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和昶很快到达了酒店的二十八层，路上他按照李念青的要求对林知序一家进行了调查，可是得到的结果不尽如人意，许朗口中的所谓夏荣集团高层名单公开可不等于照片公开。

这个林知序十分低调，网上根本找不到他正面的照片，只有几个出席公司项目的剪彩仪式的背影照，狄和昶还找到几篇财经杂志的访谈文章，都是十年之前的了。林知序并不是夏荣集团的创始人，从网上能查到的信息来看，他的早年经历就是一片空白，在三十五岁那年他横空出世，出场配置就是夏荣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干了十五年就退居幕后，把舞台交给了自己的大儿子林诚。

这个林诚的履历也是十分简洁，但好歹完整，而且含金量可不容小觑。凭着那个哈佛大学经济学和法学双学位的实力，加上亲爹的扶持，难怪能在夏荣集团中飞速高升，三年前年仅二十五岁的他从父亲手里接过指挥棒，成为了夏荣集团的总裁。同样，网上也找不到林诚的照片，从零星的几篇娱乐小报的边角料里扣出的消息来看，林诚已经成家，至于他的妻子是谁无人知晓，有没有孩子也全都是猜测。

至于小儿子林清，几乎是复刻了他父亲前半生的简历，除了一个乐谊娱乐公司总裁的名头，其他的一片荒芜，就连小道消息都没有，有点儿过于干净了。

“暂时就挖到这么多。”狄和昶不是很满意，“这一家看起来很注重个人隐私，网上干净成这样子，应该是下了大力气。”

“这一点我能理解。”

李念青反应倒是比较平淡，毕竟她自己家就是这么干的，而且比起林家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和林家所有女人都隐身的这一点不同的是，李念青家最出名的其实是她的母亲乔沈思女士，不是以华霖集团董事长夫人的身份，而是以盛意律师事务所主任的头衔。

早些年乔沈思女士凭着一场又一场的胜诉打出了自己的名头，打响了盛意律师事务所的招牌，逐渐发展壮大成如今的规模，她的人生履历不可谓不精彩。不过现在乔沈思也已经逐渐退居幕后了，她的风光事迹都要追溯到几年前了，如今想让她重新出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迅速地浏览完这些信息，李念青带着狄和昶一起回到了许朗的办公室，介绍两人认识后就立刻继续了之前的话题，跟在林清身边的男子和那位同房过夜的女明星的具体身份。

也不知道是怕谁听见，许朗用神秘的口吻悄声地说：“林二少爷说那个男子是他的贴身助理，我就没多问。不过啊，那个女明星可了不得，戴湉你认识吧，戴湉啊，就是那个戴湉啊！”

蒋均怔了一下，他对这个名字隐约有些印象，拿出手机搜出了戴湉的百度百科，怼到许朗眼前：“你说的是这个戴湉？《逃向顶峰》的那个女主演？”

“可不就是她吗！”许朗使劲点头，“你也看了那个电影对吧，演得是真好啊，一夜爆火，不愧是当年的票房冠军啊！”

蒋均说：“没想到许经理还追星啊，很时尚啊。”

许朗摆摆手：“哪是我追星啊，是我家姑娘喜欢戴湉，不仅学人家的穿衣打扮，家里还买了一堆周边，哪哪都贴着戴湉的海报，就那个让戴湉爆火的《逃向顶峰》，我家姑娘拉着我去电影院看了三遍啊！她裹得再严实都没用，我还能认不出吗，一眼就认出来了呀！我还顺便帮我家姑娘要了个签名呢，嘿嘿。”

狄和昶也同时从他的电脑上调出了戴湉的资料，想给李念青看一眼，毕竟这个2G网速的老大就是个娱乐圈绝缘体，她认识的明星演员估计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结果很意外，李念青不看，抬手给拒绝了。不明所以的狄和昶还是尽职地给李念青简单科普了一下戴湉那闪闪发光的成就。

“戴湉，1998年生，十八岁那年凭借《逃向顶峰》这部电影中的蔚璐一角一炮而红，获得了百花最佳新人奖，随后保持一年一部电影的产出速度，到今年已经主演了八部电影，每一部的口碑都十分不错，其中最差的那部《调色板》豆瓣评分也是维持在7.0，二十四岁那年凭借《时间的旋律》这部电影同时获得金鸡奖和金像奖的最佳女主奖项，成为了最年轻的影后。

在电影之外，她也演过四部电视剧，今年上半年那部《红月照花林》是她第一次出演配角，但这个配角可比主角受欢迎多了。对了，这部电视剧的女主就是前两天刚跳桥死了的那个郑玲儿，她俩都是环娱传媒旗下的艺人。”

听到这，李念青终于有了些反应，微微侧脸朝向狄和昶那边：“戴湉的经纪人也是杨曼蒂？”

“不是，戴湉的经纪人是霍晓雪，和杨曼蒂是竞争对手。”

“林清是乐谊娱乐的老板，他私下接触环娱传媒旗下的艺人，难道是想挖人吗？”李念青状似自言自语，实则是说给许朗听的。

果然，许朗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八卦的心，对李念青他们说：“其实他们的对话我还是听了几耳朵，貌似戴湉是有换东家的心思，而且林二公子对人家姑娘真挺温柔的，不论那姑娘提什么要求，都是有求必应呢。”

“有求必应。”李念青缓慢且清晰地重复了这四个字，刚才狄和昶在长篇大论的时候翟玉文在第三支队的小群里发了几条消息，现在她正好看完了。不得不说，这几句话对于李念青来说就像是及时雨，拨开了她脑海中盘旋着的迷雾。然后她在群里用文字回复了翟玉文，让他回看七月三十日到八月二日的监控录像，寻找林清和他身边那位助理的身影。

放下手机后，李念青翻了翻手边的资料，那是昨天蒋均整理好给他们的：“蒋均队长之前的调查显示，你们清风酒店存在AB两张万能房卡和AB两把万能|钥匙，许经理负责保管万能房卡A和万能|钥匙A，大堂经理负责保管万能房卡B，安全主管则是保管万能|钥匙B，对吗？”

许朗点头，倚靠着沙发靠背，气定神闲地说：“没错，我们三个的办公室里都有保险柜，万能房卡和万能|钥匙就存放在各自的保险柜中，按照规定，每个月的月初我们都需要打开保险柜更换一次密码，每个保险柜的密码只有负责人本人知晓。而且这三个保险柜都已经连接进酒店的网络安全监控系统，不论是打开还是关闭，后台都会实时监控的。你们可以去查，案发前后这三个保险柜都没有开启的记录，话说回来，昨天就是十月一日，本来我应该更换密码的，可你们警方不让。”

李念青的眼睛从资料上移开了，看向许朗：“是的，我们的人刚才又从你们的安全主管那里查了一下监控记录，这三个保险柜确实只在每个月的月初开启过。但问题是，过往记录显示你们每次更换密码时花费的平均时长都在三到五分钟左右，唯独八月一日那一晚，许经理，您办公室里这个保险柜，可是开启了整整二十五分钟才关上啊，您方便解释一下原因吗？”

听到李念青的话，蒋均皱紧了眉头，他手下也去查看过后台监控，可只注意到是否开启过，却没人反馈这个开启时长的问题啊，真是太粗心了，回头得好好教育。

许朗又开始流汗了，双手交叉，两个大拇指不断地摩挲着，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李念青注意到许朗眼睛不断地在瞟办公室西南角的那道隐形门，心中已然明了许朗的想法，此刻许朗的大脑在李念青眼中如同透明一般，那由思想构筑的齿轮是如何转动出所谓的绝妙主意简直是一目了然。

许朗想用他的小助理作为借口，说她不懂事，不仅想要见识万能房卡还想把玩，而他一时心软陷入了温柔乡，最终导致那二十五分钟的记录生成，但他敢保证万能房卡和万能|钥匙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办公室，李念青相信最后这句话是一定不会缺席的。

现在轮到她怀疑这位经理的个人能力了，如果许朗宁愿败坏自己的名声抛弃自己的情人也要保全林清的形象，那他爬到这个位置不会是纯靠拍领导马屁吧？当然了，如今吃这一套的领导可是多如牛毛，管他官大官小，只要是个人，谁不爱听恭维的话呢。不过若是任由许朗把黑锅扣在小助理的头上，那可就是毁了人家的将来啊。

李念青倒不是同情这个小助理，知三当三的人要不是为了舒缓自己的道德压力从而构建了一套可以自洽的逻辑闭环，要不就是认为为了钱而不择手段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或者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也说不定，但这种人大都不愿意接受被抛弃的结局，最后不是虐人就是虐己，总之很容易发疯，再加上若是有一个不理智的原配，合在一起就能把周围搞得乌烟瘴气，给吃瓜群众看乐子。

清了清嗓子，李念青提醒到：“许经理，您功成名就有家有室生活美满，可您的助理还年轻，她还有大好的未来。您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想必您的职场智慧和生活经验一定是很丰富的，不论如何，别把路堵死了，多少给人家留条退路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个人呢？再者说，一个谎言需要用千万个谎言去圆，您给我们添麻烦也是给您自己找不愉快，您说对吧？”

许朗垂下了头，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背挺得没有之前直了，一副颓唐的模样，张嘴说话似乎都要费上很大的力气，黏黏糊糊地嘟囔到：“那晚林二公子确实是领着戴湉来了我的办公室，戴湉就说她还没见过万能房卡，想看一看，然后林二公子就让我拿出来，不但看了，还领着戴湉下楼去刷卡玩。他们没问酒店的房间是否有人，完全随机刷卡进客房，还吓到了几个客人，我们只能跟在后面赔礼道歉，他们两个玩了十来分钟吧，才把万能房卡还回来。”

李念青很不解：“戴湉提出的要看万能房卡？这未免太突兀了吧？”

许朗解释到：“因为当时林二公子在戴湉面前大谈特谈他的理想，说他准备更换酒店的监控系统，把摄像头都换成最高清的，还要升级安全系统什么的，比如取消房卡这种容易弄丢弄坏的实体卡，全都要换成指纹开锁，由后台统一管理，然后就可以淘汰万能房卡，用我们高管的指纹作为替代品，说这样更安全，连保险柜都可以省了之类的。然后戴湉就话赶话，说她想趁着万能房卡还没淘汰的时候见识一下，就是这样。”

李念青思索片刻，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炫耀or预谋”几个字，凭着许朗的三言两语，她还是无法准确判断，这位林二公子是想在戴湉面前展示自己，还是有意引导戴湉去接他的话，以便达到自己的目的？

什么目的？李念青的笔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收到了翟玉文的反馈。

“有人用八月三日到八月六日的监控录像替换了七月三十日到八月二日的监控录像，我找不到林清及其助理的影像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