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天永远是湛蓝的，空气中永远都是麦香味的。

我记得闻修程是回老家才认识的商楚。闻老奶奶在村里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坐在榆树下乘凉，顺便聊聊家常。商楚是在陈家庄长大的，闻奶奶特别喜欢这个孩子，经常让闻爷爷和他一起去麦田里抓麻雀。

闻修程下乡的那天，村里下了场大雨，路本来就泥泞，跑了雨水之后就更走不动了。

他应该是嫌弃这里的，可我却始终不清楚他为什么来这。村里的老奶奶都猜了个七七.八八，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应该是闻修程的爸妈离婚了，他跟了他爸，他爸把他带回了乡下，但他的妈妈好像不同意，就闹了一场，被闻奶奶打电话要了过来。

商楚是本村人，小男孩被阳光晒成小麦色，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孩子。可好孩子也总是要出去的，从他认识了闻修程开始，他就开始向往城市的生活了。

他们两家离得很近，由闻奶奶撮合着俩人一起上下学，他们都18了，一个城中人，一个乡下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变得这么好的，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我也不清楚，也没时间让我去探究或听老奶奶们聊聊谁谁谁家的儿子考上大学了或者其他的什么八卦。

我只知道，时隔不到半年，我再次见到他们时，他们在闻奶奶经常乘凉的榆树下偷偷接吻。

村里的夏天好像一直都有蝉鸣和蝈蝈的叫声，挺安静的，我一直都这么觉得，但好像也没这么安静，总会有几家人在门口揪着自己孩子的耳朵往屋里拖，嘴里骂骂咧咧的。

又过了半个月，我看到闻修程在麦田里弹吉他，商楚盘着腿坐在田地里。那把吉他应该是闻修程带来的，因为我们见过村里谁有这种东西。岁月静好，阳光微晒，闻修程好像晒黑了点。

这样平稳的生活被闻修程的妈妈打破。她似乎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说话很冲，我不是很喜欢她。在这个阴天下雨的日子里。蛙声此起彼伏，闻修程被带走了，就连闻奶奶他们也拦不住，他又回到那个乱糟糟的城市里去了。

商楚变了些样子，他还是会笑，但很勉强，我猜应该是因为闻修程的离开。

过了几天，村里又下起了雨。他趴在木窗旁说：“做鸟真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自由自在。”他应该是对我说的，毕竟树上只有我一只鸟。我想了半天，还没想出是什么意思，便见他伏在桌子上背起了课文，我明白了，他是要走出去，去城市里找闻修程。

后来，他考出了乡村，去了大城市。我也跟着他去了，期间也回去过。

时代不断发展，农村变了样，城市也变了很多。

他们再次相识，相知，相爱。城市的风热热的，那晚，连空气中都带有暧.昧。我没再去听那些令鸟脸红的声音，也没再去看他们后来怎么样。

但我知道，他们会一起看凌晨的雾，看中午的飞鸟，看傍晚的晚霞，看夜空中的星星。

大概又过了很多年，我的生命快要终结的时候，我又去看了从小跟我关系很亲近的商楚。

他变白了，但眼睛还是亮亮的，闻修程成了大老板。城里发生了很多变化，我想村里也差不多变成了另一个模样。时间好像一直在赶，一直在流逝，可他们好像永远不会分开。

我依旧不清楚当年他们是怎么在一起得了，但这也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