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地,仿佛对方是杀父仇人。可又不离开对方,又哺育着对方,又为对方流眼泪。这是那里的民俗演义。并且彼此拉着脸监视着,那嘴脸要多丑有多丑,辱骂轻蔑对方,狗屁都不是。真是独特的民俗文化。狗,到底,哪里惹到他们了?哦,后来的后来我明白了,狗,亲人,对人摇尾巴,对人绝对的喜爱和忠诚,让人,也就是奴才们,对它们产生了完全的绝对的轻视,这些奴才们,换一个词可能更准确,都是贱人。
那里的人,彼此算计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真是好有趣的亲族文化,家庭习俗。
我越来越清晰刻骨地认清了,我在他们心里,只是一个概念,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没有任何真实性质在里面。于是,慢慢地,终于,他们也成了我脑海中的一个小小的概念。
我这一生的成长,他们几乎全都错过了,忽视不在意嫌麻烦等等,让这种错过成为注定。
母亲曾用极度侮辱人的词汇语句来「督促」我变好,我直到很久以后,长大了很久之后,才知道,那是一场骗局,并不是我有错我有问题导致这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母亲在我生病嗓子不舒服不断试着清嗓子时,骂我是猪,她的语气和神情太过让人印象深刻。那是底层奴才僵尸特有的丑陋凶恶麻木冷漠不耐烦。
小时候我刚开始一个人睡时,很害怕,父亲抽我耳光巴掌试图消灭我的害怕带来的麻烦,母亲在我求她想一起睡时,冷漠地拒绝了我,那副神情又出现了。母亲的冷漠,是因为她其实是渴望享受一个人的空间的,但是她被驯化了,于是让自己扭曲起来,去追求那永恒不存在的爱,一辈子。
后来我是怎样被治好了这种害怕呢?我生病了,母亲陪着我去诊所看病,给了我一些呵护,当晚我抱着一个装满了热水的厚厚的玻璃瓶,幸福地在黑暗的自己的房间里香甜地入睡了。从那之后,我不再需要开着灯害怕着地逼着自己睡觉了,因为我被那晚的爱治好了。
母亲一度是家里的金钱来源,可父亲仍然是她的主人,她依然是他的下贱的奴才。其实父亲才是真实的奴才,可他只有我和母亲能做他的奴才。
父亲的脸从始至终都是阴郁的,真如地狱恶鬼。他的情绪从不稳定,他的生活有一点不如意,他会瞬间暴怒,瞬间将一切夸大了千万倍的过错归咎于我和母亲身上,他自己的错和问题,从来都被他活活地硬生生地砸向了我和母亲,好像我和母亲才是有那些错和问题的人。暴怒后,他会立刻暴跳如雷行动起来,疯狂的骇人听闻的虐打咒骂,就马不停蹄地立刻上演,真的好可怕,我好怕呀,好怕呀,母亲那时常絮叨着说,如果不是她在,我早就被吓成了傻子白痴。她是很轻松地开玩笑般地这样说着,这也是母亲的演义。我那时,会将一些秘密说给母亲听,并请求她保密,后来的某一天,我发现,她将我的秘密,当作谈资,讲笑话一般的说给别人听了。我生气了,她便知道我听到了她做了什么,于是冷嘲热讽地对付我,那是完全的冷漠与不在乎,孩子,只是个挂件而已。
接回「这也是母亲的演义」那里,后接——也是这个环境社会文化的演义。她就这样持续地将我暴露在暴力和丑陋和凶恶中,并自我肯定地夸奖自己,还好有她在。母亲这样演绎着对我的母爱,真实的母爱都被她用来哺育父亲了,父亲这一生都是个巨婴,虽然是个毋庸置疑的蠢货蠢东西,可有时,我真羡慕他。或者是任何一个男人。女人的路只能孤独的走,不像他们,不是有老婆女友就是有姐妹兄弟和母父以及更多长辈的陪伴和支持。而女人,只能推着来自全世界的阻力,完全孤独地艰难地走。甚至不能松懈一分,一旦放松警惕,就会掉进陷阱,万劫不复。
父亲变着法地想办法找茬虐打我和母亲,我那时每晚哆哆嗦嗦地躲在被子里,紧张将致死般地等待着,听着他靠近家门的声音。我那时,最常许的愿,就是希望父亲能死在外面。光是那样想想,都觉得好幸福好灿烂生活多么充满希望和阳光!可他不死,每晚都会回来,想发泄或者只是想享受一下时,会用力踹开我的房门,或者我和母亲的房门,用一些可笑到无法形容的理由来发作,迅速地进入虐打程序。每每听到自己的房门被踹开时,我已经惧怕得死去了我想,我可能在那时,死去了数万次吧,保守估计。
我吓破了胆,却不能喊出声,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我的的可怜或任何其他反应,以及任何流露出来的情感情绪,一丁点的,都会触发他。让他更烦躁。然后迎来更恐怖的惩罚。
父亲在家里的厕所里,把白白小小的宠物狗吊起来开膛破肚,那小狗被吊着开膛破肚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好狰狞啊,竟莫名地和父亲很像。直到现在,那个厕所,四面的墙和天花板上,都是满满的被喷洒着溅上去的已经干涸变成红褐色的狗血。父亲杀那只狗的时候,很是从容平淡,并没有太高兴也没有太烦躁,那是对他而言极为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我就这样站在被挤压了的角落里,静静目睹着,没人在意过我。
楼下有一家狗肉馆,天天当街齐杀两只大黑狗,开膛破肚剥皮放血,常常将那里变成一片血腥的狼藉。我常常在晚上看着窗外的路灯,想着楼下被拴着关着的狗,我想去放了它们,可我根本不敢,我已经被洗脑驯化成了一团整日整夜胆战心惊哆哆嗦嗦不停发抖的被恐惧控制了的胆小的小牲畜。
当然,父亲不光杀狗,他什么都杀,他是凌驾于一切牲畜的掌权者,他当然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可爱的小动物们,是他的点心。
父亲在后来成为我的房间的那间屋子,杀死了两只小兔子,他用铁剪刀敲它们的头,他蹲着,是这样把它们敲死的。兔子会反应慢地跳开,他的追捕猎杀不用太麻烦,只需要蹲着伸展一下,动一动腿、腰、手臂什么的,完全不用起身,但又流露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忙碌感。他敲兔子头的时候,跟打妈妈和打我是一样的感觉,流露出的神情、姿态、麻木、残忍,那种平静的一触即发的阴郁,即将变身恶鬼弄死你的气息,真的让人毛骨悚然,那是一种僵尸的奴才的愤怒的平淡的恐怖的血腥杀气。都是一样的。
我还记得,有一次父亲虐打母亲,满床都是母亲的血,父亲的父亲和母亲赶来,先把床单销毁了,再对父亲进行几句说教。父亲作为他们的大儿子,有很多特权,但依然被自己的父母真挚嫌弃,谁让那是生出了也养出了他这样人的人呢,不会反省改变的人,越老越僵尸化。糟粕滋养的黑暗势力。
而母亲,躺在那染血的床单上可怜的委屈的哭泣,这也是母亲的演义,她企图用自己这样真实的眼泪与无助可怜,讨换他们的认可关爱和「为她撑腰」。如果我还是个特别小的幼童,她会硬拉扯着我,让我一起和她躺在那张染血的床单上,加重加大她演义的力度和意义。就像我幼童时目睹和亲身经历的那样,他施暴,她冷漠痛苦,在他没完没了愈加暴力的过程中,拖过我来狰狞恐怖可怜无助地痛哭,惊天动地的悲恸,来让他产生某种她幻想中的怜惜和呵护?我不知道,谁知道呢?那个时候我实在太小了,真的就是个小小幼童,好小好小,就只知道被吓得哭,再大一点,我心疼母亲,不用她拉扯拖拽,也会帮她求他放手,高抬贵手,她打不过他,他更不允许她还手,不然会更凶暴地虐打她。
我亲眼见证父亲如古代的僵尸一般,教训母亲要守妻纲,要为丈夫活。当然,父亲是个崇尚力气活和实在技术远远高于文化和教育的人,他的用词,跟我这里写得自然是完全不一样,那实在太难听了,光是在脑子里闪过,我都会吐出来,都会难受得五脏六腑都扭曲蜷缩起来,所以,我就不在这里复述出来了。父亲乱搞,从妻女身上完全能省下来好多钱,都用来乱搞,可母亲不能有一点类似的行为,哪怕只是他幻想中的类似。他会边打她边教训她教育她,她是他的母亲,他却是她的主人。
母亲后来,总说我太悲观,想那么明白干什么?可是,若不想明白点,再和她一样,陷入那种人生,重蹈覆辙,这不是愚蠢得太不可思议太过了吗?简直无法想象无法理解!
父亲是个很需要「自己空间」的人,但他不允许别人有自我空间,他会掀开我的被子,我那时只是个孩童,看我有没有在做什么,他脑子里在想的肮脏事。他会在需要母亲时叫她过去,并让我不要坏事,会用大力拧我的耳朵,疼得我像个小鸡崽浑身抽搐缩在一起,把我甩开扔掉。用完母亲,在将她丢出来,连带着被子,和嘴里不停的难听的咒骂,脸上的神情那么丑陋阴郁狰狞凶恶冷漠,那么难看,母亲为什么不嫌他丑呢?母亲被扔出来后,乖乖自己睡觉,乖乖过日常生活,直到他冷暴力时期过了,她再和他恢复良好关系。
父亲是不爱对我们说话的,话少,但是他在我印象里一直是没完没了喋喋不休绝不饶人的,因为他只要开口,就是恶狠狠地咒骂,而他真的没完没了的骂,我那时真的太小了,我总以为是我的错,直到很后来很遥远的后来,我还是以为是不是那时我哪里做错了,才会让他恨我。不然,他为什么那样恶狠狠,好像我和妈妈是杀了他全家的仇人。很有趣,他明明对他那个家族恨得不得了,却在涉足一点点家族利益时,也许是他想像出来的,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家族那边,坚定地守护着家族的文化和传统,好像那真的是什么不得了的江山社稷祖宗排位之大事。
他们,不光是穷,更是绝对的「贫」,绝对的「困」。
我们这里的孩子,一生都在挣扎着求父母的认可,更是拼尽全力不去伤害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悟,那认可,是求不到的。因为会让你求他们认可的父母,就摆明了是决定要折磨你一辈子的父母。他们最大的危害就是像病毒一样侵害传播,所以,你能做的,就是彻底阻断这种传播,让行走在陆地上的恶魔,彻底消失,回到地狱。
我们这里的文化,强调的「忠诚」,被用来洗脑、施暴,就是「忠诚」这两个字,毁灭了我,如果不是这两个字,我后来的成长不会那么痛苦和艰难,比死还痛苦和艰难。生不如死,已经是我身上的平和词了。
这样恶鬼都惧怕的父亲,应该是非常大胆的一个人吧,然而并不是,他的畏缩和恐惧颤抖,我也看得分明。他前半生恐怖强壮狰狞自私,后半生虚弱脆弱孱弱毫无成长,可恨依然并不停加倍,总之,就是贯彻了,你绝不能占到他的便宜,只有他去占别人便宜的可能。当然,母亲是和他捆绑销售的,所以,母亲自然也在做同属性的事。不过是比他好很多很多,母亲总是让别人先占尽她的便宜的。
看到各种匪夷所思的事件时,人人都明明很清楚,那里面的做下牲畜事件的父那玩意就是粪便不如,所以恨的还是母亲,给这种玩意当奴隶生孩子,纯造孽啊!没有选择的无辜的孩子,跟那两个声称是父母的人有什么关系呢?都是当母亲的,生生把孩子拖进地狱!
母亲,她实在太胆小了,她无法明白,她的那种被轻蔑的坚韧与强大,才是真正的力量源泉。于是用那种玩笑,来麻痹自己,用那种糊涂来麻痹自己。她也实在太瘦了,像树枝。但是我还记得,母亲的皮肤像绸缎,也冰冰的凉凉的,总像是自带荫凉和绿洲,她总是很干净很香,也白得发光,和那黑乎乎的父亲反差强烈,但她也像一块冰,永远都有疏离感,无法消除的。我想,如果我有机会,我会复活她,一个崭新的她,我的骨灰就在那座山下,那座山还在。但复活她后,我们不会再有缘分,我会彻底给她自由。
她还对我说过,人,只要不失去善良,就不会走到真正的绝路。可她对我,那些冷漠那些利用,从根底上就错误的一切,我没办法接受。但我知道,她还渴望这个世界的美好到来,渴望这个人世的温暖到来,渴望希望实现的那天。但我真的已经好累了,我就不再参与了,我的骨灰已经得到了最大的自由,我决定,这份自由就是永恒,我不会去改变它。我就不去复活了,这样,对她而言,才是真正的新的开始。
母亲的干净和父亲的脏真是极致反差的对比,他俩在一起,好像,她总在竭尽全力维持她那一块的干净,而他则不遗余力地用僵尸出土般的脏乱去侵略那一小片干净,试图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而到后来,他们已经无法分割出彼此,父亲成为了永恒的脏乱的那一大片阴影,如影随形。谁都在不解,妈妈为什么要带着那一大片阴影,多可怕,我想,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
说回他的畏缩,可惜,我和妈妈,不被他归类于让他畏缩的那类存在。于是,我们就这样,毫无条件和反抗地承受着他的暴行恶行。母亲不肯带我走,她总有很多理由,可我后来只知道,唯一真实的,就是她将我就这样持续地暴露在暴力、丑陋、凶恶中,并自我肯定的夸奖自己,还好有她在。
我想,她实在是不舍得父亲这个属于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