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雾看着陆子扬如此正式的介绍，从各种形式上都感受到了“老婆”这个身份的重要程度，但他更惊诧的是陆子扬为什么愿意将如此重要的身份交给他。

他只是一个被塞过来强买强卖的雌虫，没有了指挥官的身份也没有了多年积累下来的财富，说一穷二白都是夸赞他了。

他如今两袖清风一无所有，陆子扬对他这样好，是为什么呢？

黎雾觉得应该是同情心作祟，他确实有故意装可怜的行为，但没想到陆子扬比他想象中的更心软，更信任他。

可他们之间依旧有着足足四年的对抗关系，黎雾扪心自问，倘若身份调换，他是做不到对陆子扬这般好的。

他究竟是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对他？他明明已经没有任何威胁性了，为什么还不对他动手？

“但……”黎雾的思绪千回百转，他吐在唇边的话最后全都被他咽下去了。

他觉得，若是在此刻拒绝了陆子扬，便是驳了他的面子，陆子扬这么认真，对他说了这么多，他不忍心在此情此景之下说出别的话。

“黎雾，你要把你心里的担忧说出来，”陆子扬已经完全能抓住黎雾的微表情了，“我们之间只有沟通才能解决问题。”

黎雾不敢说，他怕他说出的担忧会动摇陆子扬的想法。

他像个被允诺了礼物的小孩，捧着尚未兑现的诺言，觉得有些梦幻，但又不敢验证，生怕被送礼物的人被察觉到了他德不配位，再将那份礼物收回去。

黎雾扯出一个笑容，虽然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他的喜悦的确发自内心，“我只是太高兴了，雄主。”

“我迫不及待的想成为您的老婆了。”是真的，这想法发自黎雾的真心。

陆子扬伸出手揉了揉黎雾的脑袋，手指顺着柔滑的银发滑下来，他的发尾有些外扬，显得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一层银白色的光环之下，如此耀眼夺目。

“我也想，”陆子扬望着天色暗沉的窗外，可惜民政局里办理结婚手续的人估计已经下班了，“可惜现在天色已晚，明天我们去线下登记吧，还能带你买几身新衣服。”

陆子扬早就注意到了黎雾身上的衣服，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朴素的不能再朴素，实在配不上黎雾那张明艳漂亮的脸。

不过陆子扬觉得这样也挺好，如果他当时拉开门看到的是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人，都等不到他发现那人是黎雾，他就能一个后撤步配上飞毛腿逃走了。

热血上头那股劲退去，接连加班的疲倦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陆子扬打了个哈欠，伸手抓了抓已经乱糟糟的头发，“黎雾，我好困啊。”

他用力的眨眨眼，感觉有层泪花被挤了出来，空调的冷风吹的凉凉的，黏在眼睫毛上，给眼前的黎雾附上了一层水光。

“雄主，您要睡觉吗。”黎雾眨眨眼，看着陆子扬四散的蒲公英头发，“需要我侍奉您洗浴吗？”

陆子扬不听他那个，连忙摆摆手拒绝，“你说的我好像半身不遂了似的，我都一个人住了快十年了，哪里用得着别人帮我洗。”

他指了指卧室门旁边的一个侧门，“你想洗澡的话可以去那个淋浴间。”

“然后家里一二楼都有淋浴间，我去楼下那边洗漱，你去叫303给你从我衣柜里挑件新衣服当临时睡衣。”

陆子扬交代完这一通就下楼了，走到楼梯口又想起来什么，扭过头对他说：“我想看你穿点鲜艳的颜色，最好是红的。”

他衣柜里红色的新衣服……只有那一套。

陆子扬偷笑离开，觉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

黎雾没懂红色有什么寓意，他在陆子扬离开后叫来了机器人303，一机器一虫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没理解家里唯一的人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303检索了一圈互联网，开口回答道：“据网络调查显示，关联程度最强的一则网页内容为’omega穿红色衣服有什么寓意？’”

“那答案呢？”黎雾好奇，他还没听过omega这个词，既然关联最深，那可能和雌虫差不多吧。

“最高赞答案显示，omega穿红色衣服可能意味着他想结婚了。”

“结婚？”好奇怪啊，雌虫想结婚？这放在虫族社会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们那边都是强制登记，每只雌虫到了年龄后自然会被分配，分配到的基本都是一些不学无术的垃圾，关键是这坨垃圾还会给你添堵，你还不得不顺着他。

“结婚是成为配偶的意思，也就是主人说过的要娶你当老婆。”303被迫当了个百科全书。

“结婚……”黎雾在口中细细咀嚼这两个字，他脑子聪明，现在已经记住了一些地球语的简单发音，例如老婆、陆子扬、矮胖丑皇帝。

最后那个词纯粹是因为陆子扬说太多遍了，绝对不是他故意的。黎雾想着，嘴角无意识地上扬，轻笑出了声。

他被自己发出的这一声叫回了神，他揉了揉眼睛，觉得是时候洗澡了。

“303，雄主的衣柜在哪里？”

机器人遵循陆子扬的指示，把三张双开门的柜子全打开了，它屏幕上显示出QWQ的画面，“请黎先生挑选～”

黎雾没理他，只是走到一间堆满了叠好衣服的柜子前，他微微屈膝，任由自己的身体陷入衣柜里。他把整张脸埋了进去，深吸了一大口气。

不仅仅是淡淡的柠檬味，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气味，例如说时间啦、感觉啦，甚至还能幻想到陆子扬穿这些衣服时的模样。

它们融合起来，一齐告诉黎雾：这是陆子扬久住的地方。

黎雾没敢在这上面浪费太长时间，他随便抓了一件红色的衣物，对303说：“你把这里复原一下，千万别让雄主发现。”

他说罢便闪身进了淋浴间，留下不会抱怨的303整理他留下的烂摊子。

陆子扬在楼下淋浴间的喷头下猛冲了十分钟冷水，才终于感觉自己活跃兴奋的脑神经略有平静的趋势。

他回味自己对黎雾说的那些话，觉得自己简直太帅了，太有魅力了。

他想到黎雾的那幅样子就忍不住傻笑出声，没想到他盯了四年的死对头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完全看不出曾经在战场上意气风发，傲然睥睨的模样。

他简直爱死了眼前这个不一样的黎雾。

他在看到指挥官身份的黎雾的时候只有热血沸腾的感觉，只觉得这人和他太配了，希望能和他打一辈子架或者是在同一阵营为上面效力。

后者不可能，前者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然而眼前崭新的黎雾给了陆子扬新的惊喜，他第一次发现，他对自己命中注定的死对头居然有了怜悯、同情，有了这些强者对弱者才会有的情绪。

他此刻知道了自己对黎雾的真正感受，他此刻知道了，他原来是有点喜欢他的。

至于战争吗？陆子扬并非不在意，他只是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他要恨他该恨的人。

他曾经截获过对方的一段录像视频，里面是黎雾跪在地上，被押着向一个矮小的雄虫磕头认错。

因为那场战斗中他私自下令撤军，没有杀满皇帝要求的人数，即使他的决定是当时对两军来说都最为正确的决定。

就是这么荒诞可笑的一个要求，就能让黎雾下跪。

他不愿意再看到黎雾对任何人下跪。

无论出于私心还是大义，陆子扬都觉得自己得了这样一个老婆简直是他祖上八辈子赚来的福气。

更何况黎雾就在他楼上洗澡，一想到黎雾一会还要穿他的新衣服，他就忍不住的激动。

他下意识摸鼻子，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陆子扬在淋浴间磨蹭了半天，洗了人生中最细致的一个澡。他偷偷去二楼看了一眼，发现黎雾还在淋浴间里，哗啦啦的水声从中传来，外面是认真整理衣物的303。

他十分疑惑，偷偷把303叫过去，“你在这里收拾衣服干嘛？我这次回来后又没穿过。”

303屏幕闪了闪，陆子扬已经把黎雾改成了管理员身份，它有义务听从黎雾的命令。“黎雾让我不要告诉您，请问我要和主人说吗？”

陆子扬摆摆手，既然是黎雾不让说的他就不问了，大不了他找黎雾当面问。

他有些百无聊赖的，打开卧室的电视随便翻着看看，发现除了一些没营养的狗血电视剧就是报道战后消息之类的新闻频道。

陆子扬时不时就能看到自己的脸闪过，录像里的脸有些扭曲，陆子扬几乎都要认不出来自己。有个新闻后面还配了昨天首长和雄虫使者过来协议的实况录像。

“雄虫真丑啊，”陆子扬感慨，“一旦到了这种重大的决策环节，雌虫就仿佛不存在了一样。”他挑挑拣拣看了半天，没发现身后的水声已经停了。

陆子扬听到背后隐约传来黎雾的叫声，“303？303你在吗！”

他似乎没有发现陆子扬已经回到了卧室里，他把303叫了过来，机器人路过的时候还看了一眼陆子扬，明显十分疑惑。

陆子扬悄悄的不吱声，想看黎雾叫303是有什么事情。

黎雾其实已经发现不对了，他都能看见303一个劲往外面转的动作。

他捏着手里的“红色布料”，对故意对303说：“我手里拿的是一件浴巾，没办法穿在身上诶，你能帮我再拿一件吗？”

陆子扬一听，觉得这事大大的有可操作价值，他偷偷溜到衣柜侧边，掏出了他珍藏许久的一件粉红色睡衣。

原因无他，因为这红色的衣服和他身上的蓝色睡衣是一套情侣款。

多么朴素又单纯的陆子扬。

他一个劲的把那套新衣服往303手上塞，机器人和雌虫对此事心照不宣一同装瞎，衬托的陆子扬觉得自己这事办的天衣无缝。

黎雾还在好奇被递到自己手上的会是件什么衣服，他满怀好奇的打开一抖，标签轻飘飘的从领口飘下来。

黎雾捡起来一看，那标签还是多国语言，陆子扬废了这么大力气，原来就是想让他穿——情侣居家精品系列。

他靠在瓷砖上，没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