他当时被叶成归的样子迷住了,一心觉得这是个漂亮姐姐,这才拜入缙云仙都,结果来了缙云仙都才发现,缙云仙都道童不论男女都是一个打扮,失去了一个漂亮姐姐,他为此哭了好久,闹着要回西北。
十方真君为了留住他,与几位长老商议后,告诉苏望庭,缙云仙都弄错了,再三保证,叶成归就是漂亮姐姐,不是师兄,苏望庭这才不哭闹,安心留在缙云仙都修炼,此后便由叶成归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苏望庭虽天资聪颖,却极爱赖床,在家时,师傅都是随他睡饱了再起来练武。可是在缙云仙都,叶成归才不吃这套,他自来是个痴人,让他几时便几时,自己胆敢不从,晚上就要被罚写。想起自己小时候被叶成归提起来练剑,基本是边练边哭的。苏望庭不高兴了,他很不高兴。等他回头瞥一眼沉默不语的叶成归,准备骂他出出气。叶成归却黏了上来,搓了搓他冰凉的手,然后又放进自己怀里。
苏望庭看着低眉顺眼的叶成归,又有些得意起来,那么厉害,现在他不还是落在了自己手里,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哼,少年英雄又怎么样?她敢对自己说一个不揖吗?
等到大殿长老过了几日带工匠回来,他的门口已经摆了五个品相极佳的炼丹炉。
大殿长老有些傻眼地看着眼前的炼丹炉,心里无端泛起些怅然,他依旧带着工匠略过那五个炼丹炉,往大殿广场去了,哪怕这些炉子再好,也顶不过祖师爷亲手挑选的炼丹炉。
大殿长老伸手轻抚炼丹炉上细细的裂缝,面上虽然一派平静,可是声音却带了浓浓的颓丧,“还能修好吗?”
那工匠师傅赶忙上前查看,端详过后道:“我尽力一试,大概可以修复到八成。”
这个炼丹炉于别人来说,可能不过是个随手的物件,但是对于大殿长老来说,却是他拼尽这一生才能触碰到的玄门圣物,他还记得入门时,师父那般珍重地将炼丹炉托付给他,他那时候是下定决心的,若是无人值得传承,他便守着炼丹炉过一生。眼见工匠开始修补,便默默退到了一边。
工匠带的徒弟手脚有些不利索,却依旧努力在给师傅打下手。
大殿长老看着那人心有所想,大概他们都是一样的普通人,并无什么显赫的地位,也无修仙的天赋,所以他们总是带了敬畏心在做事情。他这么想着,上前搭了下小伙子的手腕,感受着细碎的灵力在慢慢释放着,似乎有消散殆尽的迹象了,大殿长老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问道:“你之前修炼过?”
那人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憨憨地笑着,“之前修炼过,还要感谢缙云仙都救命之恩。”说着,做了个不甚标准的揖。
原来这人正是独自追杀野猪精的那名散修,他被温修放在农户家养伤,伤好后,无处可去,那户人家怜惜他身体残疾,就留了他跟隔壁工匠学点手艺,也好有个糊口的活。他身体残疾,没有气力支撑着上缙云仙都七千多级台阶,也无财力雇驴车上山,还好有大殿长老带他上了山,否则,究其一生大概都没有机会进入缙云仙都。
大殿长老听了他的遭遇,心中百感交集,他很敬佩这个小伙子,能够在功力俱散,身体残疾的情况下不自怨自艾,走入歧途,还能有如此坚韧顽强的心性,真是难能可贵。
大殿长老夸赞道:“你心思纯真,如此甚好。”
那人却自嘲一笑,道:“哪有什么心思纯真,不过是无可奈何,认命罢了。”他说着话,手里的活却一点没有停下来。
大殿长老听了这话,心中一动,道:“我虽是长老,可只负责看管大殿,不过空担了一个长老的名头,你若是不嫌弃,可愿拜我为师?”
“可以吗?”男子扑通跪倒在地上,他不知道该如何拜师,只知道磕头是最大的礼节,于是咚咚地给大殿长老磕了几个响头。
大殿长老笑着拉起他,道:“等我寻个好日子,正式饮了你的拜师茶。你的名讳是什么?”
男子又要跪下磕头,却被大殿长老拦住了,他扭捏地搓了搓手,“我叫落雨生,我娘生我的时候下雨呢。”他又补充了一句。
大殿长老笑道:“雨生百谷,春生万物,是个好名字。”
落雨生憨笑两声,又拿着工具继续帮工匠修补炼丹炉,大殿长老亲自测算了好日子去了。
落雨生从不把自己的出生当成枷锁,他的父母都是老实地道的佃户,他因为听了几句戏文,便励志要成为一代除妖师,看着那一腔纯粹的热血,他居然也凝聚了一些灵力,可惜最终又经脉俱损,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但他始终相信,只要天不收他,他必有一般作为!如今能入缙云仙都当弟子,他便更加刻苦努力了。
落雨生每日功课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他妥帖地照顾着每一个人,不过半月,其他弟子由开始的同情渐渐变成了敬佩了。甚至得知,自己手里的内丹是温修他们给的,他还要归还了内丹。
“灵筠师兄的救命恩情雨生此生都难以回报,这内丹更是不敢私留。”落雨生将内丹双手奉上。
温修闻言笑了笑,将他的双手合拢,“这次是你该得的,等下次你我再降妖除魔时,轮到我拿便好。这样错开来,我们人人都有机会拿的。”
落雨生只得收下那内丹。
温修道:“师弟,虽说勤能补拙,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有限的时间用起来,少走些弯路。”
落雨生听了这话,脸倏然红了,他知晓自己愚笨,因为没读过书开智,因此总是理解不了师父教的很多东西,但他也尽力在弥补了,大师兄是嫌他不够努力吗?那他今晚再多看一个时辰书吧。
温修见他局促,随即猜到他是想错了误会自己了,于是立刻笑道:“是我错了,不该与你兜圈子,我的意思是我也要教小徒弟,他们刚入门,你要过来一起旁听吗?”
落雨生听了这话,立刻点头同意,嘴里不停说着多谢多谢。
此后,落雨生更加忙碌起来,却是乐此不疲。
白雀早已入了门,杳杳现下学的那些他早已会了,苏望庭将他提去学别的了。因此与杳杳陪练的事,落雨生接了过来,他是个痴人,让他陪练,就真的一丝不苟地与杳杳对练,不过半月,他与杳杳都学会了入门剑术,杳杳偶有偷懒,他都盯着,倒弄得杳杳敢怒不敢言了。所幸他因着勤学苦练,甚至还积累了一些灵力,因此更是勤学不辍。
温修看落雨生勤勤恳恳,更是用心教他,得知他不识字,又开始着手教他识字,他也是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写着。
苏望庭每每以,“你看看你雨生师弟,比你入门晚都学会了,你怎可甘于人后?”拖着杳杳与白雀学习,一时间,缙云仙都学习氛围愈加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