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别墅，手镯带来的冰凉都没能散去。
温乐然只觉得左手像是被封印住了，放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于是他错失了坐进副驾的最佳时机。
施渐宁落座后等了会，往车外看了他一眼。
“上来。”
副驾的门已经被关跃半挡着，温乐然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好低头钻进后座。
这一低头，温乐然才发现，施渐宁手腕上也已经戴上了另一只手镯。
情侣款的手镯随着他伸手的动作凑在视野里，一瞬间，好像连上面的纹理都多了无数暧昧的含义。
温乐然倒还不至于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既然微博上已经放出暗示，见长辈时，当然要把象征关系的镯子戴上。
只是。
镯子好像更烫手了QAQ
这时车门徐徐关上，宽敞的车厢顷刻变得拥挤，温乐然本能地往门边蹭了蹭，力求跟大佬拉出一个极限距离。
施渐宁似乎并没察觉，只是又一次把那驼骨手串拿出来，慢悠悠地盘玩了起来。
温乐然心惊地用余光随着他的动作数了一圈，决定放过自己。
大佬玩手串，他玩手机，很合理。
之前的求助帖下已经盖起高楼，可依旧没太多有用信息，温乐然翻了一阵，目光停在了一个回帖上。
——长辈讨厌什么就做什么，长辈让你做的都别做。
这个靠谱。
温乐然很心动，余光又往旁边瞥了瞥。
“施先生。”
施渐宁盘玩手串的动作一点都没放慢：“说。”
“施老先生那……有没有什么规矩？”
施渐宁这才终于掀起眼帘看他。
温乐然早就找好理由：“我是觉得，第一次拜访，万一不小心惹施老先生不高兴了，多不好。”
施渐宁目光在温乐然脸上定了几秒：“爷爷不讲究这些。”
不可能！
温乐然没放弃：“我有点担心，他会问我话。我要是不小心说错了什么……”
施渐宁语气依旧淡淡：“关跃之前不是给了你一份资料吗？”
温乐然一噎。
在签订协议之后，关跃确实给了他一份资料。
或者说是一个前情提要。主要就是编造他跟施渐宁相识相爱的过程。
年少时在剧组相识，他因为地位悬殊心动却不敢靠近，殊不知已经被某人记在了心里。于是两人几年后意外重遇，施渐宁主动追求，经历几番拉扯，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故事逻辑清晰，情节荡气回肠。
要不是温乐然很清楚自己出道时施渐宁已经退圈，他都要当真了。
“可……”
“嗯？”
这次没让温乐然把话说完，施渐宁再次看向他，眉尖微挑。
无声，更胜一万句警告。
好的。
温乐然舔了舔唇，乖乖闭嘴。
施渐宁满意地收回目光。
驼骨珠子又开始在他指尖流转，只是动作好像慢了点，指尖力度又似乎多了点。
每转过一颗珠子，温乐然都觉得施渐宁马上就会把它捏碎。
他下意识又往车门方向蹭了蹭。
施渐宁的声音凉凉响起：“你很怕我？”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语调，温乐然瞬间想起，梦里的施渐宁也曾这么问过他。
然后把他关在房间里，这样那样了三天三夜：）
温乐然秒答：“怎么会。”
我没有，你别胡说。
施渐宁长长地“嗯”了声，过了会儿才再次开口。
像是回答温乐然之前的问题。
“你乖一点就行了。”
·
等车子驶进施家大宅时，天终于彻底黑透。
温乐然一下车就发现施渐宁好像不一样了。
之前那点若有似无的懒散已经消失，男人依旧从容，姿态却分明端正了不少，那双丹凤眼里眸色微沉，连身上的疏冷气质都明显了几分。
就因为马上要见爷爷？
受到感染，温乐然也不由得神色一正。
很快他就见到了施渐宁的爷爷，施和。
老人早就等在客厅里。他的轮廓跟施渐宁有几分相近，笑容很淡，显然不是爱笑之人，看起来有些严厉。
施渐宁走过去，敛眉垂目叫了声：“爷爷。”
施和没应，只微微颔首，目光落到温乐然身上。
“这就是温乐然。”施渐宁介绍着，亲昵地推了推温乐然，“叫爷爷。”
温乐然都快被这严肃气氛震住了，正暗暗感叹这爷孙俩相处比上下级都不如，被这么一推，便下意识把关跃准备的礼物递了出去：“爷爷好。”
接着他才反应过来，这本该是个讨人嫌的好机会。
啧，失策。
不过施和也没接那礼物，只抬眼淡淡地把温乐然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等管家把东西收下，才评价道：“倒是长得乖巧。”
温乐然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局促。
施和还在盯着他看，对这表现似乎不太满意。
“听说，父母也都不在了？”
听到那个“也”字，温乐然心里猛跳了下。
联想到施渐宁的身世，这问话似乎一下子多了不少含义，温乐然正权衡该如何回答，就听施渐宁先开口了。
“爷爷。”
停在温乐然身上的目光转了过去。
施渐宁：“时间不早，先吃饭吧。”
施和不轻不重地笑了声：“这就护上了？”
施渐宁薄唇微弯，没接话，回护的意思却很明显。
施和也没继续，却又随意地朝温乐然伸出手，显然要他来扶。
呜哇，这爷孙关系好差。
温乐然忍不住想，难怪小说里最后施渐宁会扭曲成那样。
晚饭早已准备就绪，温乐然陪着施和坐到长桌边，便有佣人依次上菜。
菜色很丰盛，只是往这宽敞的长桌上一摆，再看人与人之间那距离，温乐然就觉得这不像是家人聚餐，像商务应酬。
施和坐下后就像忘了之前发生过什么，只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施渐宁在旁安静听着，极难得才插一句话，气氛倒是比之前要缓和了不少。
温乐然这次终于记起自己的目标，不管施和问什么，能用一个字回答，绝不说第二个字。
于是一顿饭过半，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啊哦嗯”。
可惜始终没见成效。
在又一次用“嗯”字大法应付掉施和的问题后，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双筷子，往他碗里放了块羊肉。
温乐然下意识扭头，对上了施渐宁的眼。
男人神色一如之前的疏冷，眼底却盈着浅淡的温柔，见他看过去，还安抚似的勾了勾唇，小声说：“还在紧张？放轻松，爷爷只是看着严厉。”
任谁听了，都能感受到其中的亲昵和在意。
哪怕知道是假的，哪怕知道施渐宁实际上是在警告他，温乐然还是不自觉地脸上一热。
这就是影帝的水平吗。
察觉到施和也看了过来，温乐然迅速打起精神，目光落到施渐宁夹过来的羊肉上，突然灵机一动。
“没、没紧张。”
他说着，状似随意地把施渐宁夹过来的羊肉翻了翻，又放下。
这么明显的动作施和当然不会看不见。
“羊肉不合口味？”
“没有。”温乐然连忙摇头，作势要夹，可筷子落到上头，又顿了顿。
其他老人讨厌什么他不清楚，但他家老宋要是知道他挑食，能满院子撵着他打。
可惜施和还没表露什么，施渐宁就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哦，警告again。
温乐然这才把羊肉夹起来。
施和却开口了：“不喜欢就别勉强，让厨房换一道菜上来。”说着，又似笑非笑地批评施渐宁，“你这就是不够上心，小温爱吃什么都没记住。”
施渐宁坦然地认了，却又转过去不轻不重地瞪了温乐然一眼，话里带着纵容：“之前还说要去草原上吃烤羊肉，就因为我上次说的话，生气了？”
温乐然当然不可能知道所谓“上次的话”是什么，但他看懂了施渐宁的眼神。
警告三连。
“我就是今天不想吃。”温乐然不敢继续玩火，演技全开收了尾，就乖乖把羊肉吃掉了。
施和在旁边看了会，突然感叹：“看来你们感情是真的好。”
温乐然一惊。
不是，怎么就感情好了？哪里好了！？
施和却还在往下说，脸上还多了点笑意：“阿宁性子冷，小温你多担待点。”
温乐然：……不是很想担待。
然而施渐宁已经往他碗里又夹了一筷子菜。
温乐然只好摆出营业笑容：“是宁哥多担待我才是。”
施和又微微点了点头，转向施渐宁：“你说婚礼不想铺张，可以。但还是得办，得让大家都认识一下。不然哪天来个不长眼的，让小温受委屈……”
温乐然下意识脱口而出：“我不怕委屈！”
这婚礼要真办了，就更没法离婚了！
施和笑容淡去，微蹙了眉。
温乐然瞬间意识，自己这拒绝，好像开到隐藏奖励了？
他迅速换上乖巧无辜的笑容。
“我就是，暂时不太想公开。”温乐然把语气拿捏得小心翼翼，“宁哥应该跟您说过吧？我也是个艺人。虽然现在跟宁哥结婚了，可我也不想就放弃自己的事业。如果现在就公开我们的关系……”
他没有把话说尽，但他知道施和一定懂他的意思。
温乐然没忘记，按照小说设定，施和是个传统的人。
虽然不知道施和为什么能接受施渐宁找一位同性伴侣，可单从施渐宁当初为了继承家业直接宣布退圈来看，他这么个小人物跟施渐宁结婚后竟然还想在娱乐圈混，施和肯定不会满意。
果然，听到他的话，施和沉默了。
温乐然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等着他的反应。
结果先等来了又一块羊肉。
温乐然：……
施渐宁放下公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好的，还是警告。PLUS。
但当初那份协议里有明确约定，施渐宁要帮他更换经纪公司，也就是说，起码不能逼他退圈。
如果不满意，离婚好啦！
温乐然想想都有些期待。
“既然如此……”好一阵沉默后，施和终于再次开口。“你们年轻人自己决定吧。”
啊？
温乐然愣住。
施和却似乎已经接受现实，扭头对施渐宁说：“既然小温有这个心，你找人给他好好规划，别让咱们家的人在外面吃亏了。这孩子长得好，能红。”
“爷爷放心。他之前的经纪公司不太好，我正打算让他签到重鸣旗下的悦乐文化来。”
“嗯。”
施和点点头，很快就另起了新话题，好像是真不在意。
施渐宁这才意味深长地，又看了温乐然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