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青拎起自己的挎包跟着乘警去往了乘警席所在的车厢,先向他们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证,然后拿出那张被熊孩子撕下的半截纸片,李念青已经把它对折,并没有展开向他们展示。因为这是正在办理中的案件,图片是尸检照片的一部分,涉及到尸体较为重要的一处伤口,所以不便向外展示。
对于这个解释,乘警们照单全收了,回想起刚才李念青那惊艳的表现,大段的长句难句娓娓道来且言之有物,全程保持冷静理智,行动又极其利落,身为同行,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因此当李念青提出剩余的旅程想在他们的办公处度过的时候,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就算李念青不提,他们也得让人家留下来,可不敢再让李念青回到四号车厢了,万一又和那个蛮不讲理的女人杠上了,真怕后面不知又要惹出多少麻烦,再给他们增添多少额外的工作。
由于李念青已经表示要报案,乘警们填写了受案登记表并最终给了李念青一个回执单,表示列车到站后会将此事交由当地派出所,随后他们会再联系李念青的。
经过乘警的同意,李念青把狄和昶也给叫了过来,顺带着把两人的行李一起拖了过来。听狄和昶的描述,在李念青离开后那个女子也不闹腾了,只是坐在座位上抱着孩子哄,风波算是暂且平息了。
但是狄和昶还是想知道,李念青刚才私下跟那个疯女人说了什么话。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让她别出去乱说话。”李念青惬意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心情总算是好些了,“那孩子抢走的半张纸上正好是死者头皮被掀开的那部分照片,我想他大约是要连续做几天的噩梦了。”
“干得漂亮!太解气了!”狄和昶挥舞着拳头大声说,“熊孩子就得治!就不该惯着他的臭毛病!”
“臭毛病吗,是啊,很糟糕。”李念青喃喃道,“据我观察,这孩子并不是天生的坏,可惜遇到了这样的父母,若是不及时纠正,将来可是要吃苦头啊。”
“对了,你最后那句话是在敲她哪个点?以己度人又是什么意思?你看出什么来了?”狄和昶一连三问,眨着亮亮的大眼睛看向李念青,求知欲爆棚。
“她道德上有瑕疵呗,经不住深究的。”李念青轻描淡写地说。
“咋说?”狄和昶锲而不舍地问。
“坐在三人座最里面的那个姑娘是男人的孩子却不是她的孩子,谁知道她是男人的第几任妻子呢?不过经过今天的事,她可能不会是最后一任了。”李念青感叹到,“那个男人外面估计还有人,他俩的感情本就处于不稳定的状态,若女人再不赶紧放低姿态的话,她马上要被扫地出门了。那是个凉薄的男人,她对此应该有更深的体会。”
狄和昶摇着头说:“你提醒她干什么啊。”
“倒也不是提醒,就是想让她赶紧闭嘴罢了,太吵。”
李念青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裴青的名字。今天遇到这件事的若是他,大概直接会把那对夫妻挑拨到不离婚无法收场的地步吧。想到这,李念青脸上不由得露出狡黠的微笑,自己刚才做的,好像也差不多能达到这个效果了。
下午两点,高铁终于在虹桥站停下了,六个人在站台碰了个头,然后一同出站,可是到达约定好的地点,静北分局的人却并没有来接,六个人就这么站在马路边上被太阳干晒着。
五分钟后,在狄和昶打出去第三个电话依然没人接后,他直接化身愤怒小狗暴躁地跳脚:“过分,过分,太过分了!我们回去吧,小爷我不要在这儿受这窝囊气!”
“生气可就不帅气了哦。”李念青带上了帽子和墨镜,环顾四周,想找个暂时落脚的地点。
戴宝试探地提议到:“要不我们打车过去?”
“绝不可能!”狄和昶直接否决,但因着李念青的话,不敢再皱眉了,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仔细瞧了瞧自己的脸,确认完美后才松了口气。
“回车站里面看看吧,应该有咖啡厅之类的地方,我们在那儿等他们吧。”翟玉文优雅地说。
“走!”李念青率先往车站里走,等他们坐在星巴克里后,李念青对狄和昶说,“和昶你给那个负责接待的赵坪发消息,让他到店里来接我们。”
“收到!”
硬生生地等了一个小时,下午三点,大腹便便的赵坪带着两个手下姗姗来迟,总算是露面了。
三个人都身着警服,步履悠闲地踱步进入星巴克,引得店内的所有人,不论是客人还是服务员,全都转头看向他们。
目光搜了一圈,见到六个坐在一处的身边都是行李箱的一群人,赵坪认定了这就是他要找的人。挂起职业的微笑,朝六人快步走来,远远的就伸出手,热情洋溢地和远道而来的客人打招呼。
在戴宝震惊的目光中,赵坪直直地冲着翟玉文就去了,握住他的手使劲地摇晃着,客套话张嘴就来,根本无需打草稿:“哎呀呀,李队是吧,抱歉抱歉,久等了!这过节呀,路上就是堵,这车呀根本就只能往前挪着走,想必京城那边也不遑多让吧?怎么样,这一路过来,还顺利吧?”
戴宝环视一周,见李念青眼睛还盯在报告上似是没有注意到赵坪的到来,狄和昶斜眼看了赵坪一秒接着注意力又回到笔记本屏幕上去了,庄默的脸被他捧着的那本时尚杂志挡住了,不过看手指绝对是在颤抖,姚乐熙则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沉默寡言一动不动。
见没有人指出这个错误,戴宝也不敢多言,只听翟玉文很礼貌地回复到:“多谢关心,并不顺利。”
看到赵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上也泄了力气,翟玉文趁机收回了手,戴宝赶忙喝了一口她的星冰乐,以掩饰那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和全力压下溢到嘴边的笑声。
赵坪反应地很快,脸上立刻重新堆满了笑意:“理解理解,我们都是一样的,自从听说上面要派人来指导工作,我们分局领导十分重视,万分欢迎啊!这不一直在忙着给您找落脚的地方嘛,大过节的,这酒店大都预订出去了,可不好找呢,刚才小张才给我打电话,说是找到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啊,来见你们啊,心里都有底气了!”
翟玉文配合着说:“麻烦你们了,烦请告知,贵方给我们订了哪家酒店呢?”
“啊,这个,小张没和我细说啊,要不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您亲自问他?”
话虽这么说,但赵坪根本连掏手机的动作都没做出来,而且那躲闪的眼神出卖了他的心理,这个答案他其实是知道的,这一点翟玉文看得很清楚,然后选择了彬彬有礼地质问。
“不用了,我记得我们昨晚和你们第一次联系时曾明确提出过下榻清风酒店的请求,那时你们承诺可以办到,现在听您这意思,我们没法住进清风酒店,对此,您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赵坪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在心里狠狠地问候了所谓的“李念青”,开口还得装孙子:“这个吧,确实是我们草率了。这昨晚我们也是马上就去和清风酒店沟通了,是怎么也没想到啊,清风酒店它到了这个时候还坚持说要开房就得收费,就算您是去办案的,也得原价付款,您看看,这毕竟是个五星级酒店,预算方面,实在是——您理解一下。”
翟玉文淡淡地说:“木已成舟,理解不理解的都已经不再有意义,我们还是先去案发现场看一看吧。”
赵坪搓着手,脸上尴尬的笑容已经快维持不住了:“这个,我们杨局说了,还是请您和您的团队先到我们分局碰个头,咱们双方坐在一起开个会,才好决定接下来的办案方向,您说对吧?”
翟玉文通过眼角的余光看到李念青微微点了下头,便说:“也好,毕竟我们手里的资料已经过时了,没有前沿的一手信息,确实难以判断未来走向。”
这话虽然还是把赵坪堵得难受,但是见翟玉文终于点了头,赵坪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带头往店外走的时候,再没有进店时的嚣张了。
走去停车场的路上,戴宝悄咪咪地拉了下李念青的袖子,两人放慢脚步跟在了队伍的最后,戴宝悄声问李念青:“这个赵坪怎么会这么迷糊,就算认错人,也不能认错性别吧?”
李念青轻轻笑了笑,给戴宝解释到:“在公安系统中,只有厅局级及以上的干部才有可能获得权限,得知我们648局的存在,当案件难以侦破并上报到他们手中的时候,他们会考虑是否给我们发送协助调查函。一旦发送,我们收到后必须保证在一天之内确定专案组人员名单并发送确认受理的回执单,不过这份回执单上只有我们的姓名和职务,并没有照片或警衔等任何其他信息。赵坪认错人也不稀奇,其实这种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毕竟玉文儿很有领导的气质和风范嘛,你说呢?”
见李念青完全不在乎这件事,戴宝倒是替她鸣不平了,嘟着嘴小声抱怨到:“什么嘛,女警就不能是领导了吗,这是什么刻板印象!而且我觉得你才更有领导的范儿嘛!”
李念青拍了拍戴宝的背,真诚地说:“说的没错,我们648局的女警放到哪里都可以独当一面,要的就是这个心气儿,加油干,我看好你哦。”
戴宝作为刚刚参加工作的小白,第一次得到领导的肯定,心里满满的都是斗志,精神抖擞地承诺:“我会的!不过老大,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捅破这个误会啊?”
李念青狡黠地笑道:“虽然杨局不欢迎我们,但为了工作我们也不好直接打他的脸,毕竟人家职级在那儿摆着呢,只是他的小弟就得替他丢脸喽。我们见机行事,当然要找个能把他们的脸打得最响最亮的时刻啊!”
戴宝头点的像小鸡啄米,给李念青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