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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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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光薄暮,云滞焚烟,缕缕旧思入北风。香灰两分入土,祭西人深跪拜别

谢延起身,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孤影残长

来风吹散眇尘错落,拂过衣肩,一如昨日苍老的叮嘱

自阳昭统帝血染金台,病倒不起之时,谢延也被软禁在府多日。后昭统帝一昏醒来,令人出奇的是,下的第一道口谕便是撤除谢延的禁足,更无问罪之意

谢延一连几日足不出户,撤走禁令,他也没出门的闲心

谢延净手入堂,两侧小婢打起帷帘,里间人早已茶过一盏

云祝谦反客为主,倚着软榻闭目养神。闻声适时掀眼,看清后挑上半边眉,打趣道:“晟王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怕不是忘了我千里迢迢寻你的情分了,让人等地好生辛苦。”

“那真累着我们世子爷了,躺这么久,骨子都软了。”谢延并不大想理会,嘴上却仍不饶人,只不过神色淡淡

云祝谦见他脸色不对,识趣住了口。侍婢为二人奉好茶,退下时无声遣散其他人

“我只领来百余人,也不知够不够。”云祝谋起手掀开茶盖,呼去浮雾,“可都是我仔细挑选的精锐,况再多几个,也不方便下船。”

百余人数目不小,云祝谦此番进都,乃只身一人。而奉天城内处处皆是眼线,百余名精锐伪装成各式仆从,他若想不引人注目,己是非常不容易

谢延侧眸朝窗外看去,阶下侍卫足有十人,云视谦没打诨科,一眼便知十位身手不凡

“百余人只多不少,各大家对你进都虎视眈眈,”谢延抿一口酽茶,“你胆子不小。”

“我再怎么胆大包天,在你面前也是耍耍花枪。”云祝谦忽而起了兴趣,坐直身搁下瓷盏,凑近少许戏,戏谑地笑,“号令西北两界军师的左虎符都敢转交他人,都说智谋者不如勇谋士,诚不欺我。果真是一点不忧心北野有半丝反心,甘拜下风,佩服佩服。”

谢延默然以对

云祝谦倒扣茶盏在桌,指尖点出盏底一声声清脆。他玩味地说:“不过,我要是楚津。早朝杨怀仁胆敢提谏退守饮马河,今儿夜里铁骑就该踏碎他那把老骨头了。”

谢延这才抬眸,道:“世子爷口气不小……看来你这人情,我也难还得上。”

闻言,云祝谦略显不解:“你那一大笔银子,就当白送我了?”

“什么?”

见谢延一概不明的模样,云视谦便了然了

“怪道前阵子发善心似的来做我家米粮的生意,还以为你发了天降横财,又难得出手这样阔绰。”云祝谦拍着谢延的肩,止不准地颤笑,“原来傍上个有钱人家……公子何在,我好好谢他。”

谢延面无表情拿开肩上的手,实则终于起了两分兴致,说:“他有事外出,也快回来了。”

说罢,云祝谦话锋一转,道:“外边都道丞相千金不日出嫁,真不担心杨亭月赐婚楚津,你在府里还坐的住?”

谢延眸里刹那显露杀戾:“那就杀了杨亭月。”

云祝谦轻哂,接道:“近来外头热闹不小……”

“怎么?你要迎娶杨家女?”

“积点口德。”云祝谦兀地正色,“杨家二女共事一夫,几大家传的沸沸扬扬。”

“杨家竟舍得把杨亭月推出去?”谢延猛地一怔,蹙眉道,“杨怀仁剑走偏锋,如今圣上缠绵病榻,卧养衡秋宫生死不知,恐怕太子也被掌控局中。”

“探子来报,今早是韩洄亲护杨亭月入宫,只怕传闻不假。”云祝谦冷哧,笑地森然,“韩洄一声不吭,兴许背地里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杨怀仁几十年的老狐狸,不会不知道韩洄什么心思,他这般诛底下人的心……”

云祝谦忽一扬眉,又不正经起来:“说不定韩洄正等你出手,好夺得美人归。此时拉拢禁军总督,事半功倍啊!”

谢延垂眸思忖,余光瞥见天色渐暗,转而向外招呼,欲要打听宋观棋的去向

门外恰好来人禀报:“殿下,韩总督下帖,请您到府一叙。”

说曹操曹操到

室内两人倏地同时抬头,默契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清三个字

——“鸿门宴”

……

韩府笙乐喧阗,大院内平地高起朱台玉栏,供以戏乐

韩洄惯会享乐,府里养了一班戏旦名倌

他把谢延请过来,光戏都唱了两场

酒过几回,谢延按住他还要斟酒的手,稍显不耐,道:“总督大人,酒也吃了,戏也看了,再不说正事,就不要怪我无礼了。”

“殿下,稍安毋躁。”

韩洄温和一笑,侧脸招呼来侍奉的小婢,问:“什么时辰了?”

小婢恭顺地应言回答,被韩洄摆摆手遣退了

“到时辰了……”韩洄笑地和善,“殿下,进宫吧,皇上有事吩咐。”

谢延不明所以,心觉不妙,问:“人呢?”

韩洄明显知道他说的是谁,微许颔首道:“兴许,在宫里候着殿下。”

见谢延面色不善,接道:“放心,定然不敢怠慢。不过,再晚些,也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要是出了半分差池,拿你命来抵。”

谢延话毕,转身就走,韩洄又出声喊住

“敬候殿下,来日,重归奉天。”

“如此见风使舵,不怕站错队么?”谢延说,“杨怀仁知道么?”

“殿下不肯收么?”

“只怕庙小,容不下金座大佛,更用不上神赐庇佑。”

韩洄倾倒盏中余液于桌台,不疾不徐道:“尘埃未定,总有用得上的时候。祝殿下,此去顺遂。”

他站在高台,目送谢延消失在人群

……

疾风骏马,直奔宫门

正值宫禁时分,守卫见来人飞驰纵马,一排拉开长弓

“来者何人!”

“晟王府,谢延!”

守卫急忙上前:“殿下!不得入……”

他话未完,马上人刹那拔剑出鞘,寒光凛现

颈上一凉,眨眼间剑刃抵在了命脉

抖着目光往上移,对上谢延冷冽阴翳的眼神

“开门。”

……

来人匆忙……

谢延在阶上瞧见姜梧那一刻,才稍许安定了心。他不要姜梧引路,自顾推门而入,在一片阒暗中迅速扫察一轮

移到内室,果然见榻上人睡容平稳,半坐半倚一方软枕,浑身只盖一层从府里带出的披风

焚香云绕,环寂渗空

宋观棋似有所感,恰时睁眼,与之四目相对

谢延过去把宋观棋小心纳入怀中,来回查看胸前背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虽然知道杨萧映并非暗下手脚的小人,可他依然不放心

宋观棋紧贴谢延的颈窝,在温暖洋溢里显然又要睡去。汹涌的倦意裹袭,他握住谢延的手,小声说:“我无碍。”

“我有。”谢延气息紊乱,紧抱着人不撒手,“方才险些把命交出去了。”

“哪里受伤了。”宋观棋倏尔醒了几分精神,摸索谢延的肩,寻找所谓的伤口

“内症。”谢延神色认真,“才治好不久,一时没缓过来。”

”害的什么病?”宋观棋当真了,兀自认为谢延有意隐瞒伤势,没能反应过来这话里的调侃,“你瞒多久了。”

“相思病。”

怀中人怔愣一瞬

宋观棋佯装生怒,作势扬掌要扇他一耳光。落到谢延面上,轻地像片羽毛抚过

谢延也不管宋观棋是不是真要扇他耳光,抓起手覆吻于掌心

“我……”

宋观棋回身抱住谢延,贴在耳边说:“不要久留,香里掺了别的药。”

“好……”

谢延将人抄抱起,直往外走,方迈出槛就有太监来拦

谢延不作理会,大步流星向早备好的马车去

老太监见劝不住,慌不择跑到前头一把跪下去,哀声道:“殿下!可不能走啊!现下正值宫禁,您若是走了,明儿贵妃娘娘找不着人,小的几个脑袋不保!”

他搬出杨萧映,妄凭此拿住谢延

岂料谢处半寸余光都不屑分出去,他漠然道:“今夜是我坏了宫令,陛下要怎么罚,我一概认了,贵妃娘娘那一头我也会差人传话。识趣的话,让,路。”

“不妥啊!殿下!”

“殿下!”嘈杂中突兀响起一道女声

“再拦,便让你们几个脑袋留不到娘娘训话。”

谢延已经有些不耐烦,闻声目光一动,忽而转念想到什么

他微微侧眸,朝身后赶来的女官轻佻一笑,接道:“麻烦同娘娘禀报一声,谢延自将人领回去……”

“实在是相思难抑……”谢延停了一瞬,察觉到衣襟被攥紧几许,笑意更甚:“一刻也等不及,来日再负荆请罪。”

谢延三两句话说地女官面色讪讪,见前边的传卫早已上手把拦路的太监拖开,她只好作罢,无奈后退两步,躬身送别

谢延不再耽搁,把宋观棋放进车里后,也不顾还搭在小臂的手,转头吩咐姜梧:“从西角门出去,那里会有人接应。行至墨苑时换一辆马骑。”

姜梧见他如此,不自觉心弦紧绷,点头应是

谢延紧接着回头,拉下宋观棋的手,仓促轻轻吻了两下

他抬指撩开宋观棋因汗牵粘的发丝,宽慰道:“去宫门外等我,很快就来。眼下事态紧迫,容我日后再解释。”

说罢,他依依不舍松开手,也不等听完里间人一句“多加小心”,就决绝拉下锦帘,隔绝宵风

宋观棋掀帘看他,惟见一道挺拔身影渐行渐远,不肯回头

衡秋宫一派静谧,较别处殿宇灯火通明大为不同

刚从外头进殿的女官不由得放慢步子,在垂帷之外闻见近乎不可察的说话声,陡然停住

谢书善午时歇息,歇到如今才醒来。他没有动,直直望着明黄绸帐发愣,过了良久,才道:“太子呢?”

“天色不早,嬷嬷带回宫歇下了。”杨萧映状似反常,她跪伏榻边,好似疲惫不堪,并不像往常般凑上前听谢书善说话

谢书善没有在意,他恍若丢了神魂,实则什么都听不见,还是开口问:“外头,是哪来的动静。”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杨萧映很久不出声回应,久到谢书善以为她睡着了,她才平静道:“陛下,丞相府的千金入宫了。”

杨萧映话里无波无澜,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呵……呵……”

谢书善控制不住又咳又笑

“哈哈……呵……咳咳咳咳……”

“杨萧映,杨萧映,杨、萧、映。”谢书善笑地苍白又无力,“你真的是杨萧映么?”

他抛出压在心口十几载的疑问,却没获得半分舒畅,反噬撕心裂肺地痛

杨萧映半边脸躺在谢书善摊开的枯掌,不多时。底下湿润一片

谢书善很见不得她哭,哭起来几乎是一点声响也不肯泄出来

她是耐力非常的女子,坚毅更比平常男子要强

这半生艰酸苦楚,谢书善却鲜少见她落泪

多年前大封后宫,是她,也是他,失态过的一次

文武百官无一不痛斥杨萧映青楼出身,入宫侍君已是皇恩浩荡,勾栏瓦舍的腌臜之物,怎配为一国之后

谢书善气急了,额间青筋暴起,提剑就要砍了这迂腐老头

群臣齐跪,高呼宽罪,可仍然不肯改口

“陛下!陛下三思!”

“岂非臣等不愿?天下百姓也不愿啊!”

……

是了……

天下人也不愿意……

百姓惋叹围君无德,说的最多便是色令智昏

谢书善在那一刻终于看清,他立于至高巅峰,朱柱盘龙,实是金玉为笼

当夜杨萧映恸哭不止,谢书善自觉让她受了委屈,承诺只要杨萧映开口。不管何物都能拿来作补偿

往日之景万历在目,杨萧伏在他肩头,妆收凌乱

她哽咽说:“我是清白、干净的。”

“清白干净的。”

她一遍遍小声重复,听地谢书善心都碎了

杨萧映自八仙坊出来,便被安排了新身份,更名改姓,不仅是陪伴谢书善多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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