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受伤的士兵,我们继续往地牢深处走。
元戊是重犯,原本被关押在最里面的牢房里,单独关押,每天都由靖家军派人值守,不允许外人看望。
这一路走进去,充斥着血肉烧焦的腥味,令人作呕,到处是被炸死的士兵和犯人,我不敢多看。
找到关押元戊的那间牢房,地面被炸出一个大坑,有两米多深。但这样的话,岂不是元戊也被炸成肉酱了吗?元嵬总不至于,大费周章救个死人回去吧。
而且,我们也没有看到今晚本该值夜的张副将。
楚佑第一个跳了下去,贾秋风跟着,然后是我和陆蜂,顺着牢房的密道往里走。
我担心密道坍塌,里面的氧气会不够,提醒楚佑他们举着火把,一旦火把熄灭要立马出来。
陆蜂也认同我的话,随手掏出几个火折子,一人一个。
其实,带火种进去也很危险。万一火药没燃尽,发生二次爆炸,我们就要成炮灰了。
但是为了一探究竟,我们只能铤而走险。
密道里一片漆黑,两侧都是烧焦的黑色痕迹。地上很滑腻,踩起来黏糊糊的,我小心留意脚下,以免摔个狗啃泥。
感觉我们在密道里走了很久,拐了一个又一个的弯,还没有看到光亮,尽头到底通向哪里?
“老陆,能辨别方向吗?”楚佑向陆蜂询问。
陆蜂又从百宝袋里扒拉出一只罗盘,用手拨了一下,指针无序乱转,定不下来。
陆蜂无奈地摇摇头:“不行。地下的磁场太乱了,干扰了罗盘。”
贾秋风又在密道的墙壁上划了两道。自从我们下到密道,他就用萤石做标记,在每一处拐弯的地方刻下方向,这已经是他第七次做标记了。
“一般来说,密道不会如此曲折的,这很费人力物力。”贾秋风对我们说,“除非他们根本就不是从这里出去的。”
“什么?那我们岂不是上当了?”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但下面空气稀薄,我还是节省体力不随便活蹦乱跳了。
“可能元戊不是从地下逃的,这段密道只是为了运输炸药。”楚佑提出猜测。
我一时没站稳,向后面靠了一下,感觉背后有湿漉漉的东西舔我,吓得我赶紧立马弹开。
“啊!什么东西?”
楚佑将我护到身后,借着火折子照了一下,那东西立刻缩回了土里,十分畏光。
“没事,是鼹鼠。”
陆蜂一听是鼹鼠,立马兴奋了起来,摩拳擦掌准备抓鼹鼠。
“陆蜂你是有什么癖好吗?抓鼹鼠干什么?”我躲在楚佑身后不敢上前,虽然做毒理实验的时候也接触过小白鼠,但鼹鼠跟实验鼠体型完全不一样,老大一只,还会咬人。
陆蜂一手鼹鼠,一手绳子,笑得像一只猫:“有了它,我们就能找到出口了。”
陆蜂把绳圈套在鼹鼠的脖子上,然后用一块馍引诱鼹鼠向前。鼹鼠嘚嘚往前跑,我们库库在后面追,要不是套了绳子,我们恐怕会跟丢。
说来也是神奇,本来七拐八拐的地道,在鼹鼠的引路下,我们很快看到了出口。
终于可以呼吸新鲜空气,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陆蜂再次拿出罗盘,出了密道,罗盘又恢复了:“这里是七星坡,距离我们营帐不足十里。”
“楚佑,你看!”我活动筋骨的时候,一脚踢到了什么,捡起来一看,是一个核桃。这荒郊野岭的,居然能捡到盘的油光水滑的核桃,也太不合理了。
“这是……老张留下的记号。”楚佑接过核桃,很快就看出来了这是张副将的东西。
张副将没什么爱好,唯独喜欢盘核桃,每天挂身上,闲了就摸两把,盘久了都包浆了。有一回,核桃弄丢了,张副将天天念叨,楚佑实在听不下去,送了他一麻袋核桃,张副将开开心心去盘新核桃了。
这么宝贝的东西,张副将丢在这儿,一定有用意。
七星坡四周空旷,没什么遮掩,连草木也没有。核桃扔在西北方向,莫非张副将是在提醒我们,元戊往西北逃了?
至少,张副将还活着,这是今晚唯一的好事。
西北正好是通往关外的方向,但靖家军营帐也在那里,元戊想要越过靖家军的防守逃回金营那边,也没有那么容易,还有机会。
还未等我们赶回军营,一场意料之外的大火就烧了起来,熊熊烈火,直冲云天。
“该死疏忽了,元戊这小子,年纪不大心倒狠,不愧是元嵬养出来的狼崽子。”陆蜂咬牙切齿,气得直跺脚。
楚佑吹了一声口哨,不远处听到马蹄声赶来,正是楚佑的战马:“我们必须立马赶回营地,我和阿锦一道,陆蜂你和贾秋风一起。”
“好!”陆蜂摇了摇腰间的铃铛,战马后面又来了一头骆驼。
陆蜂先翻上了骆驼,见贾秋风愣在原地,催促道:“愣着干嘛?上来啊!”
“哦哦哦!”贾秋风也赶紧爬上了骆驼,“没想到你的坐骑这么听话,一摇铃铛就来了。”
“那是,我亲自养大的能不听话吗?”陆蜂摇着羽扇,一拉紧牵骆驼的缰绳,骆驼就慢悠悠跑了起来。
“不是,这个速度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啊?”贾秋风眼睛瞪得像铜铃。
“闭嘴,我还没嫌你重呢,你倒嫌我的骆驼慢!”陆蜂用扇子打了一下贾秋风的脑袋,贾秋风缩缩脖子,不抱怨了。
“我们先走,陆蜂会跟上来的。”楚佑带着我骑上马,扬长而去,瞬间把陆蜂和贾秋风甩在了后面。果然,还得是战马给力!
楚佑一马鞭打下去,马跑得更快了,我都看不清路,风刮起的沙子直往我脸上扑,吃了一嘴沙子。我紧紧抱住楚佑,生怕自己被甩下去,这要摔下去轻则骨折重则一命呜呼,我可赌不起。
一路风驰电掣,我们很快就到军营,火还在烧。将士们乱作一团,满脸黑灰,见到楚佑赶回来,纷纷上前:“将军,有贼人恶意纵火。”
小马站了出来:“我起夜的时候看到了,有个半人高的臭小子在门口泼油,一眨眼又不见了,比老鼠打洞还快,根本找不见人影。”
“再过了一会儿,军营就烧起来了,是从粮草库开始烧的。”
“元戊这是在报复我烧了他们的金营。”楚佑捏紧了拳头,气得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我轻轻拉了一下楚佑的手:“现在当务之急是救火。”
“我们已经用了军营里所有的水,但还是不够……将军,再这么下去,军营怕是要烧没了。”小马急得快哭了。
“人都安全吗?”楚佑现在最在意的是靖家军的人身安全,人在军营还可以重建,人没了真的什么都没了。
“都逃出来了,小马一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就吹了紧急号角,大家都跑出了营帐,没有人落下。”另一个将士看上去比小马年纪大些,也稳重些。
“那就好,救火的事我来想办法。”楚佑看着粮草库方向,又皱起了眉头,这事确实棘手。
我向他建议:“趁现在火势还没有蔓延到主营帐,用隔离带隔开粮草库。”
楚佑扯了几个营帐的布,系在一起,又用剩下为数不多的水浸湿,与将士们一起合力将粮草库围起来,火势一下子小了许多,但是还没有完全熄灭。
这时陆蜂赶到了,跟在后面的还有一辆马车,我定睛一看是贾秋风驱的车。
“哪里来的马车?”
“陆军师算准了军营里的水不够,我们去冰窖运了三大桶冰块来。”为了开冰饮店,贾秋风熟知三州所有的冰窖所在地,运冰这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贾秋风还向冰窖老板征用了一辆马车,老板一听说是靖家军要用冰,立马就借了,还挑了一辆最快的马车。
楚佑打开冰桶,水汽遇冷液化成白色烟雾:“把投石车拉过来。”
“是。”两个小兵立马去拉投石车了。
他们将冰块放在投石车上,拋进粮草库,一桶接着一桶,等两桶冰块快用完的时候,火几乎已经灭了,就剩下黑烟还在冒。
终于能松一口气,这一晚上事情也太多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老张!”楚佑习惯性地找张副将,又突然想起来张副将不在,有些落寞,“那个小宋,你带人清理一下粮草库,统计一下损失。”
“是。”原来那个将士叫小宋,他点了几个士兵,掀开隔离带,钻进粮草库查看情况。
“报——”小宋刚进去又出来了,言语上有些慌张,“将军,张副将他!”
楚佑猛地转头冲进了粮草库,我打湿帕子捂住口鼻也跟着进去。
张副将这么高大的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四肢都被反绑住,嘴也被勒了布条,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到我们来,张副将勉强睁开眼,挣扎着动弹了两下,身后的箱子不慎被碰掉,砸在了张副将的头上。
“老张!”
我和楚佑赶到张副将身边,先替他松了绑。这一砸可不轻,张副将的口鼻都出了血,再加上他在燃烧的粮草库时间太久,吸入了大量烟尘,不窒息昏迷已是万幸。
“张副将,张副将。”我轻轻拍着张副将的肩膀,他还有些许意识,口里含含糊糊地念叨着什么。
“先把人弄出去,再想办法救治。”我帮楚佑把张副将扶上后背,尽量压低身子,抓紧时间往出口跑。
这间粮草库应该是支撑不了多久了,也没什么能留住得了,我拦住那几个继续往里面走的将士:“先出去!不用清点了。”
我有一种直觉,继续待在这里会很危险。
果然,我们刚到出口,粮草库就发生了二次爆炸。该死的元戊,在粮草库也藏了炸药!
我走在最后,被高温的气浪一下子掀翻,飞得老远,整个后背都热辣辣的发烫。
张副将也被炸伤了,刚好落在我身边,我这才听清张副将嘴里念叨的是:“快走,有炸药。”
上一秒我还在庆幸,把他们几个拽出来了,下一秒两眼一黑就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