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签字。”

狄和昶抱着一大摞文件大咧咧地走进了李念青的办公室，往桌子上砰地一放，接着一个丝滑转身，躺到沙发里去了。

“每次都是你最快。”李念青腾出一只手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另一只手还在键盘上跳动着。

狄和昶累到不想回应一个字了，抱着靠枕马上就要陷入沉睡，结果就听到李念青说：“别在这儿躺着了，回家睡吧。”

狄和昶蹭的就跳起来了，愉快地朝李念青挥手道别：“老大威武，节后见哈！”

“顺便告诉外面几个，需要签字的文件在三点前送来，若完不成就等节后再说吧。”

狄和昶原本已经消失在门口了，听到这话又伸出一个脑袋：“咋，老大你也要跑？”

李念青微笑道：“悄悄的，别声张。”

“没问题！”

三点，李念青给江队发了个微信，然后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和同伴们打了声招呼，穿过第三支队和第四支队共用的大办公室，走出了648局。

喧闹声伴着骄阳的炽热扑面而来，风倒是有些凉，李念青快步走到院里最边缘的停车位，坐进了自己的车里。很快，车开出了大院，融入到繁忙的车流中。

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金融街，高楼大厦鳞次栉比，648局就隐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挂着华霖集团的牌子依靠着人家集团正牌的公司大楼，既显眼，又寻常。

明天就是十月一日了，国庆将至，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肉眼可见的增多了。好在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开去机场花费的时间比平日稍长，但也没有很夸张，李念青赶在四点零五到了T2航站楼大厅，大屏幕上显示叶娴乘坐的那班从海市起飞的飞机晚点了十分钟，李念青松了口气，很悠闲地逛到了国内到达的接机口。

拥挤的人群中，叶娴实在亮眼，吸引了周围几乎所有来接机的人的目光。简单的白色衬衣配一条阔腿牛仔裤，步履间透露着一种自信和从容，背着一个咖色斜挎包，拉着一个白色的登机箱，往外走着的同时，墨镜后的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按理来说，李念青并不难找，可谁让她把风衣后面的帽子带到了头上，一双大大的墨镜遮了她半张脸，隐在人堆后面，存在感并不高。

看到叶娴后，李念青摘下墨镜朝她挥了挥手，两个姑娘会心一笑，张开双臂轻拥在一起。

“念念，好久不见。”

“娴姐，欢迎回家！”

回市中心的路上路况是越来越糟糕，堵车堵得厉害，不过两个姑娘丝毫没有烦躁，车上放着轻音乐，要聊的还有很多。

“娴姐，没看见我哥，有没有失望？”李念青笑道。

“怎么会呢。”叶娴从挎包里翻出一板巧克力，撕了包装掰了一块儿递到了李念青嘴边，“啊，张嘴。”

李念青满足地笑到：“好熟悉的味道啊，辛苦辛苦。”

“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牌子的黑巧，捎带手的。”叶娴微笑说，“看你都有黑眼圈了，最近又跑哪里出差了？”

李念青叹了口气：“大西北，昨晚刚回来，今天写了一天的案件报告，无聊至极。”

叶娴了然道：“你这个点儿来接我，是翘班跑出来的吧？”

“速度再快今天也写不完，节后再说呗，反正江队也没催。”李念青轻巧地说，“估计他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我们支队这两个月几乎都在外面漂着，这个国庆怎么着都得让我们好好休息了吧。”

“好辛苦啊，早知这样就不让你来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一样的。”

“我哥怎么会舍得让你自己打车呢，再说了，我也乐意啊。”李念青欢快地说，“再过几天，我就可以改口叫你嫂子了！”

叶娴微微有些脸红，笑笑没有回应。

李念青接着说：“你这从美国飞德国又飞海市，一个会接着一个会，四号又是订婚的日子，趁着中间这个空隙可得好好休息休息。”

“其实我也是提早溜走了，海市那个研讨会开始前我就跟杜教授请好假了。”叶娴狡黠地笑着，“今晚酒店里应该还有一个酒会，我可是一点儿都没兴趣。”

“可不是吗，我哥当然比研讨会有趣对吧！”

叶娴瞪了李念青一眼，下一秒两个姑娘都笑得开怀。

笑够了，叶娴正了正神情，试探地问了句：“你呢，还没有遇到合适的？”

李念青自我调侃到：“凭我自己那绝对是找不到了，我啊，就指望着家里给我选好了，我直接去相亲呗，这不很好吗，省时又省力。”

“可我听你哥说，家里给你选了好几个，都没下文啊。”叶娴歪着头仔细观察着李念青的表情，“难道说，你对那个裴——”

“你可别听我哥在那儿瞎说，”李念青打断了叶娴的话，大声说，“我爸选的那几个被我妈否了，我妈选的那几个被我哥拒了，听说还有不少知道我是学心理的又是警察立马退却了，一个个儿的，我连他们的面儿都没见过呢，怎么可能有下文。”

“原来是这样啊。”叶娴默默在心中舒了口气，说话重新变得自然了，“过去的事儿我不劝你放下，我知道那很难，但也别过多地折磨自己。”

“嗯嗯，”李念青敷衍地点了点头，“这就开始管着我了呀。”

“说什么呢？”叶娴语气上扬，“从小我管你管得还少吗？”

“不少不少，您是我亲姐。”李念青拖着长腔软软地说。

“行了可千万别撒娇，我可受不了，恢复正常。”叶娴抱着胳膊假装抖了抖。

“好嘞！”

如李念青所料，去机场花了一个小时，回市区用了双倍的时间，此时天边只剩夕阳的余晖，等车开到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李念青的家在京城宣武区的一个历史文化保护区内，是一座超过两千平米的大型复式四合院，当年李念青的爷爷是请了著名的古建筑修复专家坐镇，加上古建筑保护出的设计图以及全程监工，为的就是保留下古色古香的味道。

李念青没走正门，直接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和叶娴手挽手一起进了内院。

中院的正厢房是客厅，里面亮着灯但没有人，李念青和叶娴直接去到了餐厅，果不其然，李念青的母亲乔沈思就在里面。这是一个与贤惠和温柔不太沾边的女强人，也是盛意律师事务所的主任。盛意是一家实力过硬的综合性律师事务所，其分所遍布全国。

李念青和叶娴进门时，乔沈思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两份摊开的文件夹，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来了。

“妈，您看什么呢？”李念青走到乔沈思背后，弯腰趴在了母亲的肩膀上，想看看那文件夹里是什么内容，可是乔沈思啪的一声全都给合上了。

“回来了。”乔沈思把两个文件夹摞在一起推远了些，转头就看见了叶娴，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笑得十分灿烂，“小娴回来啦，快让乔姨看看，怎么又瘦了呀！”

“乔姨我很好，您不用担心。”叶娴柔声说，双手递上一个蓝丝绒的盒子，“您看看喜欢吗？”

“你看你，马上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还这么客气。”乔沈思接过了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蓝宝石项链，价值着实不菲，乔沈思忙推了回去，“乔姨知道你的心意，但年纪摆在这儿了，这项链更适合你，还是你留着戴吧。”

“别啊，妈您觉得不合适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了。”李念青说着从乔沈思背后伸出胳膊，作势要拿那盒子，被乔沈思一巴掌拍了回来。

叶娴笑了笑还是把项链推到了乔沈思手边：“乔姨，您就收下吧。”

这时李格非也回来了，脱下西装外套往椅背上随意一搭，顺着叶娴的话就说：“妈，您刚才都说了，一家人何必客气。”

乔沈思点点头，终于是收下了礼物：“好，等四号你们订婚那天，我就戴这个。”

李念青感叹到：“还是哥哥说话管用啊！吃饭吃饭，我饿了！”

“我刚才已经跟赵姨打过招呼了，饭菜一会儿就端来。”李格非坐在了叶娴旁边，右手很自然地搭在了叶娴的椅背上，眼睛却看向桌上那两份蓝色的文件夹，“妈，那是什么？”

乔沈思把文件夹拖回自己身前，有些犹豫地说：“三天前，这两家人都递来消息，说是国庆期间想和念念见个面。”

“呦，敢和我相亲，胆子不小啊，我倒要看看是谁。”李念青说着就伸手去够，结果又捞了个空，文件被母亲推到了哥哥那边。

李格非拿起文件夹，打开看到内容后眉毛轻轻一挑：“怎么是这两个。”

乔沈思叹息到：“这两家人我们都算是知根知底，两个孩子我也挑不出毛病，看着是真稀罕。但我琢磨着吧，之前啥消息没有，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怎么看怎么怪。要真说缺点，就是他们的工作和念念一样忙，没一个能顾家，要是放过的话，我又觉得可惜，纠结，太纠结了。”

李格非垂眼看了许久，餐厅中沉默在持续，直到赵姨端饭进来才终于打破。

李格非嘴角微动，似笑非笑，抬眼看向了一脸茫然的李念青，把文件夹递给了她：“你若是愿意，我现在就把你的微信推给他们。”

“奇了怪了，你竟然没有反对意见？”李念青狐疑地接过文件夹，翻开第一个，首先感叹一声乔女士不愧是律师，这文件整理的和客户资料一模一样。

眼睛很自然地瞟向了右上角的照片，白净周正器宇不凡，着实是被惊艳了一下，点点头，开始扫描文字信息：“周叙言，是个外交官啊，现在还在美国那边呢。”

乔沈思说：“周家说了，若你愿意，立马让他回来，就这一两天的事儿。”

李格非说：“看第二个吧，我想，周叙言没机会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李念青不服气地翻开了第二个文件夹，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她死死地盯着照片，一动不动，一眨不眨。

王淮安，怎么会是他？