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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世间之爱是否皆有所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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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握着他的手,也不说话。

在他们眼前,两个忠心耿耿的侍女已经陷入山穷水尽的绝地。兰安终于下定决心要潜出宫去,到夷月族求援。

她摘下身上的最后一件首饰,将那副简薄到可怜的耳坠与幼小的孩童一起托付给一同长大的、她一向视为妹妹的莹心。

“我一定回来,一定会把你和小殿下接出去!等我!”她说。

这一等就是十几年。

兰安再也没有回来。

莹心的希望在等待中慢慢变成失望。

她的失望浸在漫长的痛苦中,终于酝酿为怨恨。

你为什么不回来……你怎么能不回来?!

兰安——兰安!

看着那丝丝缕缕的心魔雾气,微生舒叹了一声。

他不会将人往坏处想,因而并不断言兰安着意背叛。他只是叹天命无常。

在冰冷而残酷的王宫,两个弱小无助的姑娘注定护不住这个被生父厌弃的孩子。

倒是澹台烬依旧无动于衷。哪怕看到曾经的自己被人轮番欺辱,他也只是冷静而冷漠的旁观。

世人的悲苦不能打动他,他自己的悲苦同样不能。

但他注意到微生舒在仔细打量那几个为首的少年。

“脸上有疤的应该是澹台明朗。这个胖子是萧凉。”他说。“——你看他们做什么?”

微生舒袖手道:“帮他们相相面。看他们以后会怎么死。”

澹台烬没放在心上——微生舒说得随意,大概也只是一句玩笑。

周围的场景再度变换,几步开外,梦境里的莹心已经从澹台明朗派来的内侍手中接过了毒药。

这是她决意毒杀他的那个晚上。

也是她最后清醒的那个晚上。

“梦境要结束了。”微生舒说,“我们出去吧。”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一缕紫雾无声无息地摸过来,在澹台烬腰间一绕,瞬间带着他消失在梦境中。

微生舒手里一空,等再环顾四周,不管是人还是妖都已经踪影全无。

他皱了皱眉,微一动念从梦中脱离。

澹台烬依旧如入梦前一般躺在一旁,神色平静、气息平稳。

只是在他心口的位置,多了一朵梦魇般诡丽的花。

似梦非梦、似真非真之间,一串妖媚而阴毒的笑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都是心如顽石,无悲无喜呢。”似乎是知道微生舒不好对付,魇妖并不现出原形,只以言语挑衅:“可再硬的石头,到底也被我找到了缝隙——没想到,他这样一个天生没有七情的人,竟也会有在意的东西。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已经足够了,总算不辜负他那一身悲惨的回忆——”

微生舒冷冷道:“滚出来。”

魇妖咯咯一笑,“他害怕的东西,我马上就要见到了。你呢?你敢不敢让我看看你的过往和畏惧?”

它得意道:“我就在这里,若你有本事,尽管来抓我吧——”

说罢,它的气息完全消失在结界之中。

它遁入了梦境。

这凡尘俗世啊,真是魇之花最好的养料。

它不信世上真有人七情不动。

它会在梦魇之中等待着它的猎物。

***

澹台烬睁开眼睛。

一旁,景王与柔妃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景王欣慰道:“听说烬儿在逍遥宗的外门弟子中道行出众,资质更是出类拔萃。”

柔妃轻嗔:“学着玩儿也就罢了,怎么,你还真想让烬儿去修仙啊?”说罢,她自座中起身,走到他面前,“……让阿娘看看。”

她轻轻抚上他的脸,掌心柔软而温暖,话语中满是关怀与疼惜,“出宫这些日子,还真是瘦了一大圈。”

澹台烬迟疑道:“……母亲。”

他知道她是自己的母亲。

但他又觉得,他不该称她为母亲。

他的母亲分明已经……

已经怎样?

他想不起来了。这念头好像只是一阵毫无来由的心神不定。

“来。”柔妃亲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澹台烬低头一看,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桌边,面前的碗里,菜肴堆起小山。柔妃还试图往上再摞一筷子鸡肉。

景王在一边笑,侍立在一旁的兰安和莹心也弯起了眼睛。

“公主,用这个。”可怜的鸡肉还在“山顶”摇摇欲坠,御厨又送了菜品过来。兰安机智地顺手多拿了一个碗,帮自家公主解决了给儿子夹的菜堆不下的难题。

澹台烬只能看着另一个碗里的饭菜势不可挡地“拔地而起”。

景王对上他的目光,笑着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也确实瘦了好些,可见外头到底不比家里。既然回来了,就多吃点。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他饮了一杯酒,乐呵呵地说,“对了,还有件事要让吾儿知晓——在你修行期间,为父给你定了一门亲事,新娘乃是盛国大将军叶啸之女。”

话到此处,景王放下酒杯,叹道:“盛景两国常有龃龉,此番结秦晋之好,以后也能少些刀兵。”

柔妃放下筷子,含笑道:“阿娘本不想给你草草定下婚事。不过如今你既为储君,婚事便关乎国本。叶家大小姐知书达理,还是个大美人,我想烬儿你会喜欢的。”

——叶家大小姐?

——是……谁?

奇怪的恍惚感又来了。

但他的嘴快过意识,不等他想明白,就已经说:“……全凭父王母妃做主。”

太阳照着亭下水波,漫射着令人眩晕的光泽。柔妃娴静秀美的面孔在这散落的光线中忽近忽远。

她笑着问:“烬儿,此番去逍遥宗修行,可有结识什么青年俊彦?”

他听见自己说:“盛国六皇子萧凛,与孩儿相善。”

景王的声音也好像在水波里摇荡:“……巧了,这次送亲来我景国的正是萧凛。你可与他好好亲近亲近……”

水坡、亭台、桌椅,一切都消失了。

他正与萧凛并肩走在长廊上。

两旁的宫人见他无不俯身,道一句:“恭喜殿下。”

萧凛笑着对他拱手,似乎还说了什么,但他没能听清。

他看了看身上的婚服,发现自己站在了大婚的宫殿之中。

正红的囍字贴在窗上,龙凤双烛高高燃烧。宫殿寂静,周围弥漫着淡淡的椒泥清香。

一个穿着靛蓝缉边大红织金绣凤锦缎衣裙的女子坐在拔步床边,盖头四角坠下灿金色垂缨。

澹台烬站在原地,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

空空如也。

他似乎忘记了一些东西——他究竟忘了什么?

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吹得新嫁娘的盖头轻轻晃动。澹台烬走上前去,在碰到盖头的一瞬间,又猛然缩回了手。

不,这不对。他想。

什么不对?一个声音问他。

——哪里都不对!

就在这五个字浮现于心中的刹那,殿中骤起狂风,径直吹起了那赤红的盖头,盖头之下——

亦是空空如也!

那一身火红的嫁衣如抽去筋骨一般委顿下去,顺滑的绸缎流淌在被面上,浓稠的、腥臭的……血。

澹台烬抬头看去。

他看到面色苍白如纸的柔妃。

青斑爬上她秀美的面容,她睁着眼睛,眼仁泛着诡异的青黑。

她已经死去多时了。

鲜血浸透了她身下的被褥。

“不……”他倒退一步,只觉眼前的一切奇诡地扭曲起来。

“你这个弑母的孽畜!”暴怒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他转身看到了提剑而来的景王。

澹台烬在一片混乱中喃喃自语:“不,我没有害死母亲……”

可他的母亲已经死了——不是的,她不是死在这里——她死在哪里?

他也不应该在这里——他在哪里?

然而剑锋已毫不留情地向他斩来。他倒在地上,感受到剑刃入骨的剧痛。

可是没有伤口。

既然没有伤口,血又从哪里来?

他张开手,鲜红的液体淋漓淌下,他已经分不清是生母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靛青色的褶裙从他面前经过,是兰安和莹心。

他抬手扯住兰安的裙角,后者冷冷挣开,厌恶地俯视他,扔下一句“怪物”后,带着莹心离开了。

总是如此、一直如此,所有的人来了又去,他永远被憎恶、永远被放弃。

他不知道什么是痛苦和恐惧啊。

可是——

“别走。”

为什么他不愿再被人厌弃?

“……别走。”

为什么他不想再孤身一人?

一个修竹般的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方才那黄粱一梦中,父慈子孝、众星捧月的滋味如何?”那人问。

“可那都是假的。离开了虚妄梦境,没有人在乎你,更没有人会爱你。”那人说。

来者在他面前蹲下。那张属于萧凛的脸上露出浅薄而讥诮的微笑。

“一直以来,你都在模仿我。希望和我一样,得到他人的认可。但方才在梦中,你已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父母的疼爱、唾手可及的王位……真是令我都羡慕的人生。”

“但是——”“萧凛”凑得更近了些,好似在认真端详他的神情,“你真的能感受到快乐吗?”

不对。萧凛不会说这样的话。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说这样的话?那个细小的声音这样反问。何况他说错了吗?你确实感受不到快乐——

澹台烬抬手捂住耳朵。

这没什么用,因为“萧凛”的声音还在继续。

“若没有你,你的母亲不会惨死,你的父亲不会痛失所爱;兰安不会蹉跎岁月,莹心不会受尽侮辱——他们都是你最亲的人,可是他们都恨你。”

不。他从没想过要害他们——

耳边“叮铃”一声脆响,声音很遥远,但又好似近在咫尺。

那是什么声音?像是玉石环扣在轻轻碰撞——

平安扣。

“……带上这个……我会去找你。”

“如果再遇到……记得叫我……”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挣扎着浮现,又有一股力量强硬地想将它禁锢泯灭。

他在这激烈的争斗中头痛欲裂,终于抓住了来不及溜走的一缕灵光:那是一个名字。

“微生……舒……”

刹那间,这三个字彷如一柄利剑,转瞬破开蒙昧的记忆!

澹台烬闭了闭眼睛,再转头看看周围的一切——“梦境?”

“是梦境。”一个熟悉的温和声音出现在身侧。

“萧凛”脸色难看地退开了。微生舒在他旁边坐下,“在找我吗?”

刚才的痛苦耗费了太多力气,澹台烬喘了几口气,勉强挤出两个字:“……魇妖?”

“魇妖编织的心魔幻境。”微生舒说。

他亲昵地覆上他的手,一双琉璃般的眼睛平和地看着他,“你害怕吗?这样的过去和未来,这样被人怨恨着的命运?”

“我——”

“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况后海月?”微生舒轻轻一笑,“其实你那时并没有什么感觉,对吧?其他人的生离死别、悲苦怨憎,在你心中引不起一丝波澜;尘世间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于你也如同过眼云烟——你只懂得保全自己,根本不懂得、也不在乎他人的痛苦。”

澹台烬的面色骤然苍白。

这类的话他听过太多了,比之更怨毒的诅咒他也听过太多了。

可从没有一次——他竟会因为几句话而感受到近乎窒息的痛楚。

“我懂……我都懂。”

撑在地上的那只手用力到青筋暴起,他几乎是活生生从心中剖出了一句染血的悲鸣:“我只是、感受不到——”

“你真让人觉得可怜。”微生舒神情悲悯,“你虽然活着,却体会不到一丝美好,甚至连痛苦都无法感知。你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给他人带来灾祸,让人厌弃憎恶。所以,你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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